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说是北齐的皇太后,可我是女人啊。一个女人娇柔的肩膀,怎能承担这么重的东西?一个国家,新鲜的、充满躁动活力的朝廷,在我的夫君武成帝高湛死后,几乎都压在我的肩头。

我的儿子是皇帝,大北齐新的君王;另外一个儿子,琅玡王高俨,却成为囚徒。这个十四岁的胖孩子,他脸,他的皮肤,太像文宣帝高洋,或许,高俨就是高洋的骨肉!

我的夫君在世的时候,曾经有一度那么想把这个二儿子立为帝国的继承人。我坚决反对。这是我作为女人的私心。我不想,万分不想,文宣帝高洋的儿子成为日后的国家主人。他粗暴的**,激醒了我的肉体,也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我不能原谅他。

帝室残忍,兄弟相斗。我的皇帝儿子,虽然也只有十五岁,却已经俨然成年。他身边聚集了一群人,他们,总是教导他如何去对付自己的兄弟,教会他怎样去掌握绝对的权力。

对于我的皇帝儿子,我越来越感到难以控制。我很害怕,害怕我儿高俨,会被他皇帝哥哥高纬派人毒死或者以别的方式暗害。自和士开被杀事发后,我就把高俨天天带在身边,让他天天与我一起住在北宫。即使软禁,也要把他软禁在我眼皮子底下。宫中厨人送给高俨的每餐饭,我都会事先尝食。

如果他的皇帝哥哥下毒,那就先毒死我这个母后好了。

某种超强的欲望,已经深深流进了我的躯体内部。望着暗淡的树篱,当夜晚降临的时候,我的心,就会回到对和士开身体的欲望里面。

我在宫廷的走廊慢慢地踱着,夜晚更加漫长。似泣似诉的风,让人无限遐想。那种深刻的愉悦,那种只有和士开才能给我的肉体的亢奋,回忆它们,现在都变成了痛苦、暴躁和敏锐的焦虑。我多么希望渐渐聚拢的风暴来临啊。冷风和冷雨,可能使我的欲望稍稍冷却下去,让我不再孤独面对自己的炽热欲望的灼烤。从前,那样急不可耐的晚间等待,变成了全然的无奈。

人,就是这样古怪。女人的心,尤其难以把握。甚至我自己,有时候都会被自己内心的火热念头吓一大跳。从前少女时代的羞涩和高雅,变成了现在锐利的欲望和暴躁的饥渴。有什么喜悦能经久不衰呢?拂拭不去的忧虑,困扰着我的内心。没有了肉体的欢愉,似乎我的血肉都在凋谢。我太想念和士开了。他与我交谈时那眼神中透出的淡淡快意,那种隐秘的亲切的抚摸,那种臣子卑下的顺从的亲吻,那种发自内心的温柔,以及在我狂热欲望下使他产生的短暂的困惑,都让人怀念不已。

那些日子,永远消失了!

多么热烈的**,它们隐藏在我内心,如同纯洁、猛烈的火焰,把我与和士开的肉体熔合在一起。那种不可抵御的绞缠感觉,我这辈子,只有与他才能感受得到。

“母后,我能去晋阳住吗?在那里,我能跑马吗?这里太闷了……”我的二儿子琅玡王高俨,偷偷地抹去了即将落下的几滴眼泪,怯生生地问。

如果这个孩子当了皇帝,看他今天的样子,也不会有什么出息。我的夫君死后,我还曾经与和士开商量过,想让高俨日后继承他哥哥的皇位。和士开当时就表示说:“琅玡王聪明、英武,如果为帝,恐怕妨碍我与太后的欢会。”现在看来,琅玡王,我的儿,毕竟也只是个无主见的孩子。昔日他父皇在世的时候他所表现出来的卓尔不群,都是受宠之下的威风炫耀罢了。如今,他孩子一样情感的**,让我左右为难。

“你老老实实在我身边待着,不要想别的……仁威,现在你哥哥是至尊皇帝!你在我身边,我能保你无事。出了邺城,我可管不了你!”我竭力做出一副冷冷的表情。

听了我的话,我的琅玡王儿子打了个寒噤。

他其实应该已经是成人了,虽然他只有十四岁,虽然他能依靠手下一些人把和士开骗出宫殿杀掉。这个孩子,也应该为他的行为负责。从前他对我的依恋,他可爱的娇憨,都成为过眼云烟。

母子情,可以用泪水滋养。但是,这个孩子带给我心灵的哀歌,又是多么大的苦痛!

帝国,偌大的帝国,孤儿寡母,正是靠和士开,才能支撑着。和士开,正是他,让我这个失夫的妇人心内那棵细弱根蘖深深嵌入温情的土壤中,由此有能力抵抗人生坚硬的卵石。这样的大树,竟然被我儿子仇恨的手所斩断,让我这个寡妇脆弱的心,遭受突如其来的寒霜的侵逼。

多么不懂事的孩子啊!

琅玡王,我的儿子,高俨,他童稚的嘴唇,还有他哥哥,皇帝,他们都曾吮吸我浓浓的奶汁成长。他们孩提时代的笑脸,怎么会变成了凶神恶煞般的杀戮面孔了呢?这两个孩子带给我的苦楚,我又能向谁诉说?

我,做母亲的,不能对任何人公开我失去和士开的感受。这种心灵摧残的强度,别人无法理解。我的两个儿子,特别是高俨,他是带着罪孽出生的,他是文宣帝高洋的骨血!他出生的时候,腿部先出来,几乎要了我的性命!这么一个孩子,日后又能干出如此让人深感意外的事情。

所有这些,真是前世的孽缘吗?

天家帝室,手足之情,夫妻之情,父子之情,一切的温情,都可能会在某个瞬间化为乌有。每一种爱,都会受到**。每一个笑容,都会变成叹息。那么多受压抑的感情,最终都会转化为深深的仇恨。恨,经过凝聚郁积,一旦迸发,力量惊人。

作为次子,我倒是希望琅玡王高俨能有次子该有的懦怯性格。这种懦怯,能使人的野心退化,即使变成奴性,也比变成杀心要好!

我不希望自己的儿子饱受生活的折磨,我不希望他们有毅力,不希望他们有男人大丈夫英雄般的韧性。亢奋的、争斗的精神状态,是高氏家族的野心传承。这种传承,使得他们在童年就丧失了天真烂漫。那种得意洋洋的自豪和高傲,其实都是不祥的预兆。

强梁者,不得其死!

我多么希望我的两个儿子回到孩童时代,看着他们安静地待在王宫的花园里玩弄石子,捉昆虫,钓鱼,抓青蛙……那个时候,我做母亲的欣喜,是多么强烈啊。在碧蓝的苍穹下,我的这个二儿子琅玡王,曾经也一个人孤独过,那是他的哥哥被选为太子后去了东宫,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当时,他是多么想念他的哥哥啊。有一个晚上,我看见,他静静地蜷曲在一棵梨树下,脸上挂满忧郁,凝望着天边的月亮。他忘记了嬉戏,忘记了吃饭,只是呆呆地想念着他去东宫的哥哥。当夜幕降临,四周沉寂,这个胖孩子,依旧在园地呆呆发愣。那样一个可爱的孩童,经过怎样的变迁,就变成了一个敢于杀掉朝廷重臣的魔鬼了呢?

是权力!男人的世界,成人的世界,权力,是对人性最大的销蚀。

我很感到忧伤。我的孩子,我的两个儿子,他们再不会像从前那样咿呀学语,再不会摇动曾经孱弱的小身子在我面前撒娇,再不会忧郁地把他们美妙的心声,在秋天的夜色里向天上的星星倾吐。那种童真的、无法言传的酣美,完全消失殆尽。

在夜晚,孤独的夜晚,特别是夜色沉沉的夜晚,我往往会为自己贪得无厌、燃烧的欲望感到羞愧。

当黑色骇人夜幕低垂,远处的灯火若隐若现,窗外的风呼啸而过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文宣帝高洋那巨大的**,就会渴念和士开那温柔而又体贴的抚摸。在这个时候,我丹田内的一股热流,聚集融汇,似乎是某种热气一样的东西,尖锐地往上涌动,驱散了一切理智,甚至,让我感到口舌发干,坐立不宁。

蔚蓝色的灯烛台,也冷却不了我的欲念。我的下身湿润得厉害,肚腹变成了火炉。我能感觉到,欲望一丝一丝,微微闪烁,最后变成炽热的强光。在手指海市蜃楼般的变幻中,欲望仿佛稍稍释放,有些飘浮在空中,而最深处、最神秘的虚空,必须有东西来填补。

情欲的红色峭壁,没有浓烈的浊白和频繁的**,它总会悬挂在那里,最后会让我的红颜凋敝。我多么喜欢那种粗旷啊,即使是文宣帝高洋般的粗暴也可以,尖指甲嵌入透明的肌肤,吸吮我芳香的血液,同时,又给我以饱胀的舒服感觉……思及此,我的小腹更加暴躁膨胀,我都能闻到我下体发出的类似麝香气味的潮湿体味……当我的手触到自己的时候,我能感觉到,灼热的肚腹,冰凉的臀部,所有的身体姿态,都在迎接**的到来。

暂时忘掉失去和士开的悲痛吧。先让我的二儿子琅玡王高俨到距离我较远的房间内歇息。夜深了,他该睡了。

这数日的混乱,我几乎都忘记了深宫内那两个十七岁的蕃僧。想起这两个僧人,我不能不又记起和士开的好处。这些能对我身体有滋养作用的阳补,都是他的精心安排。

我毕竟是太后啊。我的欲望,应该得到立刻的满足。我迫不及待地往楼上走,脚步那样匆忙,甚至提灯的宫女也被我甩在身后。

来自西域的年轻僧人名叫乌纳,另外那个敦煌来的,其实是汉人,名字叫冯宝。我多么喜欢临幸这两个年轻人啊。特别是在内宫的寂寞的夜晚,他们两个人轮番侍候我,只有我这样的皇太后有这样的机会。当乌纳猛力奉迎我的时候,看着他一头披着阳光的褐色卷发垂到脸前,大汗淋漓;我身体的汁液,也那么痛快淋漓地宣泄出来。还有这位乖巧的冯宝,会鲜卑语,会用汉语作诗,还会做法事。我特别喜欢他湿漉漉闪烁的嫩毛,还有他那种杨树花一样的气味,芬芳、清新,让人闭上眼美滋滋地尽情享受……

两个年轻的男人,跪在我身下,这种喜悦的感觉,把我失去和士开的悲伤冲得一无所有。

一阵美妙的、强有力的虚弱感突然袭上我的胸间,我低下身子,抚弄着他们的鬓发。

乌纳轻轻亲吻我的嘴唇,我的脸颊麻麻的。透过燃烧的香雾,他**的双臂不断摩挲着我。朦朦胧胧中,他的手放在了我的大腿间,老到地抚摸着我。

我燃烧起来。在他指尖的摸索下,我感觉到自己的每个毛孔都轻轻地温柔张开。从他那股火辣辣的搏动,我感受到他冬天火炉般的炽热情焰。当我的身躯变得柔软下沉的时候,我圆圆的屁股,被冯宝的手轻轻托住,从我膝盖起,他柔软的舌头一寸一寸碾过。这种时刻,总有一股神秘的感觉涌入我的肚腹。

年轻的僧人们,他们把快乐注入我身体的最深处。它们酝酿着,蔓延着,燃烧着。我的体内,某种类似初孕的甜美,不断地伸延,最后变成了赤热的刺痛一般的快感,那样安全,那样可靠,那样自信!

这种感觉,我只能从男人身上体会到,不可能在其他地方找到。我起伏的**,最终会被一种深层炽热的甜蜜感所完全替代。

如此巨大的快乐,能使西方极乐世界也松懈下来……

我能想象到自己的样子,我脸颊肯定被快乐烧红了,我的头发美丽地蓬乱。当兴奋处于疯狂的边缘,平素一切遮掩的欲望,都在上气不接下气耸动中释放出来。乌纳魔幻般的摩挲,冯宝舌尖的舔食,让人产生幻象的感觉。而当粗壮的男人覆盖我的时候,难以言表的欲望,忽然膨胀、放大,甚至那种超强的愉悦,让我心中陡然间会生出一丝惧怕的感觉——佛祖,能允许我一个凡间的女人享受这样的乐趣吗?……哦,当然,我是皇后,是皇太后,谁也不敢来搅乱我!我的兽性与美丽,是上苍对人世的恩赐!

那种近乎混乱的全神贯注,消除了我近日所有的焦虑。我的双腿稍稍蜷曲起来,让两个活力充沛的年轻僧人变换姿势。

我轻轻拍着他们,像个温柔的母亲那样。我懒洋洋地倚在床榻的角落里,享受着快乐的余韵。

四鼓了,夜漏将尽,我能感觉到东边的天空出现的微微白色。好像下雨了,雨点开始不停地敲打着窗棂。有风开始吹,殿后的树丛发出低吟的怒号声。

我站起身,曲起腰身,伏在窗口,任凭乌纳紧紧压住我浑圆的臀部,听任冯宝舔舐我的前胸,我等待着,等待着他们最后的狂喜的癫狂的颤动……

恍惚中,我看见了什么!

自窗栏往下望,我看到了刘桃枝!

我忽然想起,昨天晚膳的时候,我的皇帝儿子曾经跟我说,今天早晨,他要带着他的弟弟琅玡王一起去外出打猎。我当时拒绝了啊。

现在,刘桃枝的出现,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刘桃枝,我的皇帝儿子的护卫都督,他为什么如此大清早就出现在宫中呢?

“母后!”我隐约听到我的儿子琅玡王的低呼。

我看不见他。我不顾**,跑到栏杆旁边,举起一个灯笼,仔细看,依然看不到我的儿子。

忽然,我发现刘桃枝背上背负着一个东西。

他背上的东西,肯定是个活物,挣扎着,晃动着,呜咽着。

我凄惨地大叫一声,把灯笼使劲扔下去。在刹那间,我看到了刘桃枝背上的人!

那是我的儿子,琅玡王高俨,他被袍袖塞堵着嘴,脖子上勒着袍带,双腿不停踢踏,鼻血满面……

我的儿子,十四岁的儿子,终于要被他的哥哥下令杀掉了!

看见这样的惨景,我的心怦怦乱跳,脑子热涨,耳朵里呜呜作响,似乎在昏黑中什么东西逼近我!

我感到窒息,我要崩溃了,我发疯似的大叫,光着身子冲向楼梯,朝殿外的回廊飞奔。

在奔跑中,我头脑中甚至忽然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如果我没有刚才欲仙欲死的快乐,我可能会有足够的时间挽救我二儿子高俨的性命!

地狱的微光,已经严惩了欲望。

在奔跑中,我忍住哭泣。我知道,号啕大哭不能挽回时间和生命,佛陀的悲悯也救不了我的儿子。

缕缕天光映射在我的脸上,我本来灼热的脸忽然冰凉。我的浑身抖动,我脑子里满是恐怖的幽灵。如果我能像光一样快,或许我能从刘桃枝手中把我的儿子救出来!

没有初升的太阳,没有微笑的天空,只是四鼓时分的昏暗天光。

没有利刃,没有斧头,却有我二儿子流血的脸!

所有的一切,多么令人痛苦!多么让人无可奈何。

太晚了。我再一次承受失去的剧痛!

琅玡王,我的儿啊,虽然你杀掉了我难以割舍的和士开,但是看见你流着乌血的脸,我的心还是感到了无法抑制的深刻刺痛。你毕竟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啊。

忧伤和胸膛中的浑沌泪水已经使我窒息。

刘桃枝的高大身影,消失在北宫的院门外。

我终于忍耐不住,号啕大哭。我发了狂的奔跑,也追不回我儿子的生命。

我的泪如雨下,绝望、痛苦,即使无尽的祈祷也不能避免这种灾祸吗?

虚弱,一种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巨大虚弱感弥漫了我整个身体,从内心扩向四肢,攫住了我。

我绝望地躺在地面上,就那样躺着。

北齐的皇太后,曾经的皇后,我赤身**地躺在北宫走廊的路上,留着热泪,伤悼着我的儿子……

中午时分,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大臣祖珽坐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

这个瞎子,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用痛苦的声音对我说:“太后,龙子相残啊……琅玡王已经到西方极乐世界了……我没能阻止事情的发生,请太后原谅……”

“琅玡王还有四个儿子,他们都是连周岁都不到的孩子,他们呢……”我问。

祖珽的脸,没了表情。“他们,应该都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