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从荒凉的车道疾驰而过,大约一个时辰后,荒芜平原被抛在身后,眼前高楼林立,极尽奢华。这座位于雪山脚下的赌城,像是造物主心血**的神迹。

孟今越按照手机发来的消息进了一栋酒店,满目璀璨,金碧辉煌。人来人往的赌城,世界各地的游客都在这里体验穷奢极欲。本以为会耗费一些时间来寻高春,不想进去一眼就看见她。

在金光璀璨礼服西装的人群中,她实在太显眼了。白衬衣牛仔裤,长发半绾,松垮垮搭在肩头,和这奢华艳丽的环境格格不入,又美得别致脱俗。

不少男人朝她举起红酒杯,她只是挑着唇笑,眉眼弯弯,眼角丝丝魅惑。

孟今越走过去,她恰好偏头,双目对视,他先她开口:“高小姐,好久不见。”

高春看向他身后:“我喜欢他的眼睛。”说的是刚刚向她邀约的欧洲男子。

孟今越并不喜欢眼下这个氛围,说话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了些:“高小姐,这次我来找你,是想跟你商量再登麦金利山的事。几天前你应该接到过科研院的邀约,但不知为何你拒绝了。高小姐,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

高春终于收回眼神,从经过的酒保手中拿过一杯红酒,递到他面前:“陪我喝一杯?”

孟今越低头看着那杯酒,片刻,接过来一饮而尽:“高小姐,我们是否能换个地方说话?”

她挑了挑眉:“你不喜欢这里?”不等他回答,自顾自说道,“这里多好啊。像我们这种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在山上了。人生得意须尽欢,今朝有酒今朝醉啊!”

孟今越原本烦躁的心莫名其妙安静下来,问她:“我听说高小姐自小生活在国外,没想到对中国的诗词俗语如此了解。”

他说的是上一次在雪山,她用“计划赶不上变化”来说服他。

她耸肩笑了笑:“我爷爷是中文系教授,从小就教我不能忘根。小时候背李白背杜甫,背不上就挨板子。”

她身子朝后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一缕发丝从肩头滑落,垂在半掩的锁骨上,“其实李白杜甫挺好背的,谁叫我智商高呢?最痛苦的是后来背屈原,《离骚》《楚辞》,左一个兮又一个乎,背完之后我去上学连英文都说不利索了。”

孟今越想象她那时候窘迫的模样,不由得笑出声:“你爷爷是对的。你的中文说得很正宗,不像从小生活在国外的华人。”

她耸肩:“没办法,谁让我们一家都是根正苗红的爱国青年呢!”

话落,自己倒先笑了。

周围人来人往,喧嚣阵阵,他们之外仿佛竖起一道透明的墙,半点不受影响。直到高春自己站得有些累了,才一边捶腰一边问他:“你这次专程来找我,就是为了让我再带你去一次麦金利?”

孟今越点头又摇头:“不光我,是科研院的一群老前辈。”

高春惊愕张嘴:“老前辈?有多老?老胳膊老腿的不在家颐养天年,爬什么雪山啊?”

孟今越做出请的姿势,两人去了酒店顶楼的露天花园,耳边终于安静下来。孟今越告诉她,最新研究发现,在麦金利山上大约四千米海拔的地方,生长了一种几乎已经绝迹的药草,叫作灵犀草。这种草药对于他们近来的药理研究十分重要,那群老前辈听闻后无论如何也想去见识一番。

灵犀草生长保存都极其不易,只有他们这群一生都在研究药理学的专家亲手采摘才放心。但都是国宝级的元老人物,要是出点什么事谁担得起责任?于是就想到和孟今越有过合作的高春,让她带队,带着这群前辈去山脚虚晃一圈,届时以天气地质原因为借口不让他们登山,也算圆了他们的心愿。

高春站在楼边栅栏望着远处荒原,偶有汽车飞驰,像没有翅膀的白鸟。

“我并没有兴趣带着一群老顽固去雪山到此一游,这些我在邮件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孟今越走到她身后,正要开口,她却转过身来,唇角弯弯地看着他:“但来请我的人是你,孟今越,既是你的请求,我不会拒绝。”

他愣了一下,像是不解:“高小姐,我与你,并无什么渊源吧?你却次次迁就于我,上次在雪山也是,我能问一下原因吗?”

高春将他上下打量一遍,眉眼有笑:“如果真要找原因,大概是因为你很特别吧。”她一饮而尽杯中酒,朝出口走去,补充一句,“和我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孟今越抿着唇,直到她的背影将要消失在楼梯口,才提高声音喊了句:“高小姐,上一次你在雪山救了我,还没跟你道谢。”

她没有回头,只是朝后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