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死后的三天,关于她的死因,很快在胡家村有了多个版本,有人说晚秋是被活活饿死的;有人说,晚秋是被胡泉打死的;有人说,晚秋是被胡泉毒死的……每一个版本的相信者,都在心中谴责着胡泉,他也成了大家指指点点的对象。

胡泉越来越不喜欢出门了,接回儿子后,每天都窝在院子里,三天来,他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一闭上眼睛,就出现艳阳要杀他的画面,和晚秋来索命的画面,就这样,惶惶终日。

胡泉妈见儿子这样,只能默默流泪。这天,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叫了胡南等几个牌友。到家里陪胡泉打麻将。

胡泉显得挺高兴,一直玩到下午,突然刮起了大风,门口的一个胶盆,大家都没有注意到是怎么竖起来的,从门口一路滚到胡泉脚边。胡泉不置信地盯着脚边的盆子。那滚过来,却还竖立着的盆子,他惊惧地一脚将盆子踢开,吓得连人带椅子向后摔去,头刚好嗑在地上,伸手摸去,一手的血,他“啊”的一声,跑到院中,抱着头,缩在墙角。无论谁过去拉他,他都恐惧地躲开,胡南等人尴尬地离开了。

风越刮越大了,胡泉全身颤抖,脑海中浮现出,晚秋死前的第三天,他一把推开做面的晚秋,晚秋捂着头从他身边遛出去的情景。胡泉妈跑过来,抱着他,泪流满面,她声嘶力竭地仰天喊着:“晚秋,你有啥不平和委屈都冲着我来,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求你不要伤害泉,我求你,求你了……”

一天深夜,胡泉妈听到隔壁儿子“啊!”的大叫一声,她忙跑过去,看到胡泉正用头撞着墙,她扑过去,挡在墙上,胡泉的头就撞在了她身上,不知是身上的疼痛还是心里的疼痛,使她泪如雨下。她抱着胡泉一直到天亮。

天亮后,胡泉才敢在她怀里喃喃:“晚秋来找我了,晚秋来找我了!”

“泉,好好跟妈说,到底是咋了?”

“她来了,就在床边,她用冰冷的手扯着我,妈,她是靠着床死的……她扒着要到**来。妈,怎么办,怎么办,让她走,让她走!”胡泉用力地抓住妈妈,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胡泉妈请来了巫婆做法,那肥肥的巫婆在院中各处烧着符,嘴里念念有词。胡泉看着巫婆认真的表情,深呼出了一口气。

随后几天,胡泉的情绪好多了,终于愿意到外面走走了,这天他牵着聪聪和明明在路上散心,不小心摔了一跤,就又开始疑神疑鬼起来。

胡泉妈没有办法,只好把他送到远房亲戚家暂住,但是过不了几天,就会被亲戚送回来,最后无处可暂住了,只好另外建了一间房,这间新房离晚秋过世的那间房相隔了五间房的距离,但是恶梦依然每天纠缠着他。

半年后,胡泉病倒了,从医院回来,一条腿就瘸了,胡泉妈欲哭无泪,一病不起,只好托胡南把聪聪和明明送给兰兰照顾。

不到一年,胡泉终于不堪忍受,死在小院中。送葬的路上,艳阳冷漠地牵着聪聪和明明走在前面;兰兰一手牵着女儿一手扶着悲痛欲绝的母亲走在艳阳身后……

从坟地回来,兰兰挽着妈妈缓缓地送她回家,胡泉妈握着女儿的手,热泪盈眶。她心疼地开口问:“兰兰,你实话跟妈说,这一年来,艳阳他对你好吗?有没有难为你?”

“妈,艳阳对我挺好,你放心吧!”

“兰兰,你哥走前说的话,让我很难受,他说‘妈,你经常说英俊挺拔的爷爷娶了个哑巴奶奶,实在是不值。可是你不知道爷爷是最明智的人,因为他对奶奶的悉心照顾,让胡家家门旺盛,美满和谐。他维系了一个家。您想给我找个最好的媳妇,最好像黄牛一样,一生为我耕耘不息,使我轻松幸福。可是您不知道的是,疼儿媳妇就是疼儿子,婆媳间少了纷争,受益最大的是儿子。俗话说,惜福福常在,随缘缘自来。人要懂得满足,要懂得珍惜眼前人,才会幸福。而我呢,意志不坚定,我连怎么做自己都没有学会,着实是荒唐的一生,一生如一个笑柄。’他说的字字句句,都让我钻心地痛,是我,是我毁了你哥一生的幸福呀!可是,醒悟时,已经太迟了!”胡泉妈深深地忏悔着。

兰兰望向妈妈,突然觉得她老了很多,虚弱得仿若一阵风都能将她带走,突然很想哭,等自己一走,妈妈就剩下一人守在那个小院中了,她还生着病呢!

兰兰回到新风村,望着正忙着做椅子的艳阳说:“艳阳,我想接妈过来住,我……妈她老了,还病着,我实在,实在放心不下。”

“你做主吧。”艳阳淡淡地回答,自始至终却没有抬头。

兰兰感激地嗯了一声,赶快去做饭了,这样,下午就可以把妈接过来了。

傍晚时,兰兰把胡泉妈接来了,聪聪和明明看到奶奶来了,围过来亲昵地在她身边嘻闹,只是艳阳视她如透明人一般。

晚饭后,兰兰帮艳阳忙着,三个孩子在旁边堆着做椅子剩下的短木,如果忽略艳阳脸上冷漠的表情,看起来真是温馨的一家。胡泉妈坐在门口,望着他们,总算兰兰是幸福的,也亏得艳阳是个懂事的孩子。心里稍感安慰。

次日,胡泉妈起了大早,想帮兰兰做早饭,推开门,看到睡在客厅里的艳阳,她不置信地擦了擦眼睛,打开客厅的门,出去做早饭了,走出大厅,一行蚀泪顺着脸庞流了下来。

兰兰起床后,看到一言不发的妈妈,笑了笑说:“妈,咋了,住不惯吗?”

“兰兰,你和艳阳这一年来,都是这样过的吗?”胡泉妈低着头问。

“妈,艳阳他需要多一些时间去沉甸,过些日子,等他想通了,就好了,妈,你别担心我,嫁给艳阳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了。”

“这倒也是,你没能给他生个一男半女的,他始终待你无二般。都是妈不好……”

“妈,您别这么说,发生这样的事,谁都不想的。”兰兰安慰着她。

不知何时站在门外的艳阳,听后,不动声色地转身离开了。心里百感交集,胡泉妈终于知道自己错了,只是已经太迟了,付出的代价实在太沉重了。兰兰,对不起,我知道自己不该如此,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若无其事地面对你,再给我些时间吧,我一定可以克服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