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勇睁开眼睛,见眼前立的人是鞠猛,他知道现在自己又回到陈陇生活的时代。

“连长,怎么,咱们回三界吗?”敦勇想冲鞠猛微笑一下,但他觉得那种笑是挤出来的,很勉强。

“嗯,该回去了。”鞠猛点一下头,“其实,这一次来合肥,也没有什么大事,主要是想给王丽华检查一下身体。”

“她自己是203医院的护士长,还用得着跑合肥来检查身体吗?”敦勇觉得有些好笑,一路走来,鞠猛并没有说他们来合肥干什么,现在要走了,鞠猛才说是来检查身体的。“怎么了,丽华姐怎么了?”

“也没有什么。”鞠猛尴尬地笑了笑,“主要是来查一下俺们两个人谁不能生孩子,他妈的,弄到最后,还是我的问题。老子知道,咱们72分队的男人,好多都是婚后不育的,不知是支南方打仗的原因,还是与天天嗅那汽油味的有关,反正我知道几年结过婚的男人都不能生。”

“我*,你不会*吧。”敦勇纵声笑了起来。

“陈陇,你说什么呢。”鞠猛点一下敦勇的额头,“老子没有吃什么金枪不倒,天天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这个,我相信的。”敦勇觉得这样的玩笑不适宜再开下去了,他起身下了床,“连长,咱们今天真的回三界吗?”

“当然。”鞠猛把脸板了起来,“检查一下车辆,咱们吃过早饭就出发。”

“我还想去合肥教育学院呢。”敦勇看了一眼鞠猛说,“昨晚我又追上王社,两个人在九狮桥的茶轩里又说了好多话,我觉得他现在好象准备结婚了。咱们CL宇航基地现在越来越正规,各项工作抓得也越来越紧,我怕以后想请个假都难。所以,我想去合肥教育学院一趟,给王社告个别。

“行,去吧。”鞠猛挥一下手,折身走出门外。

敦勇洗漱完毕,便朝合肥教育学院赶去。太阳虽然还被乌云遮着,但是已经升起来了。月亮失去了光辉,宛如一片云朵在天空中闪着微光,一颗星星也看不见了。包河岸边草丛上的露珠里发出银白色的光辉,闪着金黄色。

包河象一片琥珀,青翠的草现在变成黄绿色。沼泽的鸟在那露珠闪烁、长长的影子投在溪边的树丛里**起来,一只鸟停在干草堆上,它的头一会扭到这边一会扭到那边,不满地望着沼泽。太阳刚从苍苍的大蜀山后面露出来,它那最初几道光芒的温暖跟即将消失的黑夜的清凉交流在一起,使人感到一种甜美的倦意。欢乐的曙光还没有照射到峡谷里,但它已经把我们头上两边峭壁的顶端染上黄澄澄的颜色;长在岩壁深罅里的叶子稠密的灌木,微风吹过,凉意爽爽。敦勇的视线贪婪地想刺透那烟雾迷蒙的远方,大蜀山那边,峭壁越来越青,越来越险,终于连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夜色如一层薄薄的蛋壳在不知不觉中被剥去了,蛋青色的曙光柔和地洒在合肥市宁国路青色的高楼群上。沉睡了一夜的生命,又投进了一片创造和抗争的喧腾里。一片片的云由红色而变得发白发亮,象给强烈光线照得透明的、轻柔的羊毛卷一样,它们朝着蓝天远处冉冉飞去,就如同白帆朝远天航去一样。突然,一切一切,偌大的天空和地面都变得出奇的宁静,蝉声没了,人声没了,那赫然闪耀的宇宙中充满一种庄严肃穆之感,一个真正的早晨开始了。太阳升起来了,它抖开一身金光闪闪的彩衣,荡起了阵阵清风,赶走了黑夜,驱散了沉寂。夜里栖息在枝头的山雀,昏睡在巢穴里的鸟儿,都展开了羽翼,向着蓝天高高地飞去。合肥醒来了,合肥的街道醒来了,各种各样车辆的轮子,又开始向前滚滚疾驰了。随着一声声汽笛,奔驰而去。宁国路上的小市民们紧紧地并闭了一整夜的大门打开了,条条大街小巷,响起了他们前进的脚步声,充满了信心和力量的脚步声。曙光是磁蓝色的,别看它细细的,很有力量,似巨剑的锋刃划开黑暗,迸射出庄严肃穆的明亮光辉,向那深远的天空,辽阔的大地,苍茫的空间扩展着。东方开始发白,月亮消失了光辉,整个天空逐渐变成玫瑰色。于是巨大的冰镜也开始奇妙地变换着色彩,仿佛被截然分成了两半,一半发出紫色和赤铜色的光辉,而另一半,

也就是与玫瑰色天空接连在一起的东方的一半仍然是碧蓝的。天越亮,景象也越加优美。一轮火红的太阳升起在紫褐色的雾霭中,向周围喷发出光焰,照射在下面闪光的合肥市的大街小巷。于是天空中的深红色和金黄色,都在明澈如镜的包河上再现了出来。包河的水声和鸡啼声更加渲染出这黎明的宁静,空气是那样的清香,敦勇感到胸脯里分外凉爽、舒畅。繁星一批接着一批,从浮着云片的蓝天上消失了,东方首先发出了鱼肚白。接着,霞光辉映着朵朵的云片,辉映在合肥宁国路上的青草上,露珠摇摇欲坠地闪着光了。

宁国路上,到处都流溢着清新的晨光。

快到合肥教育学院门口时,敦勇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娉婷倩影。

“萧莉?”在合肥教育学院门口和萧莉邂逅而遇,敦勇有些吃惊,他走过去笑了笑说,“你什么时候进城的?”

“你和王社走了以后,我一直在想应该来和你们再聚一下。”萧莉嫣然笑到,“昨天你们去文化干校,好象喝的有些不尽兴。我们的班长去南方了,那几个陪你们喝的也都是附庸风雅,说的一些话也不得体,一定让你和王社见笑了。”

“没有。大家有缘相聚,都是朋友。”敦勇朝合肥教育学院门口的一家早点铺指了一下说,“不如咱们一块吃早饭吧。萧莉,我今天就要回三界了。”

“怎么走得这么急,好不容易来一趟合肥,来了就多呆几天嘛。”萧莉随着敦勇走进早点铺里,“既然你要走,今早我请你,算为你饯行吧。只是一大早没有办法喝酒了,要是能等到中午,我真想和你还有王社一块去酒店坐一下呢。”

“鞠连长说过吃了早饭要走的,如果能等到吃中午饭再回去,我也很想和你喝几杯。你们那个班长真的去了南方?”

“嗯。”萧莉点了点头,“其实,我也意去南方走一走的。我师傅去了衡山,好长时间没有联系了,想去那里找他。敦勇,有时候真想再和你一块穿越,去你生活的那个空间呆上一阵子。这世界,越来越热闹,甚至热闹得让人觉得受不了。”

“其实,有时候我在想,生活在陈陇的这个时代,得遇你这样的高人,真是有一种奇妙的感受。萧莉,如果有缘,以后,咱们还会相见的吧。”

“一定会的吧。”萧莉笑了笑向早点铺的老板要了包子和辣糊汤,然后,她从筷笼里取出筷子递给敦勇。“也许下次再见时,我会和你一块去你们那个空间里生活一阵子。现在,我正修行在异度空间里生活,只是超脱现实的时间不够长。我想去衡山找我师傅,有些东西想向他问个明白。”

“你是说张半仙吧。”敦勇夹起一个包子在辣椒碟里沾了一下,“那老头挺神乎的,你跟他修行至今,应当得到真传了吧。”

“我只是有灵异的天份,师傅对我也只是指点一二,真正得到真传的是你那位同学刘晓涵。”萧莉这样说时认真地盯了一眼敦勇,她知道敦勇从前世而来,就是和刘晓涵有一段未了之缘。

敦勇沉默了。

早点铺人声沸沸,敦勇和萧莉却很少言语了。敦勇知道这个喧嚣的尘世只有萧莉能懂得他的心思,他有些难堪,只是尽量掩饰自己难以平静的心绪。有时候敦勇觉得他和刘晓涵过于晦暗,那份恋情原不是能够登堂入室的,置于阳光之下便觉得刺目。他只是在虚造声势以壮形色,静下心来,只是感到自己有些猥琐和自卑。

敦勇不想和刘晓涵进行暧昧与名份的较量,他时常把她想象成陈瑞生笔下的孟丽君或是天下天国时的傅善祥。欸一声山水绿,爱是什么,象白开水一样,给它升温时它会变热,甚至沸腾。喜欢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会很开心,爱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会莫名的失落。

多一次忘记,就多一次想起,敦勇知道自己放不下晓涵,只是有时会觉得自己象天涯游子,晓涵那里是自己最好的终归宿,是润泽自己心灵的一眼清泉。敦勇想象着自己也许终其一生,只能这样和晓涵在情爱的河两边遥遥相望,以后自己也许历经坎坷,穷困愁苦,而晓涵那肩头上的牙痕却时刻令他梦萦魂牵。想象到也许将来的时候,两个人真的

牵手走到一起,他便会掩不住脸上的笑容,按不住心中的喜悦。

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两个人拥有一片牧场,天地间仿佛只有他和晓涵两个人。多少年以后,他抖落衣冠上层累的风霜,拂去心头积淀的风尘,携妻将雏,挥舞着马鞭,放牧纵酒。芳草萋萋,花香阵阵,白云舒卷,碧野晴川,处处洋溢着他和晓涵的激情时光。二人相依,他也许会热泪盈眶,握着晓涵的双手,望着她苍老的容颜,不禁怆然饮泣,感慨万千。就要日落西山了,但二人的却诚挚深切,他会向他和晓涵的后代讲述那个牙痕的故事,让它传诵千年。

也许这一切只能是想象,敦勇知道晓涵毕竟嫁给了黑子。就算他有勇气守望和晓涵的那份情爱,也许到后来也是田园寥落,物是人非。凄苦忧愁,睹物伤怀,那一份情无以融合,什么故事都不会发生。人生无家别,何以为蒸黎。到老了的时候,也许回望那个牙痕故事只是言词悲切,凄苦哀绝,就算知道的人慷慨动容,但终究是无力挽仙浪,剩下的只是千秋泪水滔滔。天属缀人心,念别无会期。就是故事凄怨哀伤,声节悲凉,读之使人落泪,但毕竟没有人会真正读得懂。

敦勇想象着和晓涵的情与爱,芸芸从生,好象只有他自己感到寂寞孤单。爱是缘,被爱是份;有缘无份,有份无缘多是悲剧。其实缘是天意,份是人为,当爱在靠近,不能让它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珍惜它,即使拥有的时间很短暂。

“你在想晓涵?”

“嗯。”敦勇冲萧莉不自然地微笑一下,“你总是能看透我的心思。”

“天涯何处无芳草。”

“这不是对情和爱的借喻。”

“什么是情,什么是爱。”萧莉说着格格地笑了两声,她忽然想起什么似地收住笑容。回身看时,见有几个吃早点的人在望着自己发呆,她冲敦勇挤了眼说,“情和爱都是不能当饭吃的。快吃吧,吃好后,咱们一块去找王社。”

“嗯。”

敦勇见萧莉低头吃饭时那脖子上的一鬏发丝垂下来,他很想伸手帮她撩上去,把手伸到她面前时,自己又愣住了。

“怎么了?”萧莉抬起头。

“没什么。”敦勇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没什么,你吃饭吧。”

“萧莉,你的眼睛真好看,真的象书中描写的那样。”

“怎样?”

“象熠熠生辉的黑太阳。”

“你不会嫌我的眼睛太大了吧。”

“你说什么呢。”敦勇看到萧莉认真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他知道萧莉曾经说过对男女之情看得很淡,似乎自己有过情爱经历,又象是为了修行不想过多的考虑儿女情长。

“敦勇,我知道你为晓涵而来,但是,世间一个情字,终究是坑害了无数的痴男怨女。我知道,爱有时候就是一头大蒜,是那种独头蒜,浓浓地辛辣味充斥着每处神经,吃上它,会让人身心燃烧,吃多了伤心伤肺的。所谓爱的快乐只是嘴里的甜蜜,刹那间就化为乌有,到后来品味的还是那个独头蒜,总有一片会让我们流泪的。我不想爱了,真的,没有什么意思的。”

“一定是爱过,才知道痛吧。”

“爱过,也痛过,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只是迫不及待的想把我认为好的东西和大家分享。”萧莉放下手中的筷子,她盯着敦勇说,“皓月朗朗,山间夜色是何等的幽美。黄莺在歌唱,柳莺在演奏萤火虫顽皮地在草丛中躲猫猫,遍地的草儿也禁不住随风漫舞着。一个人静静地,让灵魂逸出体外,冥冥中似乎被什么牵引着,直到那颗浩大的古树下,才发现最美原来在这里。一切尽在不言中,月亮星似乎有着无限的能量,它指引着我到了天界,还给我插上了蝴蝶般的翅膀。我终于看到了美丽的宫殿里,我美丽的仙子在蝴蝶的陪伴下却形容憔悴。放弃美丽的天界,甘愿成为凡夫俗子,也许我和你一样都是为前世的姻缘。”

“这世间,得遇你能在前生今世穿越,真是我最大的幸福。”

“晓涵却不能?”萧莉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其实,你是在内心深处希望晓涵也能象我一样超越生死轮回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