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哥汗的死讯正式传至忽必烈军中,忽必烈无意北还,他率军渡江包围了鄂州。宋军与忽必烈在鄂州大战百余日不分上下,在此形势下,忽必烈举棋不定,召集部属会商以定行止。当年,他从他在开平的宫殿出发向南方进军,派遣霸突鲁率领一个先遣部队为他的大军准备补给。忽必烈希望此次远征能象远征大理那样成功,因此警告他的官员不得滥杀汉人,并警告违令者将被严惩,甚至被处决。

忽必烈希望向汉人显示他的仁慈和灵活性,从而得到他们的效忠。在他越过淮河并且派遣他的亲近幕僚畏兀儿人廉希宪前往台山地区,勒令当地居民投降。在廉希宪离开之后,忽必烈继续向南进军到达长江北岸。

末哥派信使向他报告了蒙哥死亡的消息,他要求忽必烈回到北方,准备选举新汗,忽必烈拒绝了,他说:“我等率大军临此,如蚁如蝗,奈何以谣诼而返还耶?”

此后,忽必烈继续进行了两个月的征宋战役,他希望用征宋战役的成功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蒙哥汗死了,接下来,是要选举新的大汗。忽必烈知道,现在,他用打败南宋来证明自己可以成为新的大汗。无论是窝阔台汗还是蒙哥汗,都没能击败南宋,或与南方汉人达成一个协议。一场胜利自然会给即将召开的忽里台留下好印象。而且,如果在继位问题上出现争议,他可以依赖中国南方的雄厚资源作为争取汗位的资本。基于这些原因,他没有理会异母兄弟末哥催促他回到北方的请求,命令他的军队开始向对岸发起攻击。

长江上的狂风暴雨是草原上的蒙古将领们没有见过的,他们建议忽必烈等天气状况好转时再发起对宋军的攻击。但是,忽必烈不顾他们的建议,执意要求他们立即准备渡江。

旌旗高举,鼓号齐鸣,蒙古军队强渡长江。他们一登岸,马上云开雨霁,一场战斗紧接着开始了。双方死伤惨重,但蒙古人毕竟在长江以南建立了一块立足之地。

鄂州是座沿江城镇,易守难攻。其城防异常坚固,只能靠长期的围攻才能取胜。

在忽必烈攻打鄂州的当儿,在临安的崇真宫陪祺王爷逮蟋蟀的那个贾似道,已被南宋理宗皇帝即军中拜为右丞相。

敦勇和少庄主得知这一消息后,气不打一处来。

“一个玩蟋蟀的小儿,居然能当右丞。”敦勇和少庄主喝酒时感到有些郁闷。

“皇帝还准备让贾似道率军援鄂呢。”少庄主一脸的愁苦,“我大宋江山真的是气数将尽了。”

“朝中有人好做官,贾似道一个不学无术的人居然能身居要职,还不是皇上撑腰。”敦勇叹了口气说,“他姐是皇上的妃子?”

“嗯。”少庄主点了下头说,“这小儿的姐为理宗贵妃以后,便得擢太常丞、军器监。京尹史岩之言其材可大用,遂升知澧州。淳佑元年改湖广统领,始领军事。后加户部侍郎,还没过几年,又以宝章阁直学士为沿江制置副使、知江州兼江西路安抚使,再迁京湖制置使兼知江陵府,得便宜行事,加宝文阁学士、京湖安抚制置大使,以端明殿学士移镇两淮。宝佑二年加同知枢密院事、临海郡开国公,后加参知政事,加知枢密院事。后又改两淮宣抚大使。以前,他主是护边屯垦招徕,得知皇上喜欢玩蟋蟀以后,他和祺王爷二人变着法儿哄皇上开心。此人虽于政不通,然精于逗蟋蟀,更专门著有《促织经》,人称贾虫。孟珙临死前推举贾似道出镇京湖制置使,作自己的继任者,看来,朝中确实是没有人了。现在我朝人才真是青黄不接,皇侄用贾似道,也是矮子里拔高子拔出来的,没有办法。”

“你是皇帝的叔叔,应当劝一下皇帝少玩弄蟋蟀,多问些政事。”敦勇和少庄主碰一下酒杯说,“你遍游天下,隐于江湖,毕竟阅历资丰,说起话来还是有份量的。”

“贾似道一步步升为宰相,也并不是贾妃的缘故,朝中确实没有更拿的出手的人选了。”少庄主呷一口酒说,“为了支付庞大的军费,对农民课重税,在正税之外,更加上经制钱、总制钱等杂税,为调度边境的军粮施行和籴,负担就只有落在一般农民身上了。朝庭为了救急,乱发会子,那是不兑换纸币,现在物价腾贵,平民生活举步维坚。早几天我和师祖说起贾似道,师祖说,贾似道正准备推行公田法。”

“你师祖?”

“就是梨花圣母。”少庄主呷一口酒苦笑一下说,“师祖仇恨那些有钱人,她本来是想举兵造反的,思来想去,想借力打力,利用权势打击权势。贾似道的姐姐贾妃在世时身体多病,师祖曾经给她医过病,和

贾似道也很熟悉。现在,她有时候会和贾似道说一些军国大事。那个公田法,就是限制大地主的田土额度,超过部分的三分之一由国家收买为公田,公田交由佃户耕作,然后以其佃租作为军粮。这种办法能抑制土地,也能调度军粮。当然,此法限制大地主隐瞒偷逃税款,保证军需,但却把那些儒生大地主们得罪了。”

“这样看来,贾似道还是有才的。”敦勇看一眼少庄主笑了笑说,“推行公田法,至少能缓一下军需吧。前方打仗,没有粮钱是不行的。”

“当初我隐没江湖,一是筹措军粮,再是遍访贤能。”少庄主看一眼敦勇说,“如果不是那个按陈附马纵火烧了粮仓,此次贾似道援兵鄂州,那些粮食足够用的。想起那个按陈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上一次咱们差一点被他和阿合马弄去金莲川。此次回到临安,我还是发现了一个英才的。”

“谁?”

“文天祥。”

“知道的。”敦勇点了点头说,“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你说什么?”少庄主有些迷茫地看了看敦勇,“这诗挺好的,是谁作的。”

“算了,不说了吧。”敦勇苦笑一下,他知道那是后来文天祥被俘时才作的诗,现在说给少庄主听,他是不会知道的。他呷一口酒说,“少庄主,你是通诗文的人,和他有所交往吧。”

“是的,约他今晚来的,现在没有来,也许是有事吧。”少庄主呷一口酒说,“他原名云孙,字履善,又字宋瑞,自号文山,浮休道人,宝佑时中的进士,人有才,却很古怪的。几年前中了状元,任签书宁海军节度判官厅公事、刑部郎,现在任江西提刑,人在江西呢。我给皇上说了,推荐他任尚书左司郎官,想把他弄回临安。只是左丞相留梦炎不同意,此事等以后再议吧。”

“留梦炎不想让我进京,我还不想来呢。”门外,文天祥爽声说笑着走了进来。

“文状元,你来了?”少庄主激动得站起身拉着文天祥的手,“来来,快坐下。这位是文公子,刚才我们正念叨你呢。”

“我叫敦勇。”敦勇站起来笑了笑,“久仰大名了。”

“不客气。”文天祥坐定后举杯示意一下,“少庄主,承蒙抬爱,文山只是一介书生,今生得遇少庄主并多受皇家恩赐,实是三生有幸。”

“我在淮北时,多次约你前往,一直没有等到你。”少庄主和文天祥碰一下酒杯说,“我就是在那里认识文公子的。他也是性情中人,来,咱们仨一块干一杯酒。”

“来。”文天祥和敦勇碰了一下杯举杯而饮,他把喝干的酒杯冲着敦勇和少庄主示意一下笑到,“我来的晚,先干为净了。”

“干。”少庄主一饮而尽,他拍一下文天祥笑到,“后来,我听说你去淮北找我?”

“是的。”文天祥轻吟到,“彭城古官道,日中十马驰。咫尺不见人,扑面黄尘飞。白头汉王缟素师,美人燕罢项羽啼。一时混战四十万,天昏地黑睢水湄。乃知大风扬沙失白昼,自是地利非天时。汉王仓皇问道西,一儿一女嘻其危。太公吕后去不归,俎上宁有生还时。未央称寿太上皇,巍然女娲帝中闱。这是去那里找你不见作的诗,见笑了。少庄主,最近你没有作什么诗画吧。”

“贾似道已经驰兵增援鄂州,方才我和文公子正说那厮推行的公田法呢。”少庄主皱一下眉头说,“现在朝庭财政上的危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我不认为此法有益于天下苍生。”文天祥仰天一叹,“朝政应当以民为先,这个办法,后来遭难的还是天下百姓吧。”

敦勇点了点头,他知道文天祥此语还是有远见的。文天祥在考卷中揭露了士大夫教育子弟追求功名利禄的状况,他说现在士大夫之家教育子弟,从小时候教授字句,就选择一些不违背时尚不得罪官长们的文章读。年长以后,专门练字作文,靠这个来应乡试,考科举,去猎取高官厚禄。父兄所教,师友所讲,都只是个利字。能够不这样的,几乎没有几个人。士大夫骗取名利,也教育子弟们唯利是图。以科举取士命官,朝廷上下,都被唯利是图的官僚们把持了。南宋的财政税收和军粮供应,都有三分之一左右来自四川。四川大部地区沦陷后不能再向朝廷提供军粮,川地带还要靠京湖一带供给驻军的粮米,南地区随着土地兼并的急剧发展,大片田地集中到大官员将领手中,他们凭借权势逃避赋税,廷粮饷不足,便以和籴为名向地主富户摊派征购,所谓国用边饷,皆仰和籴。朝廷财政亏缺,又依靠增发纸币来作为和籴的支付手段

。结果是纸币滥发,物价上涨,军粮不足,现在,南宋已陷入重重危机之中。贾似道以为国计困于造楮纸币,富民困于和籴,三边屯列,非食不饱,诸路和籴,非楮不行。为今日计,欲便国便民,而办军食、重楮价者,莫若行祖宗限田之制。办法是按官品规定占田限额,两浙和江东西等地官户超过限数的田地,从中抽出三分之一由官府买回,作为公田出租,如买田得一千万亩每年可收六七百万石租米作军粮,行买田法可免和籴,可以饷军,可以住造停造楮币,可平物价,可安富室,一事行而五利兴。理宗下诏买公田,设置官田所,由刘良贵提领,先在浙西路实行,地价按租米折算,租米一石,给价二百贯,占田在二百亩以下者免买。后来,买公田使南宋王朝按计划掠夺到一批租米,但租种田地的农民却由此遭受到残酷的压榨,官府买公田后,在各乡设立官庄,仍由当地的地主充当庄官,向农民收租。规定每收租米一石,明减二斗,不许再额外多收。但事实上地主从中舞弊,敲剥农民。买公田时,往往以租米六七斗虚报一石,官府据以规定重额的官租,强迫农民交纳。农民直接遭受着南宋王朝的残酷剥削,阶级矛盾更加尖锐化了。买公田时有权势的大地主可以拒不投买,地方官府要完成买田的额数便强迫二百亩以下百亩之家的小地主卖田。买田价格,也减少到租米一石给十八界会子四十贯。或者只给一些度牒、官诰折价。如将仕郎诰折一千贯纸币,承信郎折一万五千贯。官妇的封诰,安人诰折四千贯,孺人诰折二千贯。地主的田地被官府夺去,换来一些虚衔的官诰。后来,果如文天祥担忧的那样,公田法行,浙中大扰,破家失业者甚众。南宋王朝同地主争夺田地的矛盾,也激化了。南宋王朝长期以来依靠大量印发纸币来挽救它的财政困难,理宗统治时期纸币的滥发,已到了极为严重的地步。高斯得的奏疏说国家版图一天天缩小,财力白耗,用度不足,近年尤其严重。每年收入一亿二千多万贯,支出二亿五千多万贯,管财政的大臣,只知增发楮币。他慨叹说这是饮鸩以止渴。孝宗时发行纸币会子,每界只有二千万贯,印发极为慎重。宁宗时对金作战,用纸币筹军费,十一、十二、十三界同时流通,发行到一亿四千万贯。但到了理宗绍定五年增加到三亿二千九百万贯,一二四六年,又猛增到六亿五千万贯,共发行了十八界。后来贾似道当权时甚至每天增印十五万贯,纸币的印造并没有因为买公田而停止,反而日益扩大。

“你到淮北没有见到我,后来,又去了哪里?”少庄主不想和文天祥多谈贾似道,他知道贾似道不是领兵打仗的人,此去鄂州增援定是兵败而回的。想到宋室江山摇摇欲坠,少庄主心情郁闷,他只想和敦勇还有文天祥谈诗论酒。

“去了宣州。”文天祥笑了笑。

“有诗作?”少庄主觉得有些发晕了,他知道自己已经有些酒意。

“嗯。”文天祥点了下头轻吟到,“贫贱元无富贵思,泥涂滑滑总危机。世无徐庶不如卧,见到渊明便合归。流落丹心天肯未,峥嵘青眼古来稀。西风为语岩前桂,若更多言却又非。玄潭观和龚宰韵,晋代何曾谷此陵,到今楼观隐居亭。幻成鸥鹭乾坤阔,陶尽鱼龙云水腥。仙有神功参造化,人将故事入丹青。我来欲去长桥孽,祠下徘徊夜乞灵。”

“好诗。”敦勇举杯和文天祥碰了一下酒杯,不料,酒杯从他手中滑落,他知道自己喝得太多了。

“得遇少庄主,今日又与文公子相知相识,甚幸。”文天祥给敦勇斟满酒说,“我父爱读书,也很重视孩子们的学业,那时,我和弟妹也都喜欢读书书,他便设法聘名师就教。那时,无论寒暑都要在贴满格言警句的书斋中与弟弟一起诵读写作谈古论今。18岁时我获庐陵乡校考试第一名,20岁入吉州白鹭洲书院读书,同年即中选吉州贡士,随父前往临安应试,殿试中我作御试策切中时弊,提出改革方案,表述政治抱负,被主考官誉为忠君爱国之心坚如铁石,理宗皇帝亲自定为601名进士中的状元中有我。”

敦勇笑着点了点头,他说,我是知道你的,不光知道你的现在,也知道你的将来。敦勇说这话的时候,文天祥有些惊诧,他不明白敦勇为何会这样说,只是以为敦勇喝多了酒。敦勇望着文天祥觉得有些好笑,他甚至有些冲动想告诉他和少庄主自己能回到八百年以后的事情,但他觉得如果说出来,眼前的两位仁兄也不会相信的。

回到住处,敦勇心想,我喝这么酒,居然还能激动,那些令人激动的东西确是很感人的.梦呓中,敦勇恍惚间觉得有人在摇晃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