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七月, 石桥南村的花草陆续在网店上架,公司人人都忙得昏头涨脑。不是在外采选商品、组织发货, 就是在公司整理订单、回复信息。就在这紧要关头,孩子们却陆续放假了。
先是幼儿园的七宝和同学们洒泪而别,再是小学生和初中生都放了假。然后镇上突然多了些年轻人,经常三三两两地在网吧、桌球室和新开的奶茶店附近晃悠,那是放假归来的职高生和大学生。只有高中生没空,他们要留在学校补课。
电商中心也热闹起来了。孩子们被带过来上班,请来辅导他们做作业的文琳却还没回家。尽管在来之前,各人的母亲们都吩咐过孩子,到公司里要轻手轻脚, 不准大声喧哗,但是楼下的人在工作时,仍能时常听到急促的脚步声, 从过道的一边响到另一边, 还伴随着孩子们咯咯的大笑声。
幸好佳慧还委托何教练请来一位王老师,给孩子们上体育课。王老师的爷爷就住茏山镇, 以前跟何教练学过球,现在是省里一所大学的大四学生,已经保送了研究生。他来爷爷家休假, 顺便接受了何教练的委托,还能赚点外快。
孩子们午睡之后, 便来到活动室里,由精力充沛的王老师带领着,先练体能、再练基础动作, 最后再到球桌上对练。一整个下午,孩子们都在不停跑动跳动, 课程结束后,再皮的孩子都累得蔫蔫的。饶是活动室里开着空调,小崽子仍然个个汗流浃背,需要熟睡一夜才能充分回血。
过了两天,文琳也到家了,丢下行李就来看望奶奶外婆。第二天早上,新到的班主任走马上任,一来就整顿纪律,笼共不到十个孩子,还选举产生了班长、纪律委员、卫生委员、体育委员、学习委员等,个个都身居要职,被李老师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孩子们早上来了之后,第一件事不是写作业,而是打扫卫生。尤其图书室里放了泡沫地垫,孩子们中午要在里面睡午觉,按照李老师的要求,这里的地垫必须每天都用抹布擦两遍才行。班上还安排了孩子轮流值日,每天到食堂吃完了饭,值日生们要打扫卫生,擦桌子,帮做饭的蔡孃孃洗碗等等。
楼上不再发出咚咚的响声了,媛媛燕子等人悄悄去上面打探一番,回来后都朝佳慧笑:“阿弥托佛!终于有降伏那帮猴崽子的人了!琳琳真不愧是当老师的,怎么她一来就能管得住他们呢?”
孩子们帮做饭的蔡孃孃洗碗时,蔡孃孃也表扬他们,说:“一个个都是好孩子,好懂事!”
公司不包早餐,但中午晚上都能在食堂吃。食堂就在小楼后面,原本这里是两间配电房,当初装修时,佳慧把其中一间改装成了厨房,提前安装了烟机和灶台,另一间便成了餐厅。但前一阵子公司人少,她们平时都是回家吃饭,忙起来才在旁边餐馆里订饭。暑假里大人孩子一大帮,就必须要请个人来做饭了。
这事佳慧也交给了媛媛,媛媛一番打听,最后是餐馆老板娘听到消息,把蔡孃孃推荐过来。她虽没正经学过艺,但跟着老公帮厨好些年,红案白案都能做。在食堂做饭,有这些手艺尽够了。
媛媛便提前请她过来试菜,跟她交代要做得清淡家常些。蔡孃孃便精心做了一桌菜,干煸四季豆、肉沫炖蛋、红烧排骨等家常菜味道很好。听说公司有孩子吃饭,她还特意做了炸鸡块、干煸土豆丝。双方很快谈妥了工资,蔡孃孃便过来了。
每顿饭蔡孃孃要做两桌菜,孩子一桌,大人一桌。饭菜都是一样的,但小崽子们一来觉得新鲜,二来人多抢食,每顿八个菜能吃得精光。燕子媛媛挺不过意的,几人商量了,跟佳慧说每月要给孩子交饭钱。佳慧笑道:“大头我都出了,还在乎这点饭钱?你们要是不过意,每天从家里带点蔬菜过来就行了,省得去菜场买。”
那还不容易么?七八月间,谁家菜地里没有成堆的茄子辣椒、豆角黄瓜?吃不完也只有送人或者喂猪。因此每天晚上都有人摘了菜,拍图发到群里,免得另外的人带重了样。如此一来,食堂里蔬菜基本不用买,只需要去菜场买几斤肉、杀两条鱼,或者宰两只鸡、砍几根排骨,有了这些,蔡孃孃就能换着花样做出两大桌菜来。
孩子们也都愿意跟着妈妈到公司里来。有了小伙伴,哪怕写作业这样的苦差事都不再孤单,不懂的题目还可以问李老师。李老师又好看又温柔,虽然会板起脸批评人,大家还是都喜欢她;下午的体育课就更不用说了,王老师那么厉害,能疯能闹能跑能跳,哪怕累,也累得人心甘情愿。
更何况饭菜也比家里丰盛,秦孃孃看他们爱吃炸鸡块,连做了好几顿,孩子们吃得心满意足。在夸夸小能手七宝的带动下,经常把秦孃孃夸得心花怒放。到了下午,还有西瓜李子桃子梨子等时鲜瓜果供应,孩子们打球打得热汗淋漓,吃瓜的时候都觉得格外香甜。
没过几天,隔壁公司的秋艳便委托刘杰来说情,想把自家的孩子也送过来搭伙,情愿每月缴纳伙食费和补课费,也好过让孩子在家里四处撒野。刘杰听说后,专门从食品公司跑过来参观,看完惊叹道:“罗总,贵公司福利搞得也太好了吧?”
佳慧谦虚道:“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你这是不是世界第三我不清楚,但笼山镇是独一份。”刘杰佩服地说:“我能想象,从今往后,没有任何一家公司能从你这里挖到人了。”
佳慧抿着嘴笑,刘杰都能看出来,她当然不可能不知道。随着发展,茏山镇一定会冒出很多电商公司。也一定会有人过来挖人。将来人员的流失不可避免,但她能尽力把它降到最低。开办这么一个暑期班,对她来说,不过是多花两三万块钱的事,却换来一批资深员工的忠诚。这对公司的成长壮大有百益无一害。
刘杰打算让刘子健和秋艳的儿子都在暑期班入伙,佳慧给了他一个友情成本价,于是班上的孩子从八个增加到了十个。过了两天,端端知道七宝每天到电商中心玩儿,央求她妈把她也送过来。幼儿园铁三角很快又齐聚电商中心,每天玩得一身臭汗才被各人父母带回家。
媛媛等人没有了孩子拖累,自然心生感激,每天在公司里东奔西走,有使不完的劲儿。有天晨会上,佳慧又提出来,要设置选品经理的职位。选品经理负责收集新品信息和竞品信息,确定能够上架后,还需要与厂家洽谈价格进行采购、保障产品质量以及核算产品利润等等。
放在几个月前,这群乡村妇女可能连“竞品”是什么都听不懂,但经过这段时间的培训和实践,她们不仅能听懂,还很快就听明白了。人人都可以当选品经理,但当上选品经理后肩上的责任也很重。但如果所选产品能够成为爆款,收入也会水涨船高。因为佳慧紧接着就说了,会每月从该款产品所得利润中,划拨一定比率奖励给选出这款产品的人。
公司顿时群情激奋,人人都摩拳擦掌。巴不得立刻发掘出一款产品,打造成公司爆款。公司挣钱,自己也能分成。佳慧又强调,产品线虽然由选品经理来负责,但人人都有协助她完成任务的责任。因为打造出了爆款,每位员工都能吃到红利。公司业绩好了,她们的奖金自然就高了。所以她们之间不是竞争者,而是合作者。
大家频频点头,都表示会好好配合。散会后,几个人立刻讨论起来,这一个想到娘家有人养蜂,决定隔天去看看蜂蜜品质怎么样;那一个想在村里收些熏肉,真空包装后挂到网店卖也不错。佳慧并不随意评判,只让她们调查清楚了再说。
七月中旬,吴蕊涵的高考成绩也出来了,比平时模拟考的成绩略高些,罗玉华十分满意,频频打电话过来,跟佳慧和冯小河讨教报考哪所大学。大家相互参谋着,给她报了本省一所211学校。录取通知书下来后,罗玉华打电话来报喜,说到最后,语气都哽咽了。
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自己没考上大学,没想到两个女儿都聪明,考的学校也都好。尤其涵涵的成绩出来以后,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好长时间都不露面了。罗玉华心里不知道有多爽,偏还要假惺惺地问老吴:“怎么你们家萌萌这几天不过来了?敢是看她妹妹考得比她好,心里不舒服了?”
佳慧得知吴蕊涵在家闲着没事干,便问要不要到她这里来玩。过了两天,罗玉华便开车带吴蕊涵到了茏山镇。
她刚拿驾照没多久,战战兢兢地开过来,花了快六个小时,两人屁股都坐麻了。到漫水桥后,外婆自然欢喜不尽,奶奶也把孩子夸了又夸。吴蕊涵结束了苦大仇深的高中生活,比过去变得活泼了,晚上大家一桌吃饭,她见佳慧头发上插了根簪子,便问在哪里买的。得知是文琳做的,吴蕊涵眼都亮了,央求文琳教自己。两个年轻女孩晚上便动起了手,七宝和苗苗则趴在旁边看,对幺幺和小姨都崇拜得要命。
“我小姨考了211分,超厉害!”第二天早上,七宝便向端端等人自豪地炫耀。
“哇,这么多分呀?”端端和刘子健都发出了没有见识的惊叹。
“我幺……我们李老师还教她做簪子,她一学就会了!”七宝又说。
“哇!李老师还会做簪子吗?好厉害呀!”好几个大女孩也发出了没有见识的惊叹。
罗玉华在漫水桥过了一夜,第二天又不辞劳苦地开车回去了。吴蕊涵却主动要求留下来多住几天。她听文琳说,她姐在镇上开了家电商公司,便跟着过去玩。来都来了,当然要被当成免费苦力,使唤着各处跑腿。因为太过新鲜,吴蕊涵暂时还没察觉到自己被剥削了,反而乐此不疲。等有空时,她就去跟文琳一起制作发簪,偶尔两人也会去活动室打会儿球,陪孩子们玩一玩,生活也变得丰富多彩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