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经常陷入沉思,让我有一点恼火的是,我所思考的问题迟迟没有答案。

终于,有一天的傍晚,当我睡足了觉迷迷瞪瞪爬起来之后,趴在窗台上往楼下看,看到一群十来岁的孩子在一起嬉戏,我不知道看了他们多长的时间,直到脖子都发酸了,我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在*上愣了一会之后,我好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觉得一个人的头脑可以单纯,但却不能太简单。

我想,我是应该找方明好好的谈一谈了,我知道闻铁军经不住她的**。其实不光是经不住她的**,闻铁军这个人啊,上辈子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只要有女的对他表现出了一点喜爱,有时甚至只是对他并不讨厌的情绪,他就会拿出成千上万倍的热情去回报人家,甚至跟爱情有关的情愫,在这一点上,他毫不吝啬。所以我坚决认为,一个男人品质上的好坏是不能用他是不是喜欢乱搞来衡量的,因为我能对毛主席保证,闻铁军他确实是一个好儿子、好哥哥、好老公,将来他也一定是个好父亲。

我坚信闻铁军是一个老实人,对于女人,他可能天生就缺乏抵抗力,我有无数的例子证明。

那一年,我大学还没有毕业,夏天去唐山过暑假,正赶上闻铁军在学开车,他的人缘很好,他们的教练和一起学车的同学居然允许闻铁军带上我一起上了他们的教练车。

他们的教练是个胖子,喜欢到洗浴中心去按摩,其实我敢肯定,那个家伙喜欢按摩的小妞胜过按摩本身不知道多少倍。

他们的教练车上一共五个学员,为了都能顺利通过路考,闻铁军他们几个经常凑钱请那个胖教练上洗浴中心洗澡。胖子去享受的时候,闻铁军他们五个学员再加上一个我全都躲在闷热的解放车里等着他出来,有一回,实在热的受不了了,我提议我们把车靠在路边,一起到洗浴中心里去等教练出来,开始他们不肯,经不住我的劝说,一起钻进了洗浴中心的二楼硕大的带空调的休息间。

那次经历我一直很难忘,当时我的感觉是那些只穿着三角裤和胸罩在众多男性的贼眼底下走来走去的小妞们骄傲的表情刺痛了我的灵魂,真的,直到现在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群拿出来卖的女性会不约而同的对我这个洁身自好的同性产生如此的鄙夷,当时当地,仿佛我才是一个成日被人在胸脯上摸来摸去靠出卖色相生活的人,并且,最让我想不通的是,她们的神情是如此的一致。

我不是故意想起这样的一幕来,我最近经常不由自主回忆她们的原因是因为我发现其实方明的隐藏在平和、善良外表之下的那种常常不经意当中流露出来的表情与那些按摩女郎相差无几,你跟她说话,你的感觉会很好,因为你发现她听你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笑,嘴巴也笑,眼睛也笑,但是偶尔在你低头或者看看别处之后再看向她的眼睛,总能在她的眼角发现一丝没有来得及掩饰的类似鄙夷的余光,刚开始的时候我不明白,后来我终于想通了,其实凡是把自己豁出来的,用身体来换人民币的小妞面对良家妇女都是这种表情。

最近我常常在心里念叨“破鞋”这个词,我认为用她来形容行为极不检点的女性十分形象和贴切,唯一让我想不通的是,既然人人都能去穿的一双“鞋”,又如何会“破”呢!宗族留下来的“俗话”真是博大精深,直到现在我也想不明白。

我们在那个休息间里坐了一会之后,看见一个按摩小姐穿着白色的三角裤和白色的胸罩从一个热气腾腾的小屋里出来,旁若无人的拿起杯子喝水,接下来,她开始跟闻铁军他们几个学员搭讪,过了一会,一个长的尖嘴猴塞的家伙在跟另一个家伙耳边嘀咕了几句之后搂着小妞进了一个小屋。

那时候他们几个学员的年纪都不大,都没有什么钱,请教练去按摩也实属无奈,都是从自己买烟的钱里省下来的,所以当他肆无忌惮地搂着小妞进屋的时候,我感到有些惊讶。

过了大约五分钟之后,另外一个跟他说悄悄话的学员在外面大喊了两声他的名字,接着也进了小屋,接着出来的是第一个进屋的小子,他坏笑着说他在车里等我们。

又过了大约五分钟左右,第三个人进屋,将里面的人替换了出来,接着第四个进去,进屋之前他告诉闻铁军过一会进屋找他。

当时我的年纪还小,不太明白他们在搞什么明堂,当闻铁军进到小屋之后,我一个人坐在休息室里,从窗户往下看,看到几个先出去的学员在大解放旁边笑做一团的样子,我忽然就明白了,原来他们到了小屋里是占那个小妞便宜去了。想到这里,我进了里屋,果然,闻铁军坐在小妞对面的椅子上,满脸通红,那小妞一条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把嘴凑在闻铁军的耳朵边上跟他说话,看见我进来,他的眼中升起了一线希望。

我走上前,做着急状喊到:“闻铁军,闻铁军,快点,教练让先到车上集合,呆会你在上来。”说着话,还没等那小妞反应过来,我拉着闻铁军夺门而去,跑到一楼大厅的门口,那女的追了出来,对着我们的背影破口大骂,我扭头看她,那洁白色的胸罩上布满了清晰的黑色手指的印记……这么多年过去,我早就忘记了那小妞的身材和样冒,但对她的白色乳罩记忆犹新,同时没有忘怀的还有那几个硕大的手指印记。

我说这个例子只是想证明曾经的闻铁军在女人面前是如此的害羞、怯懦,面对如今他犯下的滔天罪行,我不知道是谁锻炼了他。

尽管我是被周围的人们公认的奸猾者,但是无论如何我无法更改自己的本性。很早以前迟大志说如果我在抗日战争时期不幸被捕的话,一定成为一个最一流的汉奸。其实我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我永远无法为别人保守秘密,甚至为自己。

快下班的时候迟大志给我打了电话,让我无论如何晚上不要再安排别的事情,袁芳张罗了几次要请吃饭,今天终于腾出了时间。迟大志的语气似乎我应该为大款袁芳请我吃饭感到无比的荣幸,但是我偏偏没有半点的感觉。

小时候的交情其实就是那么回事,况且,就算是我们难忘的童年时代里,我并不记得有哪一回是我们主动带着袁芳出去玩的,相反,印象当中的黄毛总是为了能够加入我们的游戏行列对我急进讨好。说起来人生的际遇真是很不可思议的,袁芳的父母都没有什么文化,她本人也只是一个高中学历,在酒店大堂一站就是一天,谁能想到如今她却是当年我们院儿里出来的小孩当中最有出息的一个!我并不知道她“出息”在哪里,她有什么特长,又或者她的生活来源是什么,我只知道她现在是个富婆。其实我很鄙视她,没有任何理由,但是我对她的鄙视只能深深藏在心底,不敢表露丝毫,如果我敢公然的鄙视袁芳,不光是迟大志会认为我是出于纯粹的嫉妒,就连我自己都免不了会这么想。

我不认为成长对于友情来说是一件好事,实际上随着年龄的增长,儿时纯洁的情谊总会不自觉地被利用,用来获取钱财或者别的什么,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甚至恐惧成长,害怕失去。

下了班儿,我实在也没有别的事儿可做,索性按照迟大志告诉我的地址去赴宴了。中途,我用手机给迟大志打了一个电话,问他们到哪了,他说还在路上,如果我先到了,就到那个饭店的二楼叫做“牡丹”的包厢里去等他,我还想问问他同来的除了他和袁芳还有谁,手机忽然就没电了。坐在车里我心里嘀咕了半天,我想要是将来有一天我发了财,第一件事就是自己多买几块手机电池。

你究竟认为我的关于发财之后的愿望有多可笑?你不能怪我对周围的人太苛刻,因为就连我对我自己也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好。可见,虽然我自私,但不是坏人。

这个饭馆我第一次来,尽管我带团四处去周游的时候很多,几乎吃遍了大江南北,出入的饭馆也成千上万,但这个饭馆真的是很不一样,气派、豪华,一看就是有钱人来的地方。

门口的小领班对我热情极了,他们不叫我“小姐”他们称呼我“女士”,我个人以为“小姐”和“女士”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小姐”在社会面前更加诚实,而“女士”则更加阴损。

上了二楼,领班安排我在“牡丹”最大最舒服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微笑着问我,“您要点什么茶吗?”

我不爱喝茶,但我不想拒绝她的好意,“来你们这最贵的。”我想要一壶便宜的待会迟大志来了会觉得我没见过市面。

“牡丹”里就是我一个人坐着,有些孤独,我索性躺在沙发上,努力想象着现在的袁芳该是个什么模样。我从迟大志的言谈之中早已经体会到如今的袁芳该是风风光光的一个大老板的形象,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记忆当中那个大奔儿头、深眼窝,瘦了吧唧的黄毛丫头又去了哪里?我觉得大发白死了以后我内心里好像失去了一些什么东西,又或者大脑的深处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严重到我没有丝毫知觉的程度。我发现我的思维很混乱自从大发白死去以后。

我有一个毛病是小时候留下的,每当我感到孤独或者伤心的时候我就会让自己安静的睡去,早年的时候我睡觉并不做梦,睡醒之后我就会把之前所想的内容全部忘记。

当我在沙发上打着呵欠坐起来的时候,大包房里已经来了许多的客人,七八个吧,看起来大家好像彼此都不怎么相熟,唯一认识的两个人在墙角的椅子上小声讨论着什么问题。我有些尴尬,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向周围的人点了点头。陌生的人们在一起总是很友善,没有争端,真正的矛盾总是产生在相好的朋友之间,这个道理是大发白生前留下的唯一实用的精神遗产。

我很纳闷,怎么袁芳和迟大志还不来,心中还有一些不快,不是说我们三个聚一聚,怎么会来了一窝的牛鬼蛇神?

正思量着,又进来的两个人,一个胖子,一个瘦子,胖子在前,看起来是个老板,进门之后他很大声很夸张地笑了起来,“让各位久等了,哎呀,这个北京什么都好,就是交通太拥挤,堵车,堵车呀。”他满口的东北腔,让我感到很诧异,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就在我愣住的功夫,其他等候的人都哼哼哈哈地开始跟胖子打起了招呼,我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他招呼了一声。

在饭桌上坐定,胖子一边让瘦子招呼着上菜一边寒暄,“各位,今天来地各位真是给足了我面子,这几位早就认识了,不说了,其他几位还是初次见面,来,我先干为敬。”说着话,他将红酒一饮而进。

我心里嘀咕着,“难道自己进错了包房。”遍小声问旁边的一位,“这个包房是叫牡丹吗?”

他也小声的告诉我,“这是芍药。”

我心里暗骂刚才带我进来的领班,我说的清清楚楚要去“牡丹”她瞪着眼珠子却把我带到了“芍药”,这“芍药”和“牡丹”明显不是一个档次的,说不定袁芳那边澳洲龙虾已经摆到了桌上等着我呢!我正嘀咕着,胖子给了瘦子一个眼色,瘦子马上从随身带的大皮包里拿出七八个精美的盒子来,恭恭敬敬的给每个人的面前就放了一个,胖子非常谦虚的在笑着,说到:“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别的人还在寒暄着不知道该拿还是不拿的时候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子,刚才告诉我“这是芍药”的家伙也连忙瞟了一眼,盒子里装的是一块金表,是我垂涎了许久的东西。

“真是精美绝伦啊。”我由衷地赞叹着这块金表,“这么昂贵的礼物我们怎么受得起,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我连忙盖上锦盒的盖子,第一个将金表放到了瘦子的面前。

胖子起身,又将盒子放回我面前,连连说到,“受得起,受得起,呵呵我们是私人企业,这次要不是有各位的大力相助恐怕就是灭顶之灾呀,所以,各位就是我们企业,也是我本人的大恩人,再贵重的礼物也不能表达我对各位的感激,况且只是一块小小的手表……”

听他这么说着,我立刻就明白了,在胖子请来的贵客当中除了我,恐怕都是做了对不起良心的事,拿块金表也算是对自己心灵的一点安慰。

果然,紧挨胖子的一位五十来岁的老头呵呵的笑了两声之后打开盒子看了看,对其他人说到,“这礼物实在太贵重,不能收,不能收。”

“李老师,您这是骂我呀。”胖子绷起了肥脸,连忙把盒子又塞回老头怀里,老头顺势将盒子攥得死死的,好像忘记了该说什么,一个劲儿的笑着。

“李老师,我看……”我忽然忘记了胖子的姓氏,连忙又低声问边儿上的那一位,“那胖子姓什么来着?”

“姓朱,朱永福。”

“李老师,我看朱总也是个实在人,您就收着吧。”

“对,对,对,都收下,都收下。”朱永福总经理挥着胖手好像个指挥官。

在座的人相互看了看彼此,心照不宣的收起了这份大礼,我的心里自然乐开乐花,只是忽然有些紧张,担心自己说错了话露了馅,失去这贵重的金表。

开始上菜了,大家频频举杯品尝着佳肴,而我却感到坐立不安。

我假装接听电话,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墙角,先小声的哼哈了两声,接着“啊”的一声尖叫起来,“什么?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好好好,我马上到,别着急。”假装挂了电话,我几乎是冲回了座位前面,一屋子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以为出了天大的事,我赶紧解释,“对不住了各位,我先走一步,我嫂子一个人在家,要生了,保姆吓坏了,我得去看看。”我一边说话一边把朱永福送的礼物塞进了口袋,“朱总,明天我给你打电话,再联系啊。”

他好像也为我感到焦急,一个劲儿的挥手,“快去,快去,生孩子可是大事……我叫司机送你去吧。”

“不用,不用,各位,先走一步了,大家吃好……”我跨出门口前跟所有的吃客都挥了挥手他们也礼貌地向我做了表示,“慢走,慢走……”

出了“芍药”,我才发现自己满头是汉,腿肚子一直在哆嗦,看了看表,八点多了,再也无心与迟大志和袁芳一起叙旧,我抬头四处看了看,原来“牡丹”就在“芍药”的斜对面。我三步并做两步,小跑着出了饭馆的大门,打了辆车,直奔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