“一般、一般。”

“相公说的真有趣。”咯儿一声,阿花笑了,带泪含笑看得某人有点傻愣愣。

阿花脸庞涂花,赶忙吹熄红烛,先脱下衣裙折叠整齐又小心侍候金旗睡下,十八岁的阿花才像只小狗缩在里床一动不动。清凉月光从木隙中钻入,丝丝缕缕编织着一张银网。远处丛林中时而响起猛兽的咆哮,时而传来不知名禽类的尖鸣。

一阵风奔下木楼,远远就见相公正在河边眺望什么。欢快地叫声:“相公。”张开双臂,蝴蝶似的朝他翩翩飞去。

这一夜睡得出奇的香甜、宁静,也许纵欲、也许多日未眠,总之一觉醒来神采奕奕,神清气爽。没惊动小猪般沉在梦中的古代小美人,从天释戒中移出一些女式服装,这是平时为凤娟、文昌她们有备无患的。对阿花来说可能尺寸略大,但比较厚重的树皮衣应该舒服多了。放在她床头,早早走到河边,他不是想散步、晨练,而是想整理一下思路,对唐代遗族该怎么处理?是一走了之,听之任之?还是带他们离开大林莽?然而离开容易,社会怎样接纳他们,或者说他们是否能溶进现代社会,这些很麻烦、很麻烦。思来想去只有一条路可以恰如其分地走走,就是仍然暂时让他们生活在此,而从物质上改善和改变他们的生活质量、方式,让他们由此认识现代生活。最终由他们自己来决定离开,还是留下,不管是什么决定自己都会义不容辞的支持、帮助。

东边天际渐渐涂红,霞光正剪出远山林莽参差边缘,一轮新艳之极的朝阳正冉冉露脸,林子里万鸟齐鸣,一派祥和、自然的景色。深深吐纳城市中从没有过的纯净空气,作势想练几下拳脚,身后就传来古代小美人的欢呼。回过身来,木楼中许多人开始新一天的忙碌,远远地送来笑意和客套。金旗突然想这里是不是世外桃源,是不是人与自然最和谐的典范?自己把现代生活元素带给他们,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阿花双手拉着裙裾轻盈舞动,问:“相公,好看吗?”

淡扫蛾眉,天生丽质,说不尽的自然风韵真的令人口渴。金旗连连赞道:“好看,万分好看。阿花还真有几分武媚娘的遗韵。”

“武媚娘是谁?”

金旗笑了,一千三百多年前的祖宗真是顶天立地的大美人!他岔开道:“阿花喜欢身上穿的衣裙么?”

“喜欢,和传下来的喜服一样柔滑、轻便。这是相公送给贱妾的吗?”

“还有许多,回头全给阿花。阿花穿不了,可以送给别人。”

“谢相公。贱妾想问相公就一包包,为何能藏纳如此多的衣物?”

金旗说:“你相公有仙家手段,随意取物就如俯拾即是,要不要试给阿花看看?让我想想变一样什么出来阿花会喜欢?喔,有了。”右腕一翻,一条110×110CM印花丝中在指间抖出,迎着晨风猎猎作响。

天啦!这彻底震慑住古典小美人。不仅是凭空生出的披巾,就连薄如蝉翼,缀满星星点点五彩小花的织物也是第一次仅见。太美丽了!惊的她只会双手捂住嘴部,一双明眸像要掉出来似的。当披上相公亲手系于双肩的丝巾时,小妇人激动的泪珠儿都滚了出来。

金旗没想到一样小东西会带给她如此快乐和激动,搂着纤腰说:“我有个主意,我们彼此来个以物换物。你去叫你父亲带大伙儿一起来,我准备许多用具,若愿意就用相应的东西来换。你看可好?”

“相公,都是和漂亮衣服、纱巾一样的稀罕品么?”

“应该是。你去通知大家先来看看,不换也没关系。”

武阿花应着跑回去。这边金旗先整出一大块塑料布铺在地上,然而分四摊移出天释戒里的储备。平时想到就买也不觉得,现在分开来一看真有点小超市风范。食品类光各种高档酒就有十整箱,还不算散盒的。巧克力、糖果、饼干、小吃堆得小山似的。精米、精面就有五、六袋,全是五十公斤装的,自己也想不起为什么买这么多。油、盐、酱、醋应有尽有,而是足够十人一年需要的份。这些对于小村遗民来说无疑是无价之宝。

第二堆是日常用具,锅碗瓢盆样样俱全,高密陶瓷的、塑料的,大大小小一大堆,连桅灯、汽油灯全齐,并且配着成桶煤油、汽油。这是准备深山密林中照明用的,现在正好派用场。还有几把登山镐、铁锹等工具,对于唐代水平来说这些钢质用具会把他们整傻。

傻的还有武器,四支AK步枪备着二百发子弹。这是香港新竹运黑帮总巢里趁混乱时捞的,有十二支枪,四箱八百发子弹,拿出来的仅仅是一小部分。还有大小砍刀十来把,也是那次混乱战利品,这些堆成一堆会不会吓着他们?

第四堆就是衣物了,大部分是男式的,春夏秋冬四季俱全。也有女式,不多。(是青衣峰下留衣给女记者后才特意准备的)这些女装他不准备换物,将和几件儿童玩具一起送给武阿花。衣物中包括几床被褥、几条羊毛毯,以及两个睡袋。有的已经用过,但是成色还算新。

看着一堆堆杂品,心中暗忖是不是能把小村所有的唐代物品一网打尽呢?

远远就见阿花引着十几个男女奔来,大部分人都挑的挑、抱的抱、扛的扛,哼哼哈哈唱着号子,看样子份量不轻,一千三百多年前的宝贝正朝自己涌现。

阿花一出现在众人面前就造成轰动,七手八脚差点把她剝了。特别是那飘逸绸裙更让妇人们爱不释手,几乎老少七位女性都试了一遍,人人赞不绝口。阿花把金旗的意思一说,武树第一个同意,就算不以物换物,看在昨天救回武大力的性命送也送得。(武大力就是昨天伤者,是武树大哥的儿子,也是小村唯一男青年,有两个老婆。村里三个孩子全是他的娃,可见其重要性。今天一早伤者就醒来喊饿,形势大好。)所以和大伙一商量,把拿得出手的全弄来了,包括自认为的宝贝。

也就四、五十步路,一忽儿人、物全到。大家见一片陌生的稀罕物充满惊讶,不知如何用法,一个个只会笑,彼此推搡着不敢询问。

金旗示范起来。用塑料桶从小河提来水,盛在不锈钢茶壶里,炖在固体燃料烧炉上,五分钟水就沸了。用高密瓷碗一溜泡了十几碗绿茶请众人品尝。精美、轻巧、打不破的瓷碗比起略显粗糙、笨拙的单色釉瓷器自然可看性高多了。加上亮晶晶,照得出人脸的家什让妇人们爱不释手。其实岁月留给小村遗民的陶瓷用品并不多,全算上也仅仅二十多件,只是对金旗来说已经难能可贵。其中有一只绿釉辟雍瓷砚特别喜欢,他记得昭陵长乐公主墓出土一只带盖白釉辟雍观曾经引起轰动,引发了一场唐代单色釉瓷器的收藏热。眼前这只辟雍砚釉色莹绿、包浆润泽,真是洛阳城内烧名器,尺寸、规格均比一般民窑器大些。洪州窑典型十六足辟雍砚就小得多。

“辟雍”亦作“壁雍”,西周设立大学,形容取四周之水,形如环壁。《礼记.王制》载:太学在郊,天子曰辟雍。东汉蔡邕《明堂丹令论》曰:取四面环水,圜为壁。就此有了辟雍砚一说。精美的辟雍砚在唐代作为礼器送人,出于洛阳内城的御制辟雍砚其珍贵可想而知。

武树见金旗独独抱着瓷砚不出声,以为二十多件家用旧瓷换一大堆新货嫌少了。叫人捧上六只十分陈旧的锦盒,打开,平放在客人面前说:“恩人,加上这些是否可换?”

辟雍砚的惊诧还没消化,眼前六件唐三彩又叫人兴奋若狂。四匹三彩马、一骑三彩骆驼、更让人拍案叫绝的还有一架三彩牛车。件件珍宝呵!金旗蹲下,双手捧起一匹以浅棕色调为主的三彩鞍马,入神地注视着。

唐三彩动物俑中矫健的骏马最为出色,以著名“昭陵六骏”为蓝本,三彩唐马自有“飒露紫”、“拳毛騧”、“特勒骠”、“白蹄乌”、“什伐赤”、“青骓”的高贵神韵。1989年苏富比拍出一件三彩唐马,创下有史以来中国古董拍卖记录:六百万美元。可见唐三彩的魅力。而此刻在金旗面前不是一匹,而是四匹形态各异、三彩不同的“胡马大宛名、锋棱瘦骨成”。怎能不叫他喜出往外。

他也来不及欣赏,匆匆收了,把用具品一堆、食品一堆统统给了武树他们。女人们欢叫连连,特别看到成袋的盐更是高兴的眼泪哗哗。顾不得体面打开盐袋争着品尝,喜悦尽写在脸上。紧接着白糖又让她们吃惊不小,粉般甜蜜使那些饱经风霜的皱纹全舒展开了。

男人们围着武器转,砍刀的钢火确实让人吃惊,更诧异的是四支幽黑瓦亮的枪。他们能意识到这是弓弩一类的致命武器,却不知究竟为何物。当金旗告诉他们这四支名为“丛林之王”时,他们很不理解。

金旗操起一把AK47压上弹匣,让他们代为寻找附近有何猎物。也许人类太弱,连野猪也肆无忌惮地在村边开垦的田地里打牙祭。特别是远处玉矿附近盘踞着一窝大野猪,其中一头公猪足足有五百多斤,长长的獠牙像利刃一样。领地感又特别强,凡是企图进入它领地的都将遭受猛烈攻击。要命的是玉矿中还有村人赖以生存的盐矿,所以必须去,昨天受伤正是又一次试探,结果不言而喻。

你的武器还能胜过老公猪?

另一个叫武四的半老头子眼尖,指着百十步菜地里拱食的一头野猪说:“你的弩能赶走它么?”不敢说杀死,往常唐刀砍不裂厚猪皮,他们只能靠赶。

金旗试过枪(偷偷地),加上神目如电,半蹲着端枪瞄准只为做个示范,否则随手一枪早撂倒蠢东西了。众人看见他瞄了一刻,轻轻一扣扳机,就听“乒”地一声脆响,远外吃得美美的野猪“轰”地跳起,随即重重摔下,四肢一阵抽搐很快不动了。四名男性尖叫着冲出去,很快一人一条腿兴高采烈地把百十斤重的野猪拖回。

嗨!脑袋上穿了一洞,血正源源流出,很致命,这一枪称得上干净利落。此刻再看四支步枪不再有怀疑的神色了,而是敬畏,伸出拇指,赞叹:“丛林之王!”可惜小村全部武器才十一把唐刀,四支长矛,四张硬弓和二十余支箭以及十几块圆盾。尽管以前传下来不至这些,但是损坏、遗失,千百年来能留下已经很不易了。

金旗用四支步枪、二百发子弹、十二把长砍刀换了两把不同制式的唐刀、两支长矛、两张弓、四支箭矢、两块盾牌。众人见区区粗器就换来丛林之王简直乐翻了,争着练习蹲式瞄准和射击方法。古人挺聪明的,教一遍就了然于胸,说好明天去较量大公猪,个个劲头更足。其实金旗是想见识一下村人口中的玉矿究竟是什么?

四堆换去三堆,剩下是衣服和酒。特意把酒和饮料放在衣物一堆,实在是为提升此堆物品档子。酒昨天众人全尝过,比自酿村酒不是好一、两个档子。看到十箱以及散盒酒瓶,连老妇人也忍不住吞咽口水。长夜漫漫,惟酒消遣呀!

金旗打开几瓶橙汁、椰奶递给妇人和孩子,待她们尝过才惊问:“是不是传说中的瑶池仙浆。”武树有些沮丧地对金旗说:“恩人呀,穷乡僻壤、家徒四壁,实在没什么可供换物之器了,唯有陆续从玉矿里采撷到一些上好玉料,没有工具无法雕琢,只是几件粗粗磨蹭一番作为妇人饰物,大部分仅仅是玉料而已。要不叫妇人们把饰物统统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