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晴天见跟椰青冰糕风靡全城,有越来越多的人认识了念云糖水铺。

到糖水铺来的,不仅仅是吃龟苓膏,双皮奶等糖水的人,也有来蹭凉气的人。

可不是嘛,陈东家背靠存冰量那么大的凉冰铺,糖水铺里的冰块不要钱似的花,那铺子里头比谁家的地儿都凉快!

就是一两银子的龟苓膏太贵不能随便吃,那吃便宜一些的双皮奶也行,一百文一碟的小酥肉也行,二十文一杯的饮子也行,叫了能在里头坐好一会儿呢!

更有喜欢交际的,约了三两闺房密友,叫了一份龟苓膏,几份吃食,就能从早上呆到下午,完全是最好的social场所啊!

于是,糖水铺日日客满。

既然府城里最凉快的所在地不是日日能抢到位置,那只好退而求其次之,在家里头纳凉,就派家里头的小厮在糖水铺直接买了冷饮回府享受。

又因为五柳巷是靠河道附近的——当初陈念莞就是看中这巷子地理位置优越,有不少夫人娘子们,郎君老爷们喜欢坐画舫出游,水上乘凉时,便会叫丫鬟来糖水铺买吃食。

更有不少花舫,里头的花娘花魁待客,也派丫鬟来店里头下单。

陈念莞不看身份,反正来者都是客,能赚银子就行,于是开始筹备外卖业务。

刚好多了柳财跟柳旺,另外再找两个专干外送的当地伙计就行了,这四个人就算作是外卖小组了,基本工资+小费,她负责一个月二百文钱的基本工资,至于将糖水送到食客处后,食客打赏的小费,不管多少,都归他们本人所有,算是他们要在炎炎烈日下奔跑的补偿。

当然,送餐期间出意外或将吃食毁坏的后果以及费用,是要自己理赔的。

柳财跟柳旺原本就是想留在府城赚钱银的,难得陈东家还提供了食宿——那凉冰铺是三个厢房加半拉院落改建成的,地儿够大,如今天儿热,四大猛兽都不乐意回后院住,夜里冰铺关门就搬着铺盖跑店里头住去了——冰铺最里头的厢房连着冰窖哪,凉快。

柳财跟柳旺也跟着要到冰铺里头打地铺,陈念莞也随他们。

所以他们自然是乐意的。

而本地的两个伙计,自然了解一些行情,知道有些人家打赏小费出手阔绰,听陈念莞说那打赏归自己,都开开心心接下了这份活计。

自此,糖水铺外卖部门就这么走马上任了,为了夺得食客欢心,四个人都兢兢业业的。

几日下来,虽然跑得汗流侠背,可赚到的小费也多,自然满心欢喜。

柳财跟柳旺第一次知道,原来有钱人家在买吃食之余,还会额外出钱银奖赏跑腿的,夜里头捧着半百文钱的小费跟四大猛兽喜滋滋地直炫耀。

四大猛兽不跟他们一般见识,掉过头翻过身躺着直哼哼。

要告诉他们,咱一个月就能挣二两银子吗?月底还有五两的奖金?

别吧!

要说出去,他俩来抢咱的活计,竞争上岗咋办?

没错没错,别说,别说!

嗯!

四大猛兽心平气和入睡。

*

见着椰子汁跟椰青冻糕带来如此大的风潮,陈念莞开始设想将这两种产品当做糖水铺的主打产品来做。

毕竟椰子这产品在热带的海边,一年四季都有的,而且除了做椰青冰糕,这椰肉还有其他大把的用途,做椰子奶啦,椰子糖啦,椰菊糖水啦,还可以拿来熬汤,椰子鸡了解一下下,把椰子肉拿到河粉店去,椰子鸡汤也可以成为汤河粉的一个选择喔!

嗯哼,按道理说,是很稳定能持续做的一个系列。

但是,椰子只有热带海边才有喔,带回来的话,也必须保证椰子汁跟椰子肉是嫩滑甘甜那一种,品质上也得管控一下下。

这次从那位海商手里买的椰青都不错。

所以陈念莞又跑回了抚宁县码头,找到那位海商洽谈大量、长期收购椰青的营生。

那位海商姓胡,前后两次成功卖了南洋珍果给陈东家,对陈念莞非常有好感,对于她提出来的合作也非常感兴趣。

胡海商说那椰子是随商船出海的时候,在交易的海岛上摘的,因为椰子外壳厚重,很好的保护了里头的果汁跟果肉,便于运输,并且海商也去过更南边的琼州,见过当地的人们吃这个果子,于是就尝试着运回来了。

只是厚重的外壳也成为了销售出去的阻碍,一般人家不愿意买,因为买回去难以剖开,海商卖得贵,也有人觉得椰子汁好喝,每个却只有辣么一点点,一百文钱一个不划算,至于说送权贵,嗯,海商没门路,于是滞销了。

陈念莞听完,也觉得这胡海商真的是,敢想敢做,很对自己路子哟,当即跟他进行了一番亲切交谈,而后商定,由胡海商定期供应椰子给陈念莞,椰青一百五十文一个,椰子跟椰皇都一百文钱一个。

嗯哼,椰青跟椰子、椰皇其实是对同一种椰子不同时期的叫法。

椰青就是没有完全成熟时期的椰子,表面一般都是青绿色的,所以才叫椰青,因为是未成熟的椰子,所以里头的汁水最多,也最清甜可口,而椰肉则最软绵入口。

椰子就是成熟期的椰青啦,表皮呈现黄色,椰子越趋于成熟时,椰肉会越来越厚,里面的汁水就会相对减少,但两者的椰味都最香醇。

至于椰皇,就是老椰子啦,椰子汁是三种椰子中最不好喝的,但椰肉是三种中最香浓最爽口的。

在上一世,陈念莞在世面见着的椰子都是被削去了外皮的,要分辨这三种椰子是颇下了一番?????功夫,胡海商只知道厚重的外壳便于储存运输,根本不知道这椰子还有这等区分,听了陈念莞道来,才恍然大悟。

当然,跟胡海商谈完了价格,自然也要谈谈后续品控问题的。

按品质收购的三种椰子,若陈念莞购回去之后,发现苦涩或变坏的,是有权力跟胡海商退货的,这就保证胡海商在摘选椰子时,也得首选品质好的。

胡海商见着有稳定的买主,自然点头答应。

“对了,如果你是往更南边去的话,能不能也顺便去采购一些荔枝回来?”

七月啊,正是成熟晚的荔枝最汁水甘甜的时候。

买回来,可以当水果吃,也可以做荔枝糖水啊!

“陈东家,不是咱不买,那荔枝摘下来很容易坏呐!”胡海商提醒。

也是,荔枝一日变色三日变味,胡海商无论是出海到南边亦或是他说的海岛,来回要至少十日,没法子冷藏的话,在路途上就坏掉了,况且七月份了,过了荔枝旺盛期,怕也没剩多少了。

于是只得作罢,等来年再做打算。

当然,胡海商见陈念莞对这些热带果子这么感兴趣,似乎也很熟悉的样子,允诺要是再见着什么稀奇的果子,也会捎带回来,卖给陈念莞。

于是,跟胡海商的合作契约就此签订,念云糖水铺多了一个稳定的糖水系列。

若是胡海商运回来的椰子足够多,陈念莞也打算在两家河粉店推出晴天见椰子汁系列,或者,用椰肉直接做椰奶进行售卖也行。

等买回来后直接教柳山、郑二哥怎么取用椰子汁,怎么用椰肉熬鸡汤就行了。

约莫十日后,胡海商果然真的运回来一船的椰子。

陈念莞亲自验货收货,按照约定的条件跟价格,将胡海商的椰子全部收购完毕。

至于收购回来后的存放问题,都不是问题。

燕来巷自家有冰窖啊,供应给总店的直接放小仓房,每日定量送一批到店里头就是了。至于糖水铺跟西店,除了运输途中要取用小仓房地窖里的冰块,等回到府城了,存放自然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于是,糖水铺很快宣布晴天见饮子跟椰青凉糕成为了常销产品,不仅如此,还有新品种,譬如椰子奶,椰丝饼,椰香红豆沙,等等,府城再次掀起了椰子热,为糖水铺带来一波又一波营收。

*

在糖水铺的营业蒸蒸日上的时候,陈念莞开始琢磨买商铺。

嗯,柳氏的唠叨,她自然有放在心上的,为了走京城那一遭,她强制压抑着心里头买买买那头猛兽,不乱花银子,也不盲目扩大商业版图。

但,还是有一家商铺,她非常想买下来的。

就是西店那家商铺。

西店的商铺是租的,每年得花二百多两的租子。

当初租商铺的时候,这二百多两可以算是很大的一笔开销,毕竟,那会子她手上什么钱银都冇,还是刚开始找到合伙人收取的每人五十两银子江湖救急了。

嗯,但对于现在的陈念莞来说,二百多两,区区小事,不在话下。

毕竟,两个万贯的大大富婆了嘛,嗯哼!

所以她就想干脆把商铺买下来!

买了也好,省得届时那商铺的东家坐地起价涨租子,或者是用啥借口就不租他们了,而且据她估计,那商铺应该没有五柳巷这间那么贵,一千五百两左右应该可以拿下。

问题是,她想买,那东家未必肯卖啊!

陈念莞于是找到当初那间牙行,打探西店商铺的情况。

牙行的伙计听说是要了解河粉店那商铺是否出沽,又知晓陈念莞身份,很上道:“陈东家,您放心,那商铺的东家咱熟,他有没有意向,咱帮您去问问?”

这牙人伙计是一开始陈念莞想找铺子开冰铺的那位,他没想着陈念莞没在他们牙行看中铺子,转头却跟江家合作上了,当真开起了冰铺。

陈东家与崔四爷家的那些事,在府城里闹开,牙行的人算是消息最灵通的那一类,自然打听得清清楚楚,江家派人鼎力襄扶陈东家,那是人尽皆知。

江家什么来历,他们这些牙行做买卖的还不清楚?

不得了啊,背靠江家的女人!

牙行伙计一心给陈念莞卖个好,得知了陈念莞要买商铺,表了忠心,屁颠屁颠去找西店背后的主家打听去了。

嗯,陈念莞这个背靠江家的女人,就这么施施然回五柳巷,等消息去了。

三日后,牙行伙计来到五柳巷给陈念莞捎来了消息。

“陈东家,那位主家,听说是您想买铺子,说他卖给您,也不是不可以。”

哦?那为何他还笑得如此古怪呢?

“就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他家的孙儿苦夏,啥都不愿意吃,所以想请你过去,做一些能让小公子喜吃,又好克化的吃食。”牙行伙计看着陈东家,笑,“我觉着,陈东家厨艺这么高超,想必这个条件,应该不难。”

啧!

自己美名远播啊,这么多人都知道,自己厨艺一流了,是不是能媲美本朝御厨水平了?陈念莞很有信心的同意了这个条件,跟着牙人就来到了这位主家府上。

对了,这位主家姓林,据说先祖曾出过翰林大学士,如今亦有儿郎在朝中任有实职,啧啧,是书香世家呐,府城果然是藏龙卧虎啊,一个不小心,碰着的都是大人物。

面见陈念莞的,是林家的主母,林夫人。

原本陈念莞进入这雕龙画栋的林府,心里有一丝丝不安。

因为前儿有在宣平侯祖家崔府的不快嘛,有点点ptsd过敏,等见着林夫人了,登时松了一口气,她认出来,这林夫人,也是糖水铺的常客。

果然,见着陈念莞了,林夫人亦是笑笑:“陈东家,这还是咱们头一次在糖水铺之外的地儿见面呢!”

陈念莞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林夫人!”

因为去过几次糖水铺,林夫人也算对陈念莞有所了解,所以也不拘谨,直接说了自家小儿的事。

原来是林夫人最小的儿子林小郎,今年五岁有多,平时里是捧着手心娇养着的,锦衣玉食,但每年入夏,便总会有那么一段时日不喜吃喝,每逢这个时候,林府上下就都操碎了心,想尽各种法子哄林小郎进食。

“今年算是好一些,先有那河粉店的吃食,新鲜,他吃过一次,喜欢,就隔三差四叫人去买河粉店里头的吃食回来,后来,陈东家的糖水铺也开了,店里头的糖水啊,他是样样都喜欢,尤其是最近推出的椰青冰糕跟椰子奶,每日都得吃四份,可,那吃食都是冷品,凉,吃多了,小郎身子受不住,我只能不让他吃了。”

林夫人叹气。

那是自然的,虽然酷夏贪凉,许多人都喜欢喝饮子吃凉凉的糖水,但糖水铺里的夫人姑娘们,也都是隔三差四去的,算是有节制,林小郎才五岁多,自然不能吃太多冷藏的食物。

“可不让他吃了嘛,其他啥吃食他都吃不下去,非得继续吃陈东家铺子里的糖水,天天嚷着要吃椰青冰糕,我是没法子了,才想到陈东家你既然厨艺了得,能不能,做些不是凉品,却又能让咱家聆哥儿喜欢的吃食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

陈念莞明白过来了,与林小郎见了面。

知道陈念莞就是糖水铺的东家,林小郎原本耷拉的小脑袋抬了起来,眼珠子圆滴滴地冲林夫人喊:“阿娘阿娘,你果真将府城最厉害的厨子请到家里头,专给我做吃的啦?”

嗯咳,被林小郎说是府城最厉害的厨子,陈念莞还有莫名的高兴。

哎呀,最厉害的厨子啊,那岂不是把府城其他厉害的厨子都给干爬下了?

陈念莞登时心里喜欢起这个小屁孩,套近乎问他都吃过糖水铺那些糖水,最喜欢哪些,最不喜欢哪些,知道林小郎如今最迷的就是城里头的椰子系列,转头又问过林夫人,林小郎有什么忌口的吃食后,陈念莞就决定了要给林小郎做个什么吃食。

而后叫人到糖水铺取了四个椰皇,还有已经做好的椰肉糊糊跟一些做好的椰子奶!

既然林小郎喜欢吃椰子产品,冷品不适合,给他做热食就好啦!

先打两个鸡蛋,蛋白与蛋黄分开,而后分别打发,就像做蛋糕那样打发成奶油状,而后将蛋黄液倒入蛋白液里头,而后过筛精面粉,搅拌均匀,

加入椰肉糊糊,以及一些蜂蜜拌匀,而后放入屉子中蒸熟,

等凝固成型后,椰蛋甜糕就做好啦!

外面微黄,里头暄软,吃起来,还有脆脆的椰肉碎粒,比寻常的松糕会多一份坚果的香甜喔!

这就当做是饭后甜品了,至于主食,便是椰浆饭了。

将椰皇放置于案桌上,维持能稳固安放的情况下,削去上面小部分的壳,成为合盖状,然后将椰子汁倒出备用,将外皮削去,

将米淘洗干净,而后装进椰皇壳中,一半左右的?????米量,不加水,取而代之用椰子奶,注入椰皇壳里,稍微盖过米粒即可,合上盖子,

四个椰皇都如此处理,

另外拿大锅,放入适量的水,将四个椰皇都放置进水里,合盖,烧火,利用水温煮熟椰壳里的米饭,

将买来的一些新鲜的小虾清洗干净,

蒜剥壳剁碎,姜片切丝,葱白切碎,青葱切粒,

另外备用原味瑶柱酱少许,

起锅,热油,先煎一个蛋皮,

而后将如上除葱段以外的配料倒进锅中翻炒后,加入小虾爆炒,

待椰壳里的米饭煮熟后,将煮好的蛋皮跟小虾以及葱粒搅拌均匀,揭开盖子,倒进椰壳里的米饭里,亦搅拌混合好,那一个个椰皇饭就可以出锅了,

椰皇里的椰肉是最香浓的,再加上用椰子奶取代了水,在椰壳里隔水煮熟的米饭,椰香浓郁,还自带甘甜,

再加上爆熟的虾米蛋皮,白色米粉中间夹带红的小虾,黄的蛋皮,绿的葱粒,色彩缤纷,对五岁的喜欢吃糖水的小郎君来说,怎么可能没有吸引力?

将椰子汁跟椰蛋甜糕端上去的时候,林小郎还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等四个椰壳盛装的饭一送到林小郎跟前,那椰壳的盖子还阖着,所以他无从下手,一筹莫展地看着陈念莞。

陈念莞揭开盖子,露出里面缤纷的椰浆饭,林小郎的眼睛就瞪得圆圆的:“这,饭,饭是在这圆圆的里头的?”

“啊,好看吗?”

林小郎点点头。

“还很好吃喔!”陈念莞说着,退到了一边,看伺候林小郎的奴婢走上前,恭敬地伸手拿起勺子,才要从椰壳里舀饭,就被林小郎叫住了:“退下,我自己来。”

说着便抓过勺子,捧着椰壳,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吃了两口,小脑袋就点了点,“不错,不错,不愧是府城最好的厨子。”

“谢过林小公子夸奖!”

陈念莞松了口气。

既然林小郎满意,想必林夫人是愿意将那商铺卖与她了?

于是去瞅坐一边的林夫人。

林夫人正看着林小郎呢,见他居然愿意进食,面色甚是欢喜,才不舍地把视线从儿子身上挪开,便见着陈念莞偷偷瞥了过来,心里会议,让奴婢好好看着林小郎干饭,而后起身,带陈念莞走到了另一厢。

“陈东家果然厨艺了得,难怪那自诩老饕的崔四爷,最终也会被陈东家店里的糖水折服。”

“林夫人过奖了。”陈念莞笑嘻嘻地,“那,我如约给林夫人为小公子做了一顿满意的吃食,那河粉店的商铺?”

林夫人也看着她:“那自然是愿意卖与陈东家的。”说着,便嘱咐管事,去拿房契地契了,“另外,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还希望陈东家应下的。”

“林夫人请讲。”

林夫人却没有直说,转而问:“我去糖水铺的时候,听说,陈东家的未来夫君,考中了秀才?”

“是的。”陈念莞不知道林夫人为何忽然提起张二郎中秀才的事,心里纳闷。

“那既然考中了秀才,又得了乡试的资格,下个月,怕也是到贡院参考的?”

“那是当然。”

乡试秋闱三年一度,张二郎要错过了这一次,若圣上不开恩科,那可要等上三年。

“陈东家以为,张公子,考得上举人吗?”

“自然是能考上的。”陈念莞想起张二郎对自己信心十足,她也对他信心十足,肯定的点点头。

“看来,陈东家对张公子,确实是寄以厚望的。”林夫人淡淡地笑,“陈东家有没有想过,张公子考中举人之后的事?”

中举之后?

像阿娘说得,自然是去京城,参加来年二月的会试了。

若届时张二郎还是像眼下这般运气,指不定到时候,当真会考中状元。

等等,她不是一直这么指望他的么?

“会试在京城,又在来年二月,在此之前,张公子该不会还呆在青云书院吧?”

“自然不是,届时我们打算到京城去,寻书院就读。”陈念莞老实道,“若是能考中国子监入学试,怕会直接进入国子监。”

林夫人捻着袖口,遮着嘴角笑了笑,“虽说,通过入学试,是有不少举子,可以进入国子监,但,也并不是每个举子,都可以通过入学试的,张公子,有这个信心很好,但,若是多一层保障,也未尝不可,你说是吗?陈东家?”

“我不太明白林夫人的意思,还请林夫人指点。”陈念莞坦然问。

“国子监,也是什么举人,都可以进去的。”

国子监是最高学府,天下读书人均向往在此进学,而进入国子监念书的学子,称为监生。

通过入学考核进入国子监的举人被称为“举监”,这只是监生的其中一部分,国子监内还有例年的选贡生,凭恩荫入学的荫监,靠捐钱物入学的捐生,以及诸如侯爵勋贵子弟等等,而国子监就读的监生名额有限,自不是成绩好,就能笃定进入国子监的。

林夫人语气里自然是含着对张二郎是否能进入国子监的疑虑跟不信。

陈念莞亦是理解。

张二郎并未惊才绝学,比之陈念蹇以及江禹,自然是不及的,虽然出人意料一路考中,到如今也未算是脱颖而出,但也仅居二甲末尾,若说他当真运气爆棚,又过了乡试,那也未必下一步就能中进士。

因会试,是与天下众多五湖四海的出类拔萃者相竞,而张二郎,怎么看也缺少实力。

林夫人所以才会不信,张二郎能进入国子监进学。

自家未来夫君被人小看,陈念莞心里头不爽,但也承认事实,于是问,“那,林夫人,指教指教?”

林夫人又抿嘴微微笑了笑。

“我林家大老爷在朝中为官,如今幸为翰林院侍读学士,若陈东家需要,我可跟大老爷提一句,给张公子一封举荐信,也不是不可以。”

陈念莞一怔,而后思索开来。

不是不说不信任张二郎的实力,他既信誓旦旦能考中举人,她亦是期待他能成功的。

但,举人之后,去京城呐。

如今他幸而有范山长看好,能在青云书院读书,可到了皇都,他们可以算是真正的人生路不熟,想考进国子监怕是要比占尽天时地利的京城人士困难许多。

但若有林大老爷这位翰林院京官的举荐信,自然更好。

不是说林家先祖里就有翰林院大学士么?这得了举荐信,或许旁人也会给几分薄面。

多条路多条选择,也不差!

所以陈念莞当即问:“想必林夫人是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嗯,对陈东家来说,不过是件小事。”林夫人笑盈盈道,“我也是为了聆哥儿,你厨艺这般好,聆哥儿也喜欢你做的吃食,所以我想请陈东家继续负责聆哥儿的膳食。”

“你是要我做你们林家的厨子?”

“怎么会是厨子呢?”林夫人瞥了一眼陈念莞,见她脸上不喜不怒,才道,“只是希望,你将方才聆哥儿喜吃的膳食,留个方子给我府上的厨子,另外,要聆哥儿厌烦了,陈东家再来给聆哥儿做新吃食,便行了。”

“可有时限?”

“总不会一直劳烦陈东家的,只要这个夏季过去就行了,届时,张公子也下场科举了不是?”林夫人问,“如何?”

“好。”陈念莞点头。

也不过是开发多几样新鲜吃食的事,就能换来一封举荐信,对她来说,划算得很。

于是,就此定下了每隔四日,陈念莞便会来林府一趟,专门给林小郎做吃食的行程。

林家的管事亦将那商铺的地契跟房契拿了出来,交与了陈念莞。

陈念莞离开林府的时候,喜滋滋的。

这一趟,来得值了!

不仅买到了河粉店的商铺,还能顺便给张二郎弄一封翰林院大佬的举荐信。

要张二郎知道自己这么为他,不知道会不会感动涕零呢?

*

八月,金桂飘香。

月初就已经有不少学子的身影陆续出现,比前几个月的学子潮来得更早,也来得更多。

这些,都是苦候了至少三年的读书人。

都有着秀才功名,有年少轻狂的,中年稳重的,以及白发苍苍的。

不约而同赶来府城,都是为了初八那一日开考的乡试。

府城的气氛也不同于之前几场考试,倏然紧张又严肃起来,便是不下场科考的府城百姓,也感受到了这股子压力。

当然,陈念莞除外。

念云糖水铺名声大噪之后,如今也慢慢传到了来府城参加乡试的郎君里头。

有不少家境阔绰的少年郎或公子哥,也特意来糖水铺品味一番。

看一眼络绎不绝的食客,陈念莞满意地笑了笑,而后将主场交给了各位训练有素彬彬有礼的跑堂们,回到柜台后面,飞快地盘算糖水铺七月份的进项。

算着算着便忍不住偷偷窃笑起来。

开店的六月份,盈利不足三百两,那时候是因为糖水铺名声不显,而七月份,自己与崔四爷商战一场,她这位?????陈东家就既显山又露水地将凉冰铺跟糖水铺的存在感刷了好大一波。

又随着前一批到店里头来光顾吃龟苓膏的夫人娘子们颇有见效,口碑渐渐宣扬开来,那食客越来越多,作为本店龙头产品的龟苓膏也不负众望,成功为本店盈利的当担,这个月光是龟苓膏的销售都突破了五百两,没亏了段爷爷那么大年纪了,还在后院天天看火熬膏——当然,他也没少吃就是了。

除了本店的第二担当双皮奶,椰子系列也成为了本店的支柱型产品,风靡全城,这部分的收益也高达四百两。

再加上下降一位的第四担当甜碗子以及各类糖水跟饮子,还有限售产品的收益,糖水铺七月份的销售影业额超过了一千两,不过除去各项成本跟商税,净盈利九百四十两。

这个数字,让陈念莞很满意。

跟河粉店开业初初盈利丰盛,随后月月递减,最后维持在一个变化的进项来看,糖水铺是后来居上啊!

呵,上个月才分成仅仅五十两的柳云,这个月能够分得差不多有二百两,要那丫头知道了,怕是要高兴坏了。

果然!

这日糖水铺打烊后,陈念莞在房里头将账簿给柳云看着算了算,得知自己有一百八十八两的分成,柳云拽着表姐的胳膊,直呼高兴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柳大舅家的儿郎跟娘子不一样。

儿郎们赚的银子要上交公中,娘子却是不需要的,也就是说,柳云赚多少,自个儿实得多少,而她在短短两个月,身家就攒到了二百多两,若糖水铺的营生一直火热下去,恐怕不用多久,柳云手头的钱银就要超过柳家的任何一个表哥/表弟了。

柳云似乎没意识到这一点,还沉浸在自己忽而多了二百多两的喜悦里头,晕乎乎的。

陈念莞也没有打扰她,让她多会儿陶醉在我有银子了的巨大惊喜里,便去找凉冰铺的诸位了。

因为在月初,早收了一波主顾们超过五千两的定银,所以后来凉冰铺做成的营生都不至于像上个月那般大宗,比较多的是散冰的买卖,但有崔四爷的一万两银票打底,所以七月份已经命定是冰铺今年盈利最多的一个月,抹去所有必要开支,拢共净赚一万七千多两。

所以到今日为止,两个万贯大大富婆的称号才算彻底落实。

顺利做成崔四爷那笔大买卖的时候,陈念莞就给四大猛兽跟柳羊,甚至是柳风都给发了一波奖金,今儿自然是要发第二波的。

柳羊跟四大猛兽一边收下红包,兴高采烈之余,也有淡淡的惆怅。

今儿陈东家说了,冰铺营生进入了今年的最后一个月,等八月一过,这冰铺就要关门了,要再想做这赚大银子的营生,还得等来年。

可他们,仅仅与陈东家签了一年的用工协议而已,所以,基本上,这个月结束,意味着跟陈东家的合作也结束了。

离了凉冰铺,他们要上哪儿找像陈东家这么好的东家,以及月俸跟奖金都这么丰厚的活计呢?

似乎是看出了四大猛兽眼里的失落跟心中不安,陈念莞干咳一声,道:“经过这两个多月的考核,我发现柳羊,柳豹,柳虎,柳熊,柳狮,你们的专业技能过关,且工作表现突出,如今有意跟诸位签订长达十年的用工契约,不知道,诸位有没有兴趣……”

“有有有!”

“陈东家,我早就说过咧,你干脆跟咱签十年契的,咱愿意!”

“陈东家,来吧,契书在哪儿,我第一个跟你签!”

……

那不安跟担忧一扫而空,柳羊跟四大猛兽哈哈笑了起来,均齐齐搓手,激动地看着陈念莞。

十年啊!

这么高月俸的活计,稳定做十年,能赚多少银子?

怕是自己一辈子的花销都不用愁咧!

还都不用担心自己以后找不到活计!

柳羊跟四大猛兽高兴,陈念莞也高兴,这柳羊跟四大猛兽用得顺手,又勤劳肯干,便是冰铺不营业了,他们也可以留下来看铺子,还能随时到糖水铺帮忙。

毕竟,陈东家背后是江府,如今府城里没谁敢再随便到自己的店里头闹事,可指不定有混不吝的上门闹事的时候。

糖水铺里都是姑娘居多,有他们在后院帮忙,出事时候到前头露面,她放心许多。

至于柳羊,通过这两个多月的观察,陈念莞也觉得他只做凉冰铺的管事大材小用了,正打算调他过去做糖水铺的掌柜。

柳羊接过契书没来得及看,陈念莞就告知了她自己打算让他兼任糖水铺的事,柳羊吃惊,而后激动得抓着契书的手都在颤抖。

“陈,陈东家瞧得起我,我自然是,拼尽力气也要把活计干好的。”

“那行,我就拭目以待,等着柳掌柜的好好大干一场了。”

交代过凉冰铺的伙计后,陈念莞便与小佑跟四丫跑了江府一趟,送分成给江禹,结果没见着江禹,只见着了王管事。

“陈东家,大公子闭关念书,要应付几日后的乡试!这笔进项我代大公子收下了!”

陈念莞表示理解。

因为,来到府城的张二郎,也与柳青在做上场前的最后冲刺。

那不要命K书的狂热,让陈念莞不由得想起了当年自己高考前,从早到晚捧着试题,念书念得想吐的噩梦。

听说乡试三场,第一日进考场,第三日才能出来,第四日又得进去,如此三个轮回才算考完,期间,吃喝拉撒都在窄窄的考舍里,比高考还惨咧!

陈念莞才想着给张二郎,柳青还有自家三哥做点什么,好让他们在考场充饥的时候,建哥派人将胡海商出海运回来的第二批椰子运到了府城,而跟这批椰子同时抵达的,还有一批柳云说看起来像苞谷杆子的东西。

据说是胡海商在更南边采购椰子时,顺便买的一小批当地产物,说是听说陈念莞开的是糖水铺,这一小批就当做是迟来的贺礼,不要银子。

陈念莞嘴角抽抽。

这像苞谷杆子的东西,可不就是甘蔗么?

来得正好啊!

陈念莞从这批甘蔗里抽出了三根,想了想,又抽出了一根,一看就光泽好,糖份足,还笔直笔直的甘蔗,放到了一边。

差点忘记了,曾四也是秀才了,听说今儿也是要考乡试,估计也用得上。

所以,他们肯定需要的。

之后,陈念莞给自己跟二舅母各留了一根,一根托陈小姑送给陈念蹇,一根送给了曾老爷,嘱咐他们送考当日,一定要带上,陈小姑跟曾老爷不明所以。

陈念莞神秘地说:“是护符,庇佑秀才逢考必过的吉兆喔!”

然后屁颠屁颠去做给张二郎等人在考场吃的干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