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姜冉还在矫情自己喉咙好疼这件事,捏着筷子一粒粒数米,宋迭让她吃不下就别吃了,她哑着嗓子摇摇头:“不能浪费粮食,菩萨会不爱我的。”

你看看,谁说封建迷信都是糟粕来着?

用到好的方面,那就是优良民族传统文化的延续。

她努力往嘴里塞饭,正塞到一半,突然感觉背后一凉有杀气。

敏锐地回过头想看看怎么回事,结果一抬头便劈头盖脸被一件白色的速干衣糊了一脸!

“??”

“嗳”了一声,姜冉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被脸上盖着的衣物的汗味和血腥味呛得猛打了个喷嚏!

她难得手忙脚乱,把头上的速干衣一把拽下来,还以为遇见了恐怖袭击,结果一抬头发现阿桔杀气腾腾地站在她面前,手里拽着个满脸生无可恋的少年。

姜冉挑眉:“怎么——”

“姜冉!你明知道他根本拿不到名次,为什么还要逼他去参加那个破比赛?”

了。

没说完的那个字吞回肚子里。

阿桔嗓门够大,而当今世上敢用这种生硬语气直呼姜冉大名顺便问责的雪圈里一共也没几个,所以他这一嗓子,顺利把周围所有人目光吸引了过来!

在阿桔开骂的第一时间,北皎半张脸都藏在了宽松卫衣的衣领下,帽子也戴上了,这会儿猛地一看,只能看见他高挺的鼻尖。

……他并不习惯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而姜冉更是被劈头盖脸骂到懵逼,先是茫然地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速干衣,认出来是北皎的,心中一震,立刻抬头望向他:“你背上又撞着了?什么时候?是撞杆那一下?”

“……不知道。”脸藏在衣领里的少年闷着嗓音,“我让他别告诉你的。”

他停顿了下,又转向阿桔,摇晃了下自己被他拽手中的胳膊,表明自己的忠心耿耿,“我都让你别告诉她了。”

阿桔比他想象中力气大点儿,他愣是像个脆弱的狗宝宝似的没能挣脱。

而此时此刻,没有人对他的埋怨生气,因为不会有人对一个背上还在哗哗流血的小可怜生气的。

阿桔气血上涌,也只是冲着姜冉,他“啪啪”地拍着姜冉的桌子,把她的餐盘都拍的跳起来——

“我现在突然发现,你和林霜确实是挺像的,合该你俩玩的好!怎么像呢?你俩就是天生命好。”

阿桔说着,姜冉眉毛挑了挑,原本看着北皎的,这会儿又转向了吱哇乱叫的黄毛,像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和林霜就是命好——天生就是来折磨周围的人的!你要星星,周围总有人前仆后继给你星星!你要月亮,不知道多少人就要为了不能给你月亮向你说‘对不起‘?”阿桔语气很凶,说到这,露出个崩溃的笑,“不像吗?林霜也是,一句‘要走职业‘,你,二车,前仆后继陪着她玩儿职业……二车家里生意都不管了,自费埋头苦练,结果他为什么平昌冬奥前临门一脚退下来你知道不?哦,你不知道,林霜也不知道——”

“黄灿!”

姜冉也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望着阿桔。

被直呼大名,后者下意识窒息了下。

他脸上笑起来比哭还难看,“姜冉,你别吼我,你知道的我他妈就没怕过你——你还要为林霜的事折磨多少人?醒醒好不好,她已经走了一年了!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个现实,二车和年年都醒了!为什么只有你不能!”

餐厅里有点儿安静。

北皎挣脱了阿桔的钳制,上前一步捡起了自己的速干衣。

他转头看了看姜冉,见她脸上的情绪还算稳定,停顿了下,又转向阿桔,刚想跟他说“算了”……

然后惊讶地发现,满头黄发的精神小伙,没把姜冉骂着,先把自己吼哭了。

看着他满脸眼泪,北皎困惑地眨眨眼。

“你哭什么?”他问。

可惜现场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宋迭默默地给阿桔递上纸巾,在他愤怒地一把夺过纸巾时,远在餐厅另一头吃饭的邱年和李星楠也闻声而来。

他们来的迟,不知道阿桔对姜冉说了什么,只是吃着饭听人说“阿桔和姜冉吵起来了”,扔了筷子就赶过来——

人到的时候,阿桔已经在擦眼泪了,哭的嗷嗷的。

邱年蹙眉,看了看阿桔正“呜”地擤鼻涕,她转向姜冉:“又怎么了?姜冉,好端端的,你骂他干什么?”

姜冉面无表情:“从头到尾我对他说了不超过十个字。”

阿桔抽着气插嘴:“她根本没有心!”

李星楠看不下去:“要么别说话,要么别哭了……圈子里有头有脸的大老爷们你怎么不嫌丢人?”

这伙人都听李星楠的,他开口说的话总是有用,阿桔抿起唇,红着眼睛,不说话了。

邱年努力想搞明白发生了什么,看看四周,就看见了鸵鸟似的闷头闷脸站在旁边的北皎,还有姜冉手里全是血印的速干衣。

她就多少明白了,指了指速干衣,问姜冉:“你徒弟伤成这样了你还让他训练,这比赛他但凡有1%的赢面这事儿都不能显得这么离谱——”

头一回,姜冉没说话。

“周围的人都对你好,姜冉,偶尔你也睁开眼,看看我们吧?”邱年也跟着红了眼睛,哽了下,“在你眼里,是不是只有林霜配让你多看一眼——你看看你徒弟身上的伤,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心疼呢?”

“……你们都误会了。”

平静的女声响起。

姜冉把手里的速干衣叠了叠,放在膝盖上,想了想说,“我决定再收徒弟的时候,脑袋很清醒,他是他,林霜是林霜。”

邱年猛地抿起唇。

姜冉说完这一句,也不再说话了。

北皎拉扯了下她的衣袖,想了想,却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

北皎的背还在哗哗流血,下午当然是滑不了了,吃了午饭,姜冉就把人带回了住的地方。

他的衣服被她放在自己的滑雪包里。

到了住的地方,她也没有多说什么,打了热水,用了瓶不知道是什么神奇的洗剂,给他洗干净了全是血的速干衣,拧干了水,找了个衣架挂了起来。

北皎全程坐在她的**,抱着腿,下巴放在膝盖上,视线伴随着她在木屋那点儿地方移动而移动,好像还觉得挺新奇的——

他从来没见过姜冉亲手做家务,在家里,她以“洗洁精伤皮肤”为理由,碰都不会碰洗碗池里的碗。

现在却给他洗了衣服。

——这件速干衣不穿了,我要把它供起来。

他在心里不着调地想。

等她忙完了那件衣服,又走到行李箱翻了翻,翻出了医药箱,北皎盯着她,心里又想:哦,洗完衣服,该洗我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看见女人从医药箱里拿出了一堆瓶瓶罐罐和棉签,视线在掠过其中一瓶明显是酒精的玩意儿的时候,他后背下意识地缩了缩。

“我没事。”他哑着嗓子,又带点抗拒地说,“不用搞那么隆重吧?”

“现在全世界都觉得我在虐待你,阿桔甚至为你流下了眼泪。”

姜冉“啪”地关上医药箱,走到他旁边,手握拳,像是海豹训练师似的在他头上画了个圈圈……

他犹豫了下,保持坐在床的姿势,靠脚的挪动,慢吞吞以臀部为原点,转了个圈,变成背对姜冉。

姜冉弯下腰,伸手小心翼翼捞起他宽松的黑色卫衣,借着屋内的吊灯看他背上的伤——

淤血已经扩散开了,姹紫嫣红一片带着血点,外加昨天的红肿今日摔跤磨破皮,长长的一道口子翻开来,有薄薄一层皮挂在上面。

就像是隔着袜子穿新鞋也磨脚会有的那种伤口,不会很严重,但是会流血,也会很痛。

屋内光线不好,她凑的近,呼出的气息洒在他此时此刻接触了冷空气本来就很敏感的皮肤上……

又痛又痒。

少年微微蹙眉,喉结滚动。

等沾着酒精的冰凉棉签粘上来,他“嘶”了声,像是虾米似的弓起来,抱着膝盖的手放开了,胡乱抓过了**的被子。把自己的脸埋进去——

被子是她天天在盖的,所以都是她身上的气味,他深深呼吸一口气。

姜冉以为他疼的受不了,手僵了下,睫毛抬了抬:“所以你那时候说身上疼,是真的很疼。”

用的陈述句语气。

“我没关系。”闷在被子里的人好像听出了她的自责,纳闷地说,“我说没事就是没事。”

他好像在说受伤的事,又好像在说别的事。

姜冉有些拿捏不准,没有搭话而是继续给他清晰伤口,小心翼翼暂时没碰到他掀开破皮下面带血点的嫩肉,她聚精会神。

感觉到身下少年紧绷的肌肉扭动,她才抬眼,嘟囔着“别乱动”,不小心对视上他漆黑发亮的瞳眸……

互相瞪视几秒,他冲她笑了笑。

房间里没开灯,光靠外面阴天下白雪反射的光从窗户照入是唯一的光源,少年英俊而年轻的脸半藏匿在阴影之中,如此展颜,有一种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味道在。

“我说我没关系的啊,姜冉。”他声音轻飘飘的,“你听见了没,把我当成林霜也没关系。”

身后的人半晌没说话。

北皎听见了身后棉签落入垃圾桶的声音。

他好奇地半回头看她,就发现她转身拿了手机,大概是进了相册翻找了下,然后她把手机递到他眼皮子下面。

北皎勉为其难地伸脑袋看了看,发现是一个新剪辑的,还没发到任何社交平台上的视频——

视频第一段。

姜冉的滑行,背景是吉林雪场最陡的那条索道,她从山上滑下来,如行云流水,雪板切过雪面,长发在身后扬起,雪尘之中,她高高立起的板底清晰可见品牌LOGO,是BC的RX。

紧接着她一个后刃起跳,在空中腾空跃起,而后高速起跳使得她的跳跃方向平行于滚落线,她几乎是凌空飞跃过雪道,落地,再接一个道滑,后脚猛噔,雪尘扬起成为银白幕墙,可以看见她的身影隐秘在雪墙之中……

视频第二段。

完全与第一段衔接,消失在呲起雪墙之后的身影破尘而出——

然而这一次,那滑行的身影换了身雪服,从背带裤换成了一身黑的朴实无华滑雪服,北皎认出是他自己。

灵活的刻滑中回转,速度与力量的结合。

视频第三段。

画面一分为二,突然有了分镜。

上半部分屏幕是一身黑色yakky限量版滑雪服的姜冉。

下半部分屏幕是一身黑色平平无奇滑雪服的北皎。

他们的穿着打扮并不相似,但是视频剪辑来看,他们的滑行无论是力量、姿态……甚至是换刃翻板时,身体起伏后手上半胳膊习惯性上扬的小动作,完全一模一样。

如同复制黏贴一般。

视频长达一分多钟,北皎看完,想法一共就三个字:好喜欢。

单看自己的滑行视频,他看过无数次,他知道自己滑起来是什么样的;

姜冉的滑行,他也看过无数次,现场版的或者视频,当然也知道她滑起来是什么样的……

可是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们的滑行姿态已经那么接近。

赵克烟那些人说过,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徒弟,必然都有师父的影子……

那时候北皎还半信半疑。

现在他信了。

“所以你不是林霜的替身,”姜冉锁了手机屏幕,随手一扔手机,垂眼淡道,“要是,也应该是我的。”

北皎抬起头望着她。

少年漆黑的瞳眸有些许发亮。

“不是我幻想林霜去比赛,所以让你去比赛。”姜冉说,“我只是想要再看看,赛场上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林霜让我和李星楠从单纯的偶尔玩玩硬鞋和竞技板开始认真研究平行大回转……她走之后,不知道李星楠,至少我确实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再碰竞技板,搭配的竞技硬鞋也束之高阁,很久没有再绕着旗门滑行,研究路线,看天气预报的风向是否合适练习……”

她嗓音听上去有些干涩,“久而久之,哪怕我看见我的硬鞋不再那么强烈的想起林霜,可我还是有点害怕。”

她坐在床边,低着头,左手有些焦虑地扣着右手大拇指的指甲……在抠出一个豁口时,又好像猛然清醒,松开了手。

她转过头,冲他无力地笑了笑,“他们还以为是因为林霜,说实话我还是挺感激他们的,都不用我费脑子,他们自己就替我找补了那么多理由——他们大概是不知道,我也有会害怕的时候。”

怕什么呢?

也说不清。

大概就是站在高处太久了,听着那些人提起姜冉的时候叹息“那个姜冉啊”几乎已经习以为常,像是被架了起来。

实际上,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还在他们以为的那个高度——

从林霜离世,离开所有的比赛将近一年多。

脚下像是一座虚无又似有的高楼,以前她一砖一瓦搭好,她站在上面。

如今她已经有些记不清某一处搭建时的模样,所以必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因为迈错一步,就会落入万丈深渊。

这种事对谁说起来好像都显得很蠢,可是就好像应验了那句老话:那些无从与他人开口,却在深夜思及辗转难免的,才是真正的生活。

她又有什么错呢?

她是姜冉。

她只是不想从属于自己的王座下落。

……

姜冉也不知道对北皎说这些有什么用。

也许是外面又下起了雪,鹅毛大雪成团拍打在窗棱上让她心难得安静;

也许是空气中浮动的血腥与洗剂混杂的奇妙气息使人意乱;

也许是昏暗的光线好像能够掩饰一部分的惶恐不安……

她也不指望他能懂。

身边的少年嗤笑一声。

她抬了抬眼眸,看见他正歪着头看着她笑,两人对视,他咧了咧嘴。露出森白的牙:“看不出来,你偶像包袱还挺重。”

是完全圈外人的云淡风轻语气——

如果不是这会儿看她表情过于沉重,他可能还会加一句:比起吃不饱肚子,穿不暖衣服,这也算是事儿?

他往她这边靠了靠,身上的卫衣想了下干脆脱下来。

还没等她来得及发问他突然脱衣服做什么,带着他体温与气息的卫衣劈头盖脸罩下来,她猝不及防,挣扎间被他扑倒。

“上次说了,要么就别跟我独处。”

少年的背还涂满了褐色的碘伏酒精,异常狰狞,然而他却完全不在乎似的,手脚并用将女人揽入自己的怀中——

先是咬了口她的下巴。

又伸舌头舔舔自己的牙印。

将她的下巴玩弄得湿漉漉的,这才顺着下巴一路向上,最后唇瓣压在她的唇角。

“否则我还会再犯。”

他像是宣告自己的什么胜利般得意洋洋。

“……”

在少年直哼哼的快意声中,姜冉侧了侧脸,唇瓣在他得意勾起的春角如羽毛扫过。

就好像她在主动亲吻他——

这样的主动来的猝不及防,以至于他得意的笑容都僵硬了下。

“我他妈对牛弹琴。”姜冉温柔地说,“果然和男人说心思,还不如对着马桶说完然后冲进下水道。”

北皎脸埋在她颈窝,笑得浑身发抖。

”别笑了。”

她那些个愁绪都被他笑得淡了些,抬起手,想拍他,手在他背上悬空几秒,最后转为掐他结实得像铁块似的胳膊。

“姜冉,”他笑够了,又贴上来,换上了懒洋洋的语气说,“每个人都有自己操心不完的烦心事,他们每天有二十四个小时乘以六十分再乘以六十秒的时间考虑自己的学业、温饱或者媳妇儿今天为什么也在生气……”

他停顿了下。

“你觉得他们能抽几秒来关心你是不是如同他们印象中一样高高在上?”

她原本掐着他的耳朵,抗拒推拒的挣扎软了下来。

北皎抓紧机会翻身,将她压在自己身下,这样他的背就可以不用触碰到任何的东西……

他悬空在她的上方,生龙活虎。

附身看她,看她此时此刻的眉眼少了平日里的傲慢与冷艳,却如任何初生生命一般清澈……

脸上画了淡妆但是一上午戴着防冻护脸也蹭掉了,露出下面白嫩的皮肤。

她发丝凌乱,有一缕发调皮地挂在她挺翘小巧的鼻尖之上,于是他俯下身,又亲了亲她的鼻尖。

“没有倒塌的建筑是不能重建的,再建罗马的前一刻是很痛苦,但这个痛苦总会过去。”

当你有朝一日再坐于高台楼阁,昔日所有你以为跨不过去的苦难,不过是与人闲聊时的谈资一件。

……

滑行比赛被安排在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也就是开始报名之后的第四日。

相比起更有观赏性的公园道具和平地花式,围观平行大回转的人比较少一些,大多都是本身玩儿技术滑行的人愿意凑热闹到现场看看——

而这些人,基本都听过【一只土狗】的名号。

姜冉的徒弟,不知道长相,不知道真名,才学滑雪两个月就在广融的某个比赛中崭露头角,为人低调,雪服就两套一套黑色一套白色,用BC的RX……

现在多一条,在将军山雪场撞断杆杆的煤气罐罐。

比赛当日,撞断了杆杆、本应该身负重伤的煤气罐罐出现在比赛现场。

他身上还穿着那身黑色的雪服,手里拎着大家熟悉的BC的RX,来去匆匆,人们只来得及远远见到他身影一晃而过——

签到,领马甲,一气呵成。

众人来不及看清楚他的长相,只一眼觉得他雪服好像比以前都变大了,看来最近压力大,消瘦不少。

注意力很快变转移,因为土狗的板底有触目惊心的一块伤痕……俨然战损板一块。

有人叹息:“拿一块快报废的板来参加比赛,这是看不起谁?”

人群中又有人答:“算啦,再怎么天才他也不过是才学滑雪几个月的半新手,这种比赛怎么可能赢?我刚才都看见阿桔了……就以前和姜冉玩的阿桔,还有李星楠——李星楠嗳!这种远古大佬都在,土狗拿什么赢?”

“阿桔和李星楠也来了?那年年也在了啊,不算李星楠,这年年和阿桔都报名了的话排名就得从第三算起了吧——”

“算了吧,阿桔倒是还行,年年最近几年在练平花了刻滑这边也不是很厉害……厉害的是我在签到台还看见了李星楠啊,他登记了的。”

“他报名了?李星楠也报名了?”

“那完了,他不是国家单板队退下来的吗,专业的啊?而且听说他前段时间还测试了平昌冬奥会平行大回转赛道呢……这妥妥降维打击!土狗前两天还受伤了,没得玩了啊!”

“……得了吧,不会真的有人觉得土狗能赢吧?不会吧不会吧?”

众人纷纷点头,认为那个叫嚣得起劲的说的有道理。

而在吃瓜群众人眼里,除却带着块破板来到大佬云集的比赛,这一天,土狗的霉运似乎还没结束——

比赛依然按照业余赛事惯用的,不计时,只比小组内速度。

二人一组,速度快绕过旗门到达终点者胜出,进入下一轮比赛。

抽签分组出来时,大家清楚地看见前方搬出露天的液晶大屏幕上,一百多号人的比赛,分了六十几组,而一只土狗同学在首轮就对上了传说中的二车,李星楠。

“也行吧,”一个富有同情心的路人说,“这样首轮淘汰出去说输给二车了,就跟我和乔布斯比存款似的,输了也不算特别丢人。”

……

一只土狗和李星楠的对决突然变成了全场关注度最高,大家都想看退役大佬暴打新晋新星、新星痛哭流涕的血腥场面……

真是想想都好刺激。

等到他们这一组比赛时,主持人也被人民群众的八卦气氛感染,隆重介绍了当前在红、蓝两道的两位选手的一堆头衔。

然后是日常挑拨离间。

【今日万众瞩目的比赛就要开始了!众所周知,李星楠选手是前国家单板滑雪平行大回转退役运动员,曾经在国内各种技术滑行比赛上拿过多次冠军,个人最好成绩为平昌冬奥会平行复刻赛道48S单轮!】

……

【在自己曾经为国家效力的专业项目上,看着后浪就在身边暗潮汹涌,也不知道李星楠选手此时此刻作何感想!】

主持人离蓝道近,这会儿直接把话筒伸很长,放到了李星楠的唇边。

扶着出发栏杆,李星楠偏头看了看红道那边的新星同志,扶着栏杆虽然没站直,但和记忆中的身高有差距——

他怎么记得土狗跟他一样高的啊?是穿的雪鞋不一样了?还是那边地势不平凹下去一些?

离得有点远,他也没怎么仔细看,就觉得哪里好像有点奇怪……

除了群里土狗在雪地打滚的视频,他也没怎么见过他其他的滑行视频,更不要说他用的那些个装备,这会儿看着连他自己的雪板,他用着好像也有点长——

搞什么?

这人不是姜冉的徒弟吗?

她还能给徒弟的板长都选错?

李星楠一肚子的困惑,然而他向来不是个多管闲事的。

更何况主持人话筒到了嘴边,他收回了目光,笑了笑:【没什么感想,让他别再撞折杆子,后面比赛还得用。】

男人低沉的声音通过话筒传递出去,

他还记仇之前土狗用对老年人说话的语气跟他说话,这会儿不算狂妄的微嘲讽,连带主持人一起引得众人哄笑。

从头至尾,一只土狗甚至都没多大反应,连余光都没给他一个,全部的动作也就是抬手调整了下雪镜,身体在出发台下压,做了个准备姿势——

这姿势看着好像挺专业的。

想看他俩掐起来然而发现一只土狗好像是聋子的人们失望地想。

三分钟后,伴随着一声枪响,比赛一触即发!

【出发!】

主持人的声音几乎淹没在众人的欢呼与尖叫声中!

只看见身穿同款深紫色马甲的两道身影,分别于红、蓝两道,几乎同步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出!

最开始,人们都是下意识地去盯李星楠,因为这会儿围观比赛的基本都是玩刻滑的,都属于半个内行,比赛自然是要看门道而非看热闹……

他们盯职业的,试图从这人的滑行与路线规划中学到什么——

【我们可以看见李星楠真的很快!专业的就是专业的,虽然脱下了专业竞技硬鞋和竞技板,换上了软鞋和普通刻滑板,但他的路线规划、施压姿态如教科书般,非常值得我们学习!】

……

【李星楠!我的天,他的走刃非常的稳!这是我们很少能够在业余滑行比赛中看见的滑行水平!】

……

【而相比之下,我们可以看见在隔壁红道,一只土狗选手他——】

整场比赛的画风从主持人带笑的声音悬停了三秒,至此发生了改变。

主持人用难以置信地声音说【他和李星楠并驾齐驱】时,人群安静了三秒。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间,所有原本集中在李星楠身上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蓝道那抹灵活的身影上——

主持人没有眼花,那只土狗真的很快。

相比起李星楠的换刃,中规中矩邱稳地边刃深深卡在滑行轨道,一只土狗似乎更加灵活与大胆,他的每一个刃接刃之间,都有短暂的雪痕消失——

手拂过地面扬起的雪尘中,他的雪板凌空而跃。

下一秒,稳稳地落地,在既定规划路线上速度丝毫没有亏损的继续滑行!

他极其靠近每一根旗门杆,雪板“唰”地重重切过雪面时,他的身体几乎要打到柔软的塑料杆上,每当他经过,那红色的旗杆都会微颤抖晃动!

而雪板,几乎是擦着旗门而过!

【一只土狗!!啊啊啊啊!我的天!我——的——天!】

……

【倒数第三个旗门,一只土狗的路线一直很好,速度,力量——】

……

【他反超了!!!!土狗?!!!!】

与主持人惊天动地的反差,是人群的鸦雀无声,几乎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眨眼懵逼之间,只来得及看见三件事的发生——

1:一只土狗与李星楠以李星楠半个身形优势双双进入最后三个旗门。

2:然后一只土狗在倒数第二个旗门,直接反超李星楠,

3:一只土狗率先过了终点。

战损板BC RX雪板被他踩在脚下,一片鸦雀无声的寂静中,他过了重点线。

没有欢呼雀跃也没有过多欣喜庆祝,他回过头看了眼大屏幕,看到成绩还未公布,兴致缺缺地收回了目光,弯腰脱板。

一系列淡定的动作,没有哪一秒不是在告诉大家:他知道自己会赢。

【一只土狗……赢了?】

……

【赢了李星楠?】

主持人三观碎裂的喃喃声中,裁判席上已经乱成一团,他们纷纷被要求重新看比赛录像,确认一只土狗没有漏旗门或者其他犯规的行为——

李星楠是国家队出生,在役时,亦为单板滑雪平行大回转男子项目队当之无愧的顶梁柱……

正如主持人之前提到,这位选手穿上专业竞技鞋和竞技板,最佳成绩是能滑平昌冬奥同款赛道48S。

什么概念?

就是如果他还没退役,凭这个成绩,运气好的话,可能可以在平昌冬奥会男子单板滑雪平行大回转项目通过资格赛,进入淘汰赛。

也就是说,巅峰状态的李星楠,说他是世界级别并不过分。

就这么一个人物——

以大概半个身位,0.5S左右的劣势,输了?

今日赛场,三生有幸……

在场众人认知观彻底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