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我倒头便睡,每当我心情不顺畅的时候通常都会整宿的睡不踏实,做梦,这个夜晚却是个例外,我睡的格外踏实,一直睡到了中午。

我是被电话叫醒的,张开眼,房间里被阿秀收拾的十分整洁,她这个时候应该把做好的饭给米晨静送到医院去了。这个阿秀,总是这么勤劳,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我没见她睡过懒觉,所以我妈妈一直说,阿秀身上的勤快劲儿才像她的女儿,她说到这些的时候,总会顺便提起她年轻的时候挑粪的事儿,也不管是不是在饭桌上,更甚者,有一次,居然在我猛嚼一块儿滴着油汤的骨头的时候,她指着那滴骨头上的油,说他们当年挑粪,全都像“那种水滴一样,滴一路的粪汤,滴答滴答……”扔下骨头,我几乎把胃给吐出来。

迟大志电话里声称,早上九点把他4块钱每股购进的股票以七块七一股的价格卖出去了四千股,这会儿才十二点,已经跌到三块四了,他高呼纪峰为他做了一件好事,并叫我提前收拾好自己,他一会过来找我,叫我陪他一块去卖皮鞋。

我刚刷完牙,我们单位的同事打来电话,问我什么时候有时间她来看望我,顺便叫我给她儿子算一算今年能不能考上大学。我懵了,问她谁说我会算的,她却嘿嘿笑着反问我为什么我有这么大的本事不早一点叫大家知道,现在大家都憋着劲儿等我回去上班呢,都说让我给好好算**,连我们办公室五十多岁的粱主任都跃跃欲试。

我正在寻思是哪个不开眼的给我造的谣言,就听门外头有人高喊着我的名字。

“谁呀!”我及其不耐烦的去开了门。

是7号楼的马老师,我们这个院儿里最有名的好事者,此人几年六十多岁,退休之前是我们他们大学里教授英语写作最牛逼的教授,她的女儿据说在联合国工作,夏天的时候一群人在路灯底下聊大天儿这老太太总是坐在中间的位置当主聊,其实人也挺好,我唯一对她最大的意见就是无论何时何地遇见她,没见到人之间,肯定能先闻到一股子大蒜味儿。

“马老师,早上好。”我正疑惑着她有什么事儿来找我,“您有什么事儿。”

“还早上呢,我中午饭都吃完了。”她嘻笑着,大蒜味儿把我呛的连续后退了好几步,马老师进屋,后面跟着一个身形消瘦,面色蜡黄,眼神十分迷离的年轻女孩。

“怎么了马老师?”

“坐,铃铃去坐到沙发上别动。”她打发那个神色怪异的年轻女孩坐到沙发上,拉着我的胳膊走到门边上,把嘴凑近我的脸,我赶紧腿了一步,用手挡住以免她再前进,我说您有什么事儿大声说吧,我这没别人。

马老师这才不太好意思的开口,“闻昕丫头,这是我侄女,”她指着女孩,“铃铃一直在乡下,本来是聪明伶俐的一个丫头,从前年开始,有一天上山采蘑菇回来,回来之后就这样了,疯不疯傻不傻的,看了好些大医院,也吃了不少药,小惠还从美国带回好些药来,听说都是美国的国家领导人才能吃到的,都不管用……”小惠是她在联合国工作的女儿,也是她能当上主聊的资本。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马老师您是无产阶级的代表,典型的唯物主义,咱们院儿最有能耐的老太太了,既然铃铃都病成这样了,您还不抓紧时间上医院挂号去!现在的专家号可都难挂着呢……”

“闻丫头,你可别再藏着了,我早听说了,你能耐大!”她神秘兮兮的笑着,笑得我莫名其妙,“铃铃这恐怕不是一般得病啊,从前找过一个大师给看了,说是一只刺猬上了她的身,那个大师法力有限,除不了……我也是昨天才听说你本领大,闻丫头,你好好给铃铃看看,跟刺猬大仙好好商量商量,送它走得了,别再耽误我们铃铃了……”

“马老师,您别逗了,美国国家领导人吃的药都治不好铃铃,我一个发展中国家的小翻译我能有什么辙啊。”我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现在这些人都怎么了,造谣能让自己多长点肉还是怎么着!

“我可听说了啊,你的能耐大,能**,你看见纪峰的事咱们院儿可都传开了,连迟大志的股票今天会跌你都知道……”

“您这事从哪听来的呀?”

“迟大志他妈说的,我早上看见你爸我还跟他证实了一下,他虽然没确切的说,但是也点头默认了……”

“这是造谣!”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得连摇头再摆手,“马老师,这确实是谣言,我那是做梦,我撒呓症呢,您共产党员,不比鬼神厉害?!”

她还不死心,“闻昕丫头,你试试看,你发功试试,要万一治好了呢!”

“不用试,我根本就不会,我那天就是做了一个梦,我梦到迟大志的股票要跌,我随口就跟他说了一个笑话!”

“闻丫头,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小时候我可经常看着你,你就试试……大家都还等着呢,我们都商量好了,我带铃铃先来,刘老师张老师罗老师他们随后就到……”

“马老师,马阿姨,您也说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您受累回忆回忆,就我,就我这点出息,我迄今为止最大的爱好就是吃肉跟睡觉,您说我**,我长那个脑袋了吗我!人家正经**的人小时候都有异像的,您再看看我,我小时候除了比别的小朋友吃的多,我还哪跟人家不一样!?”

我这么一说,马老师低下头去似乎非常认真的回忆了我的幼年和童年时代,最后她失望的抬起了头,又看了看我,嘴里嘟囔着,“这倒是真的,除了吃的比别人家的孩子多点,你还比一般的孩子发育的晚,都五岁了,三加二知道等于五,二加三非说等于七……”她还不死心,“丫头,你真的……”

“啊,我真的不会,我但凡要会这种技术,马老师您说我还用在这委屈着吗?就说我去不了美国,不能给美国国家领导人算算拉灯师傅藏哪儿了,就算我不能为世界人民反恐怖做点贡献,最起码的,我也能报效咱自己的国家吧…………”

我说完了这句话,马老师可能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儿,失望之极,招呼铃铃往外走,铃铃可能还没吃中午饭,把我刚买的一袋儿饼干顺走了。

我从窗户望下去,果然,刘老师,张老师,罗老师他们都等在下面,马老师带着铃铃下楼之后跟她们嘀咕了一阵,几个退休的老太太显得有些沮丧,垂头丧气的往各自的家中走去。

我跟迟大志一起买了五六双鞋,都是大发白穿的号码,在掏钱之前,我都让迟大志把所有的鞋穿在脚丫子上来回走上几圈感觉一下鞋底是不是软和、舒服,如果鞋底薄或者穿上以后感觉比较重的,我们都不买。

一路上,迟大志一直在问我关于“见到”纪峰时候的感觉,“说实话,你害怕了没有?”“他肯定还跟你说了点别的,你是不是忘了?再想想!”“大发白就真没跟你说是谁害了他?不能吧……”“对了,对了,闻铁锨,你成天骂纪峰这个那个的,这回好容易这小子逮住机会了,他就真没一口唾沫吐你脸上?!”…………迟大志跟只苍蝇一样,在我耳朵边儿上没完没了的嗡嗡来嗡嗡去。

一路上,我一直在想,自己当时究竟是不是在做梦。如果我是在做梦的话,为什么不是直接梦到纪峰,而是见到阿秀的举止、声音甚至眼神都跟纪峰一摸一样;如果我没有做梦,我为什么连阿秀什么时候进的房间,什么时候倒在沙发上睡觉都浑然不觉呢?我想,不可能再有第三种可能了,如果有的话,那一定是我病了。

路过一家稻香村的时候,我进去买了一斤蛋糕,拎着袋子出来,自己先吃了一块儿,从上午11点一直逛到下午三点了,我又饿又渴,走路走的脚丫子都冒泡儿了,我把蛋糕递到迟大志跟前,让他也吃两块,他说,要不咱们找地儿吃点儿吧,我说不行,我已经发过了毒誓,再也不单独跟迟大志一个桌子上吃饭了。我受不了这个流氓对我平白的奚落,我他妈的心里憋屈。

我吃了两个蛋糕,迟大志吃了仨,吃完了之后他又把手伸进了塑料袋儿里,我阻止了他,我说:“别吃了你,一共就这几块儿,给纪峰留点儿!”

迟大志听见我的话,先是愣了一下,手悬在半空,然后他把手迅速的收回,插在了牛仔裤的口袋里。我也好像想起了什么,这话我好像在很久以前跟迟大志说过,同样的情景,同样的一句话。那个时候我们都还是几岁的孩子,我,迟大志,纪峰,我们吃在一起睡在一起。

迟大志转身过去,半天,我听见一些异样的动静,我转到迟大志的对面,他忽然猛地抬起了头,看着我,眼眶里面嗪满了眼泪。

“生活真像一个大舞台,同一句台词……可是……可是剧情全他妈变了……”他哭的时候,一张瘦脸扭曲着,像极了一块纵在一起的,很久都没洗过的脏抹布。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眼泪唰唰的掉下来,听不见声音,但是整个身体都在剧烈的抖动,是的,抖动的很厉害。

往来的行人都在看着我们,我做了一个深呼吸之后,将眼泪抑止,鼻子觉得酸酸的,喉咙里堵的慌。

“行了,行了,”我推了迟大志一把,“大街上别丢人了。”

“丢什么人?我心里难受……我想他……不行吗?我想他不行啊?”

这是这些年以来我为数不多的几次窥探到迟大志的内心世界当中的一次,这些年来,我们各自为工作忙碌着,见面的机会不多,迟大志在我的心里一度变的虚假、势利,我甚至怀疑有一天他会不会为了金钱而去犯罪,同时我坚信,在迟大志这些年来的感觉里,我也一样变得虚伪和势利,为了人民币不择手段。

“行了,行了,下回……要是我还能看见他的时候,我一定叫上你……”

迟大志转身又进了稻香村,过了一会,我看见他提着十几个塑料袋出来了,我估计他把店里所有的点心都买了一斤。

“走吧。”他接过我手里的两双鞋,一起拎在手里,拦了一辆出租车,往我家的方向开去。

迟大志抱着一堆东西,他的头几乎都给埋进了塑料袋里,他一路不说话,我的内心也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空白,这是一种令人恐惧的状态,当你的内心空旷到自己都不知道该想一些什么东西来添补的时候,其实是很痛苦的。

下午三四点钟,还没到堵车的时候,出租车司机开起车来心情似乎很畅快,看见我抽烟,他也拿出了一支,吧嗒吧嗒抽起来,车里的收音机打开着,北京音乐台的一男一女在怪声怪气的朗读闲人们发给他们的短信息,出租司机打从我跟迟大志一上车就想跟我们海侃一通,我们俩沮丧的表情让他也跟着沉默起来。

实在无聊,我也掏出了手机,发了一条段信给音乐台,没想到过了两分钟,那个男主持人居然将我发送的短信念了出来,他说:“下面的一条短信是来自手机尾号是1234的听众,她在短信当中说,此时此刻,她跟她最好的朋友正坐在出租车上,他们为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另一个好朋友买了很多的东西,她希望他们三个人在未来的某一天在另外的世界汇合之后仍然能够坐好朋友,做永生永世的好伙伴……”

我的眼泪涌了出来,迟大志扭过头来看着我,他没说话,但是紧紧攥住了我的手。

在我跟迟大志九岁的那一年,纪峰只有七岁,我们一起上二年级,我到现在还记得,我们三个在二(2)班,我还当过学习委员。纪峰他很聪明,他是我们全班年纪最小的学生,经常被欺负。别人欺负纪峰我跟迟大志是绝对不能容许的,我们俩曾经为了给纪峰报仇把一个当时我们班脸长得像柿子一样的“黄毛儿”的身上拿柳树条抽出一条又一条的血印子,纪峰经常不写作业,不写作业的下场就是罚站,为了报复那个经常让大发白站墙角的数学老师,我跟迟大志每天上学书包里都带个锥子,放学从自行车棚路过,只要条件允许,我们都不忘了向那个老师的自行车轮胎上来一下……我们当时的家属院儿门口就是修自行车的,经常,我跟迟大志就躲在传达室里面看着数学老师满脸无奈的样子笑得直岔气……老师布置的作业纪峰常常不完成,但是我给他布置的任务他却不敢不完成。纪峰不爱学数学,却对语文课充满兴趣,我则相反,上语文课就头疼。语文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当中经常是抄写生字,遇到这样的作业,大发白总是很高兴,他喜欢这种不假思索的类似体力劳动,似乎他能够从横平竖直和一撇一捺当中找到无穷乐趣似的,每当有抄写作业的时候,我都教给纪峰去替我完成。我记得因为纪峰替我抄写生字,曾经闹过一个很大的笑话,也是从那次开始我再也不让纪峰替我写作业了。

语文老师留了抄袭生字的作业,我又布置给了纪峰,第二天一早,语文课代表收作业的时候我告诉她我的作业在纪峰那,结果那天放了学,那个胖胖的语文老师找到了我母亲,那天晚上语文老师走了之后我妈莫名其妙的揍了我一顿,第二天我才知道,纪峰把他的作业跟替我完成的作业写在同一张纸上了,正面是他自己的作业,反面是他替我写的作业……被我跟迟大志胖揍之后的纪峰给我的解释是这样的——他趴在*上写作业,写到很晚,实在太困了,懒得再去书包里拿另外一张纸……我跟迟大志到了我的家,把所有的东西都放下,我们俩一起坐在沙发上,相互靠着肩膀。我把腿搭在了茶几上,迟大志面无表情的说:“你怎么跟个土匪似的?”

其实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从小到大。

我看了迟大志一眼,像换一个话题,我问他:“那个袁芳怎么样了?你上回说辞职,怎么又没信儿了?”

“唉,我这个人天生不是做生意的料儿!上回你说的对呀,我还是适合待在报社,做生意、发财谁都想,狼多肉少,我抢不过他们……”

“嗯。”接下去,我就不知道还跟他说点什么了。

“你……好像瘦了……”

“嗯。”

“……你最近……见着方明了?”

“嗯。”

迟大志伸手推了我的脑袋一把,“怎么了你?”

他一说起方明,我就觉得心里堵的慌,关于方明跟闻铁军还有陈亮之间的事儿,我不知道怎么跟迟大志说。关于方明,我十分需要向某一个人诉说,我认为迟大志是一个好的人选,如果他不是打算追求她的话。

“你……还是那么……喜欢方明?”

“嗯。”他点了点头,表情峻冷,马上又摇摇头,“不是,也不是那么喜欢,一开始的时候很喜欢……其实也不是很喜欢,就是,就是……因为是同行嘛,相互了解的多一些……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因为我谈的恋爱太少了,呵呵,呵呵……”迟大志的表情变得有些木纳,“说起来,这都怪你跟大发白,你们两个整天缠着我,叫我没时间去泡妞……对了,咱们高中的那个长得像胡慧中的六班那女的,前几天在街上遇见了,第一句话就问我,‘你跟闻昕该结婚了吧!’把我吓一跳,我心说我跟你结什么婚呀!”说到这里他夸张的看着我笑了起来,笑够了,他接着说“那天我才知道,那女的从咱们上高中就开始暗恋我了,一直到她大学毕业都没交男朋友,前年才结婚,我把咱俩的关系跟她说清楚之后,你猜怎么着——”他夸张的瞪着眼睛问我,我摇头表示不知道,“她差点就哭出来了,追悔莫及,她说她一直以为咱俩是一对儿呢,左思右想都没敢插这一腿,她说她当时特别怕你追着揍她……哈哈哈,你真是落下了恶名……”

迟大志说起我的糗事总是笑的很开怀,我已经习惯了。

“嗯,”我懒洋洋的,不想张嘴反驳迟大志,“咱俩吃点点心吧,吃完了收拾收拾咱俩就出去。”

“天黑还早着呢,你给陈亮打个电话,我好长时间没看见他了,看得出来,最近你们的接触频繁……他都告诉我了。”

“告诉你什么了?”

“告诉我他挺喜欢你的。”

说完了这句话,迟大志定定的看着我,想看看我有什么反应,见我神色平静,他终于还是问了我一句,“你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哇?陈亮人多好啊,心好,脾气也不错,家境尤其好,你知道不知道,陈亮他爸是海关的,关长还是副关长来着……”

“噢。”

“你不喜欢他?”

“喜欢。”

迟大志立刻手舞足蹈起来,“这次你的机会来了啊!你上次还跟我抱怨自己连个小款都碰不上,陈亮可是个大宝贝疙瘩……你愣着干嘛,打电话去呀!”

我嘿嘿的笑了两声,“陈亮跟方明好上了,你也别惦记方明了,我压根也不愿意搭理陈亮。”我懒懒从塑料袋里捏了两块点心扔进嘴里。

迟大志立刻又严肃起来,“你刚才不是还说挺喜欢陈亮的……再说了,陈亮上回跟我说了,方明喜欢他,这我知道,可是方明也知道陈亮喜欢你呀!”

“都他妈的什么跟什么呀,喜欢怎么了?不喜欢又怎么了?迟大志,我平时不愿意说你,可以你也忒庸俗了吧,我没法不鄙视你了!”

迟大志也不再跟我嚷嚷了,听见开门的声音,他颠颠儿的跑过去跟阿秀开了门。

阿秀手里拿着一个饭盒里,饭盒里装着一些吃的东西。看见迟大志,她笑着说,“幸亏我有先见之明,今天做完了饭没再那边吃,带回来了,你们俩就在这边吃吧,我一会还得回去。”她转身又对我说,“嫂子一会儿要回来了,我再去帮她把*收拾的舒服点儿。”

我听说米晨静要回来的消息,心中十分高兴,以前,我对她没有太多的感情,现在,经历过了这次对于我跟她来说都十分意外的小灾难之后,我的心中忽然就把她当作了自己的亲人,跟闻铁军一样亲的亲人。

我说,我还是亲自回去迎接米晨静吧,这回是我把她害得不轻。

阿秀也没再坚持,我披上一件衣服,溜达着往11号楼走去。

晚饭都已经做好了,闻铁军和我父母一起去医院接米晨静了。我进到闻铁军和米晨静的房间里,书架上米晨静给未来儿子买的小衣服、玩具、还有没织完的那条毛裤都扔在那,忽然心里一阵伤感。

从房间里又走出来,靠在沙发上,我感觉自己更加厌恶闻铁军。

对面的石英钟显示的时间是五点多,正是堵车的时间,估计他们到家怎么也得两个小时以后了。

我在沙发上打着盹儿,快睡着的时候被一阵铃声吵醒了,寻着铃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是闻铁军的手机。我想他最近的情绪也很低落,他这个人很细心,轻易不会将手机落在什么地方。

我是出于好奇才去查看来电显示的号码的,不出所料,果然是方明。长长的一串铃声过后,我料想方明必定会再打来第二次的,因此我在第一次响过之后立即将闻铁军的手机设置成了一个只针对方明的呼叫转移,也就是说,只要方明的电话一打过来,陈亮的手机就会响起来。

做完这个小动作之后,我心里暗暗得意,心说难怪闻铁军三个月就换一部手机,感情高级货就是了不起!

我刚把闻铁军的手机放回原来的地方,他们就带着米晨静回来了。我忙不迭的去开门,米晨静走在最前面进了门,她胖了,也许是这些日子都躲在医院病房里的缘故,她的面色非常苍白。闻铁军扶着米晨静,小心翼翼的,生怕有什么闪失似的,他们身后,我爸妈手里拎着米晨静在医院时候的用品,他们面无表情的看了站在门口的我一眼,从那简单的眼神里面,我能看得出来他们心中的沉重。

为了活跃一下气氛,我大声的说:“这回好了,不用成天急匆匆往医院跑了,医院那股子来苏水儿的邪味儿,熏的我眼睛生疼……”

“我们这没你的事儿,您赶紧回去修养吧,别耽误了工作,耽误您带团。”我妈白了我一眼,气哼哼的说。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被我父亲制止了。大约,他看出来我最近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他说,“你妈说的对,没什么事吃了饭,早点回去歇着,这才几天,怎么瘦成这样了。”他说话的语气十分夸张,好像是在故意说给我妈听的。

我也没说话,进去看了看米晨静,我问她,“不疼了吧。”

“早不疼了,早就好了,妈和你哥非得让我多住几天。你的手没事了吧。”

我意味深长的看了闻铁军一眼,他居然还有脸冲着我笑。

“噢,没事了,也快好了……你……嗨,抓紧时间洗手吃饭吧,阿秀早就做好了。”我本来想对这次失去的未曾谋面的我的侄子(侄女)的意外安慰米晨静几句,话到嘴边,我又给咽了回去。

我又看看表,快八点了,我跟迟大志得出去给大发白烧东西了。

“我走了啊。”跟他们打了一声招呼,我准备往外走,扭头正看到闻铁军拿着手机在看,我们的眼神相对的瞬间,我看得出来他的手下意识的动了一下,我想,他应该是很害怕我发现方明给他打电话的这个秘密。“你看我干嘛?我说我走了。”我对着闻铁军轻松的笑了笑,又重复了一遍之后出去了。

不知道方明给他打电话有什么事情,闻铁军这个傻东西,他注定了不可能战胜任何一个雌性动物,就连当年我爷爷家养的母狗,成日被我当成战马骑在**,动不动就用石头子儿砸它取乐,在我的面前是一个玩物的家伙,居然追着闻铁军满院子乱跑,甚至有一次还吓得尿了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