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毛三去兑现,主客继续喝茶。金旗随便问:“你还有什么好货,比如宝石类的?”

答案居然是肯定的:“几块不死鸟,你买得起吗?”

缅甸人称红宝石为不死鸟,认为红宝石是高贵的红天鸽化身而来,象征蓬勃的生命,所以俗称不死鸟。缅甸是世界上屈指可数的出产优质宝石国家之一,抹谷红宝石是妇人珍爱的极端奢侈品,“鸽血十字星光”红宝石才能称得上不死鸟,这家伙居然有几块不死鸟,怎能叫人相信?金旗悄然阅读对方心思,确实是真的,并且就埋在他座位下的瓦缸里,难怪老坐着不想起来。

细看吃惊不少,一包宝石中有四块大个不死鸟,七块蓝宝石。(宝石分类和翡翠相同,凡红色,不论深浅、偏黄、偏蓝全统称红宝石,别的颜色,如蓝、绿、黄、紫等等均称为蓝宝石,这是约定俗成,也成了宝石界规矩)金旗不动声色问:“你的货要多少美元才能全部买下?”

“嗯,再拿两百万出来全给你。”独眼有点得意,值两百万的宝石可不是随便是人就能拿出来的?这说明实力。

金旗正在思想斗争,假如深夜来此搜取一分不用花,但心里说不过去;买下吧,太便宜这个杀人越货者;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说:“一百万我收下。东西虽好你不能吃用,万一案发更是便宜别人。一百万美元足够你享用一辈子了,而且我现在就付现金,干净利落,干不干?”

“什么?你现在就付现金?”独眼显然不相信,瞧他身上空空的,一百万砸下来能砸死人!

“闭上眼睛试试?”开始忽悠。

独眼真闭上眼,不相信对面会是个魔术大师,从天上变出一阵钱雨?二分钟耳边就听“睁眼”一声轻喝。睁眼一看,独眼有接跳了起来,四下乱望。可惜瓜棚依然瓜棚、草屋依然草屋,变化只是矮桌上多了足有二尺高一桌新刷刷的百元美钞。他捏眼睛再看钱还在没有消失。信了,伸手抓过一叠验看着,确实认定是真钞足数后一屁股坐在椅子里发愣。

说实话一个口哨就能招来弟兄,把看起来并不魁梧强壮的年轻人干掉并不难,但是独眼不敢,额头上滴答半天冷汗才确定成交。一个瞬间变出一百万美元的人你动动试试?独眼相当聪明,否则黑道上容不得他活到今天。

趁毛三没回独眼麻利地收了美元,并且挖出瓦缸,取了布包交给客人。客人连布包也没打开就收好,这个不经意的举动着实使独眼感动,认为这才是干大事的料。擦干净手掏出一张卡片递给金旗说:“瓦城地面上的事找独眼管用。电话号码收了,有事找我打这号。”

没想到还接上一黑道,金旗暗乐。四块不死鸟用“目识境”反复查过,均是无绺裂、无包体、无斑点“三无佳品”,还能有什么意见?翻两番脱手随便玩玩的事。毛三回来,自然把分别转存的十张金卡交给独眼,独眼随手甩给他一叠现的。正想喊人帮客人搬草屋里的四块毛料,金旗已经挥挥手走了,远了才扔来一句话:“毛料我早取走了,不用费心。”

独眼和毛三奔进草屋,果然不见了毛料!好几百公斤的石头说没就没了?毛三连喊:“神人、神人!”独眼却在想自己真拎得清,若动歪脑筋,怎么死恐怕也不知道。(独眼将来在缅甸帮了金旗不少帮,就为今天露一手的原因。后话不提。)

不认识路却不着急,反正时间还没到午饭时,这种贫民区真正反映缅甸人生活情景,看看比如参观。正走着对面匆匆撞来一人,居然还认识,就是昨天花十万美元为他解围的老人。老人也认出金旗,激动地说:“我刚去过贵客住的宾馆没遇到,想不到在这里差点撞上。我叶奥温,叫我老奥就行。非常感谢客人昨天救了奥温,和奥温全家。奥温没本事,心想客人一定是喜欢翡翠毛料,奥温认识许多私人石主想介绍客人去试试。奥温不是掮客,完全免费,完全心甘情愿。”

急匆匆一串话表达老人心中的感激之情,金旗没想到无心种树,立马遮荫,笑说:“好哇,老奥,这就跟你去走走。我姓金,单名旗字,叫我小金就行。至于昨天的事就别提了,在商言商,赌石值十万的价。”

奥温连连摇手,说:“我明白,一万次谢谢小金,深情厚谊只能放在心里。走吧。”

有奥温领路,穿街过巷就如旅游。路过一户时奥温说:“这家有块半明料,绝对好东西,紫气腾腾,明净透彻,可惜是块丧石。”

金旗一愣:“什么丧石?”

“这块石头三易其主,连克七条人命。这种毛料最好也没人敢买,即使便宜得半价中半价也无人出手。只是拿照片四处找下家,希望有胆大人买了,掮一票也能赚些中介费。可惜一年了也没人敢买,钱虽好命更重要呀!”奥温很感慨,语调有些低沉。

有这种事?金旗奇怪地追问:“老奥,你给我详细说说,要不我们去看看,边走边说。”

奥温边走边说:“丧石简单些说就是要命的翡翠毛料。翡翠带来幸福,同时也有悲伤,赌石一行家破人亡的不比发家致富的少。多说石头有灵性,丧石就是能致人死命的翡翠。前面最矮的瓦屋就是雾女的家,这女人命苦,年轻轻就死了男人,她男人就是丧石克死的。”

一块石头能无事端端克人致死?莫非是毒玉之类的东西?

奥温见金旗满脸不信的样子,摇头说:“帕敢差他农坑口出了块怪石,大小十七、八公斤,红皮,沉甸甸的比一般毛料重。抱过它的人都说冰凉,浑身冒冷汗,一会儿就没劲了,说怪石引人精血。事情很怪,从坑底挖它出来的汉子当晚和婆娘干事时连命一起泄了。第二天坑主儿子看上怪石亲手擦窗,擦开铜钱大小口子就喷出一道紫光直愣愣地把坑主儿子吓死了。两条人命呵,吓得谁也不敢碰。雾女丈夫在曼德拉市场租摊贩石,几年也赚了十几万美元,半年前刚结婚,瓦城置房,办豪华酒宴钱花得七七八八。听说丧石的事他不怕,带了两人去差他农坑石。一到就亲自动手解开怪石,确实漂亮,少见玻璃种、浓紫翡,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坑主喊价二十万美元,最后成交十二万美元。如果一切顺利,怪石说什么也能卖到一百二十万。到了,这就是雾女的家。”

奥温轻轻敲了敲门,没人应。他叹口气继续说:“可能走开了,我们等一刻。怪石在回瓦城的途中车翻人亡,死了三条人命,雾女丈夫摔得脑浆子流一地。事情也怪,车祸现场不见了怪石,大家忙于丧事也没顾上。不料头七未过有人把怪石送来了,说是他家孩子捡回家当晚就做噩梦,叫了半夜,清早人都硬了,吓得连忙把怪石送回。雾女丈夫家三叔是瓦城黑道上,长得凶神恶煞似的,十二万美元他要了。可惜抱着怪石没走出一里地就遭摩托撞死,当时怪石没付款,人家又把怪石送了回来。短短一圈就死了七个男人,从此没人敢动怪石脑筋,怪石也就正式叫成丧石。”

奥温说完像松了一口气,详细说这些他有目的,不希望自己恩人一时贪婪丧了性命。此时见金旗有点吓住的样子,心里暗暗稳妥下来。

远处走来一个青布筒裙女子,头插白花,臂挽竹篮,低着头一路走来,身材娇小,步姿倒也很婀娜。

“雾女,到坟墓去的?”竹篮里有香烛,所以奥温有此一问。

青布筒裙女子一惊,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目光随即垂下说:“叔公来啦,我刚才去坟地了,今天是百日尽孝期满,我去说一声。”

话音低稳,犹如黄鹂婉啼。是个很惹人怜爱的女子,低眉善目,苍白病容,唇线很美,有种不笑似笑的味道。说她很漂亮不见得,却很耐看,面对她你会想挺起胸膛。应该说这是一个让男人觉得自己是个男人的女人。金旗心中暗暗叫好,一瞬间就决定要帮她,就像爱惜一本好书一样妥善地收藏她。

开门后雾女转进内屋去,奥温招呼金旗坐下,说:“雾女把城里房子买了,这里是老房子。到现在还欠着近十万美元债务,丧石没人要,欠债却要还,她难呀。”

雾女端着两杯茶出来,看得出摘了白发,梳理了头发,清爽许多却仍然掩不住忧伤的情绪。把茶杯轻轻放在客人手边,低头说:“小户人家没什么好招待,清茶一杯,客人请。”

金旗欠身谢过,浅尝一口,很清香的竹叶茶,犹如主人一般芬芳雅矜。

奥温说:“雾女,金先生想看看丧石。”

“妥吗?”雾女皱起秀眉,像触动心事一样秀眸里弥漫起雾气。见奥温没有进一步回答,就转身从内房提出一只遮着黑布的竹篮,轻轻放在桌上,随手掀起黑布退后三步。

最不堪忍受的是奥温,他逃一般窜出屋去,惊慌回望,一切如故。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惶恐,甚至惧怕。

世上有许多事无法解释,无法理解,但是确实存在,并且正在发生。我们对此排斥不会使这些事异变,它们强大得正在改变我们,而偏偏我们尚在蒙蔽中。

金旗很快返过神来,转身光敛霞消一切像没发生似的。雾女同时醒来,悄悄望了客人一眼,没来由地一阵脸红心跳,慌忙开房喊:“叔公,你怎么啦?”

奥温还没发现屋里已经恢复正常,听招呼迟迟疑疑地进屋。金旗坐着喝茶、丧石放在竹篮里没光没气,什么也没改变。他疑问:“雾女,刚才没看见什么?”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雾女摇摇头,否认发生的一切。奥温诧异地觉得是不是自己老眼昏花,还是神经出了毛病?雾女这样老实的女子不会骗自己。(就是老实的谎言才最厉害,小心喔!)所以他只能对金旗抱歉地笑笑,算自嘲吧。

金旗说:“我想买下丧石,请报价吧。”

雾女一怔,望着奥温。奥温不解地问:“小金,这可是专伤男人的丧石,你真要买?”

“我看是块上品紫翡,很漂亮。真买。”

转头问雾女:“你想卖吗?卖了不是可以解决欠债?”

雾女点点头。

奥温又问:“什么价格?算美元。”

“十万美元吧。这是丧石,少些也不要紧。”

金旗掏出香港汇丰银行的旅行支票签下十二万美元的数额递给雾女,说:“老价钱十二万吧,请收好了。”

做梦一般,丧石终于脱手,雾女双手小心翼翼接过支票,低头说:“望客人一切顺当、吉祥,雾女衷心祝福您。”

丧石不大装进双肩包,“仙霞”属于自己的了。现在翡翠四大绝品“妖睛”、“神芒”、“仙霞”、“魔焰”已有其三落入囊中,仅有“神芒”不知所踪,有感觉“神芒”最终会有凤来仪。四绝中“仙霞”最投缘,几分钟的享受已经其乐融融,有机会好好融合一定会有更大收获。

两人告别出门,奥温再三叮嘱雾女暂时保密出售丧石的事,他是不想被人指责害人。两人走远了,雾女还是依在门框上发怔,不知这个小女人在想些什么?

金旗问:“继续寻找吗?”

“小金要不要吃些午饭再继续?我家离这里不远。”

金旗感觉到奥温诚意,反正自己也不知饿。(刚才“仙霞”的仙灵之气吸饱了,哈!)两人转了几个弯在西头奥温叫开了富美的门。富美背有点残疾,却有个相差二十岁年纪的年轻老婆阿丽。一见来客是年轻精神的男人,一嗓子就把跟在身后的老婆吼跑了。防红杏出墙像防贼似的。

毛料放在地库,木楼梯格吱吱响着。沉重的铁皮门拉开,里面最多二十几平米,堆着七堆毛料。其中五块富美一口咬定出自会卡雾露河场口,会卡毛料很有名,多出老种玻璃地翡翠。这五块奥温也能证实确是会卡老料。

金旗绕着毛料转了三圈,发现会卡毛料其中两块还行。而不被富美推崇的另两块小个毛料中有一块相当刺眼,大约二十多公斤重,一团浓重的深蓝色呈发散之势,向四周渐渐淡去。深蓝翡翠金旗第一次看见,如此天然成形的深蓝翡更是难能可贵,虽然及不上自己从光福清三代赌回来的蓝水翡漂亮,但很另类,很高雅,想必在关山入微刀下将会有一件罕见名作诞生。

他问价,自然七块齐问。富美报价吓人,特别是会卡的几块。深蓝翡还算合十八万人民币,这家伙相信人民币,说美元正在贬值。十八万、二十公斤,一公斤一万不到。金旗正想付钱买料,忽然头顶上方传来女性尖叫……

富美听到阿丽尖叫立即冲上搂去,动作敏捷得像只猴子。

金旗和奥温也跟上去,只见院子里一个老妇人正抓着阿丽的长发,用脚使劲踹阿丽的肚子。少的不是老的对手,只会声嘶力竭地尖叫。看上去这类事常发生,富美也不多言,抓过搁院墙上的扁担没头没脑朝老妇人砸去。在丈夫的残酷镇压下老妇人只剩抱头鼠窜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