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易示意他可以为自己辩护。

※※小伙子的自我辩护※※

我家里很穷,一个人跑到陌生的城市里来,简直就是荒野求生。而前几个月,我住的地方一直都是荒野——公园的长椅,盖上几份报纸便是我的卧室。

白天去求职、打临时工卖力气,晚上就在公园里睡觉。不过,前几个月是夏天,现在已经是十月份了,天寒地冻的,再这样下去我可不敢保证自己能活到熬出头的那一天。

因此,我想放下无谓的自尊,去乞讨。

【这样真的很像一条狗呢……】我不敢想象自己乞讨时的那副模样,只是把注意力放在目标身上——想要乞讨成功,必须要找心善、单纯的人。

只是很奇怪,以往这个时间天都是亮的,今天却黑的挺早。以至于我压根看不到路人,渐渐地也就心灰意冷了起来。

我把身子蜷缩在长椅中,以图用长椅的椅背来抵御些许寒风,我竭力去搂紧报纸,不让它们被风吹走。一旦在夜里它们离我而去,我第二天就会伤寒,可能因此而死掉也说不定。

家里人都说我聪明,只可惜没钱供我接着读完高中……

突然,远处走来一名上班族,看他那微微佝偻着背、拎着小吃的样子给人以一种很顾家的感觉。

【顾家的男人,一般都有颗善于感动、悲天悯人的心。】我就这么想着,然后悄悄接近他,不知不觉间也开始一瘸一拐,似乎是身体在告诉我该怎么博取同情。

然而,就在我离他还有几十米的时候,他被一条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疯狗扑倒在地。一塑料袋的包子都撒在地上。

而那条狗还特地朝着男人的脸咬,简直就是要置他于死地!

我不觉得自己有多高尚,但好歹也是个年轻人,不能见死不救。

于是乎我便冲上去一脚踢开疯狗,却没想到那条狗不来追着咬我,反而跟刚才一样朝着那个男人的头咬。

就这样我护着他大概持续了一分多钟,男人将一把带血的水果刀和钱包、手机交给了我,嘴里还说:“包子不是给狗吃的……”

我正纳闷,那个男的就把头伸向狗的嘴里……

我实在看不下去,就把狗给杀了。

※※

“我在想,那个男的一定是在托我传达什么信息,我记得他给我这把水果刀的时候,刀刃上已经有血迹了。”小伙子一口气说完,觉得无比畅快。

卢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恭喜你,今晚不必担心着凉,警局比公园好,特别是在秋冬季节。”

“张明,我们去拜访一下死者的弟弟吧。”卢易又擦着了火柴,这是他的怪癖,似乎无论如何都要用最接近原始的方法去点烟。

他们见到了被害人的弟弟朱程,只是他却很不耐烦。问东问西都只得到一个答案:“哥哥的死,是咎由自取,那条疯狗是他养的,若不是他把疯狗放出来,也不会死。”

对于被害人的亲戚,警方没有权力去强迫追问,今天的工作便到了收尾阶段。

※※现场已经进行了清理,卢易和张明仍逗留于此※※

“狗的尸体上确实有刀口,但奇怪的是不止一个。所以,前两个嫌疑人中肯定有一个说了假话,至于他的弟弟朱程,我总觉得需要进一步接触。他在说那句‘咎由自取’时的表情不像是作假,但居然能对逝去的哥哥露出那样狰狞的面目,还是三十多岁快四十岁的男人了……总觉得不可思议啊。”卢易吐了一个烟圈,烟圈和月亮一样圆。

“等等……”

卢易突然皱起了眉头,凝视着苍穹之上的蟾宫。

张明诧异地问:“等什么?人都走光了。”

“他们都不清楚今晚是什么日子啊……”

“今晚不是什么节日,既非中国的,也非世界的,难不成你要过哪个小国家的宗教祭典?”由于卢易很少这么一惊一乍,张明也乐于对他难得的不淡定进行嘲讽。

而卢易的回答则是相当劲爆:“对,就是宗教!”

“哈!?”

“今天的天气是多云转阴,所以天色变暗是很正常,但是——暗到他们两个人都没有看清楚死者的行装打扮,连插到死者腹部的刀都没能注意到,你不觉得这也太过蹊跷吗?!不光如此,包子不是拿来喂自己养的狗的,那买来作甚?这从买到被咬死中间的时间差根本不足以行凶和逃逸。那个老板也说,回头望听到狗叫的声音时,路灯刚好已经亮了,说明是晚上六点整。”卢易一边踱着步,一边绕着张明行走,都快把张助手给绕晕了。而事实上,卢易的推理确实是让张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今天有‘月全食’!狗不理包子,是因为天狗要吃月亮啊!”卢易的情绪有些激动。

“这只能说明天色为何这么暗。”张明摊着手说。

卢易摇头:“不,这是非常关键的线索,因为他是由死者亲自‘说的’。尸体不会说话,但他们能传达给我们许多信息。有的时候,死者的视网膜会残留凶手的相貌,这是最直接的语言;但这个案子凶手不止一位,视网膜看到的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疯狗而已。真正的凶手是披着狗皮的鬼人,他太善于伪装,并且算计好了他人的心理活动,知道说谎的人往往不会有好下场。”

张明抹了额头的汗珠,他意识到卢易进入了自说自话的分析模式。

“老板说谎了,因为他说谎的动机非常明显——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是最好。若是和自己相关,第二天他还怎么出来做生意?因此竭力避免向我们透露可疑信息,毕竟,被害人对他而言,只不过是扮演了顾客的路人而已。”

“而他扯得最大的谎言便是‘他说不是自己吃,而是要喂狗’这句。”

“这句怎么了?”张明扬眉问道。

“因为是老板报警的时候根据现场的残骸猜测的,是臆想的产物。”卢易让张明换位思考,假如他处在包子铺老板的境地,他发现了现场该如何脱嫌?

张明的答案和老板的回复如出一辙。

“但我认为老板不是凶手,不光在动机上不存在问题,就连作案时间也可以脱嫌。他说自己一般会呆晚一些,呆到七点多。那个时候路灯肯定是亮的,只不过今天的天气以及月食给了他以心理上的压抑,顾客流量的缩水更是败了兴致。他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已经呆的够晚了,因此才毫不犹豫地收摊回家。”

“可……老板只要是碰见朱川,还是有……啊!我明白了!朱川是金融街的上班族……也就是说,他下班的时间是!”

“五点到五点半之间。”卢易和张明异口同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