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姿仪死了,死在了荒郊野外。

容芫知道。

自从手术室出来,她是有意识的。

被困在身体里,却一直都能听得到外界的声音。

她亲耳听到了沈昭祁的崩溃,听到了他对她说的一切。

他们有孩子了。

真好。

她想逃出这片黑暗,摸摸自己的肚皮,抱抱自己的丈夫。

她想跟他说,傻子,她怎么会丢下他不管?

却怎么也冲不出去。

容芫见到了她的哥哥,却心疼极了。

她有好多话想跟他说。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后来,很多人都来了。

袭青衣送她折扇,她茫然。

什么物归原主?

在认识袭青衣之前,她压根没见过也不会注意这种东西。

许惜颐背叛,她意外。

却也难过。

许惜颐是优秀,却被困在她身上走不出来。

简遥得知真相,她悲伤。

她不希望简遥难过,她已经够苦了。

...

容芫想说很多话,做很多事。

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

被锁在这幅躯体里什么也不能做。

就好像,它从来不是她的身体一样。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容司进来了。

他淡定地道出了刘姿仪的死亡。

那个让她记了两辈子的人,死在了荒无人烟的野外。

而就在容芫对此感到怅然时,她似乎能动了!

寂静的黑暗中突然狂风大作,灵魂被四处撕来扯去,惹得她生疼。

那痛感,比起被烈火焚烧,被子弹洞穿要来的更加凶猛!

且,无力反抗!

四肢似乎被生生扯裂,巨大的痛楚让容芫彻底失去了意识。

朦朦胧胧中,她最后见到了氤氲而出的金光。

...

“老公,你想给宝宝取个什么名?”

“唔...哥哥叫容司,是因为希望他以后能独立自主,能掌握好自己的人,怎么说也不会是默默无闻的人。”

“妹妹嘛,我可不想让她活得太累,就叫容安乐吧!一生平安,快快乐乐!”

“我不同意!”

嫩生生的少年音骤然闯入。

“叫容芫叫容芫!林叔曾经说过,芫花还未开花就能芳香自来,紫花盛开乖巧玲珑,却没有植物敢小看它,因为它的花可是含毒的!”

“我的妹妹,自然平安快乐!但是没有保护自己的本领,怎么快乐?”

容司少年傲气,这时的他与“司”一字倒是极不相配。

冲动,无畏。

也盼着自己妹妹未来能同他一样。

手握利刃,护己安康。

可饶是容威父子再怎么想,也想不出——

未来的容芫会遭受多少难,才成长为他们口中那个“平安喜乐”,亦或是“芳香自来”的人!

而见证了自己名字诞生记的容芫本人,却是傻了。

她在哪?

在季风雅的子宫。

她是穿越了?还是又死了,再度重生?

容芫试了试,使劲浑身解数也没能让身为胎儿的自己动上一动,朝母亲的肚皮踢上一脚。

“这是恢复到出厂设置了?”

“这一世,是哪一世?”

“我怎么来的?”

记忆无比清晰。

一道金光,送走了她。

“那金光的形状...怎么有点眼熟?”

“扇子!”

这个想法一过大脑。

不知怎的,婴儿突然踢了一脚。

肚皮外,容威正耳提面命。

“什么本领?老子和你保护她就够了,妹妹以后那么累你不心疼?说什么胡话?”

“我看也不用一年后了,等妹妹一个月后出生,你直接跟林家那小子赶紧滚回国外!”

容司被揪着耳朵不服,正要辩驳。

季风雅低呼了一声。

“老公,丫头踢我了!”

容威愣了,容司却笑了。

“你看!妹妹也对这个名字很满意!”

名字就这样被阴差阳错定了下来。

对此,容芫本人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她愁,愁自己都结过婚的人了,现在打回娘胎一切重来。

但也开心。

兴许出生后,她就能操起老本行,改变过去!

可容芫失算了。

她在肚皮里本本分分呆了一个月,还在娘胎就被父母兄长宠成了小公主。

怎么宠?

好吃好喝供着。

一天24小时轮流陪伴单向聊天。

公主屋早就建成,粉粉嫩嫩。

胎教也不曾落下,每天各种音乐朗朗读书声涌入耳朵。

一家人乐此不疲。

终于,到了她落地的这一天!

容芫是最激动的。

可这激动并没有持续太久。

季风雅在产房已经呆了太久,孩子还只冒出了个头。

比当初生容司,要费劲太多了。

容芫想“帮忙”。

比如一个蹬脚加快下进度,比如咬咬牙赶紧蹦出来比如...

都是幻想。

因为,就算她只冒出了个头,也无法撑开自己的眼皮。

她只能干着急。

直到许久后,一道不是由自己发出的哭啼出现。

容芫终于意识到,哪里有什么掉馅饼的大好事?

哪里有什么恢复出厂设置?

她仍然被锁着。

出不去。

这个嚎嚎大哭的婴儿是她,也不是她。

容芫出生了。

母女平安。

出了肚皮,容芫的视角变了。

就像是双眼被强行蒙上了一层投影仪,她看得到四周的一切,也感受得到哥哥小心翼翼抱着她的手感。

却什么也不能做。

容芫认命了。

在担忧自己那个世界的同时,乖乖当起了小宝宝。

小容芫是在万千宠爱中降生的。

也将在所有人的细心呵护下成长。

时间一晃而过,半年转瞬即逝。

这段时间。

容芫真真切切享受到了亲生父母给她的温暖。

也见识到了那个嘴上说着要自强,却口嫌体正直恨不得把她宠成废物的少年哥哥。

她开始沉浸在这个家庭的温暖里。

把自己当成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

只是,离别的风吹到了容家。

容司要走了,出国读书。

少年自然是不舍的。

尤其小阿芫还在离别那天莫名哭得厉害极了。

自然不是小阿芫体内的自己哭的。

是这个不到一周岁的孩子,她感受到了不安。

“爸爸,妈妈,我一定会回来的!”

在容威的不耐烦催促和季风雅强装温柔的笑意下,容司走了。

后来的日子,对容芫来说,就像被按了加速键。

小阿芫马上三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