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软肋又如何

沈皓长没料到沈皓行会答应, 更没料到会答应的这样爽快。

毕竟方才他故意讨人时,沈皓行虽然神色语气没有变化,但他说话时, 自称忽然从“我”变成了“本王”, 而对他更是从“四弟”直接称呼成“鲁王”。

这样的变化在沈皓长眼中,代表着沈皓行已经生气了。

沈皓行很少对外会有恼火的时候, 即便那时候和九公主抢人,他也是温柔含笑的模样,让你误以为他很好说话,轻易就能退让, 可沈皓长知道,他并不是表面这般模样。

他会用最和善的面容, 做最凶狠的事。

沈皓长实在对那女子太好奇了, 所以一时兴起故意逗趣,在意识到沈皓行有些恼了之后, 他又故意要叫那女子出面,他想看看对于沈皓行而言,这个女子到底重要到什么地步。

他以为, 他不会让她出来,至少还要装样子再说些什么托词, 然而现在他答应了。

“不用麻烦了!”沈皓长忽然改口, 笑着摆了摆手, “传句话就得了, 我信谁也不会不信四哥!”

沈皓行没有看他, 而是回头对常见道:“带哭哭出来。”

宁妱儿看话本看到正关键的时候, 听到敲门声, 略微愣一下, 平日里如果是沈皓行回来,根本不会敲门,而是会直接推门进来,所以她反应了一会儿,才对外道:“是谁呀?”

门外传来常见的声音,“姑娘,王爷请你出去见客。”

宁妱儿过了许久才慢慢来到门口,却也没将门打开,隔着那扇门,小声道:“我……我没有带衣服。”

常见知道她口中的衣服是指那日去宫里时的那套太监服,便解释道:“不必换衣,此刻随属下去便是。”

常见同沈皓行相处十几年,他觉得自己方才没有理解错,沈皓行就是要宁妱儿以女子的身份去见沈皓长,不然他何必提“哭哭”这个名字。

虽然常见不理解沈皓行这样做的目的,但他很笃定,宁妱儿不必换衣。

等了片刻,见宁妱儿还是不愿出来,常见忍不住提醒道:“姑娘,咱们已经让王爷等许久了。”

门后传来一声低低地叹气声,随后门被拉开,宁妱儿带着一丝歉意地看了常见一眼,便又立即不安地垂下眼来。

前厅,沈皓长正说着东夷近些日子的乱事,话说一半时,竹帘微动,一个粉衣身影步入视野。

沈皓长说话声戛然而止。

宁妱儿今日穿的这身粉衣,布料轻盈垂滑,因着入秋的缘故,比夏日软烟罗相比更显保守,除了身前那两只白嫩纤细的手,就只有那张娇美的脸露在外面。

她来得匆忙,面上未施粉黛,发髻都是平日里随便挽起那样,只在最上方插了一根珠钗,明明是毫不起眼的穿着打扮,落在她身上却莫名有着一种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的美感。

宁妱儿进来时便一直眉眼低垂,不仅未看沈皓长,连上方坐着的沈皓行都没瞧一眼。

随着身后一阵秋风,竹帘再次轻轻晃动,宁妱儿睫毛微颤,柳眉轻蹙了一下。

沈皓长掩住目光中那丝异样的情绪,很快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故作惊讶地冲沈皓行道:“原那小太监是位女子啊……”

沈皓行没有回他,而是温声将宁妱儿叫到身边,他大掌握住那双小手,感觉到冰凉时,便又叫她直接在他身旁坐下,旁若无人似的帮她暖手。

沈皓长眉梢微挑,没有打破这份从未见过的温情画面,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二人,斟酒慢饮起来。

沈皓行因一直饮酒的缘故,他手掌极热,很快便将宁妱儿这双小手焐得温乎乎的。

与此同时,侍从也端来一壶热茶,倒了一杯放在宁妱儿面前。

沈皓行这才松手,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沈皓长,“你方才说平州如何了?”

平州是沈皓长的封地,与东夷相邻,而东夷近日频出乱子,不知从何处冒出一堆前朝余党,与突厥联合闹事,各府平乱无能,惹得皇上昨日上朝时大为震怒。

沈皓长见沈皓行根本没提讨人之事,便也不再去提,很有眼色的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我刚得知封在平州时原本还欣喜来着,想得离上京不算远,往后得诏回来也方便,结果人还未去,便摊上这样的乱子。”沈皓长说着,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叹了口气。

“这事若落在旁人头上,兴许还是个立功绩的机会,可四哥你是知道我的,我这几年好不容易将身子养好一些,就想着日后做个闲散王爷,让我多活两年才是要紧事,结果……”

沈皓长摆了摆手,又倒一杯酒。

宁妱儿进宫那日见过他,当时只是下意识扫了一眼,并未细看,可便是如此,她也知道这位皇子身形高大,声音洪亮,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体弱多病的人,所以在听完这段话的时候,不由好奇地抬眼朝沈皓长看去。

沈皓行的目光原本也是落在沈皓长身上的,余光看到宁妱儿抬眼的时候,他神色忽然冷了几分。

“近日东夷的确事多,你若不愿趟那浑水,称病养上数月再去不迟。”

这段话是对沈皓长说的,可眼神却是看向宁妱儿的。

宁妱儿一时还未反应过来,目光还在打量沈皓长,她这些年颇有些久病成医的感觉,看看这人的面容神态,有时候大致能看出些问题来。

沈皓长虽如今身材看着高大不少,可那面色与她有几分相似,面色过分白皙,唇色却隐隐有些紫绀,这是心疾之人比较典型的一种表现。

许是觉出宁妱儿在打量他,沈皓长也慢慢抬眼看她,“四哥可莫要与我说笑了,我与你可不同,你称病休养一整年都无事,我若在这个节骨眼别说称病,哪怕真的躺在那儿动不了,父皇也得命人将我抬去。”

他说话时是笑着的,乍一看还以为是在自嘲,可细看时便能从那双眼神中看出,他脸上的笑意与这番话无关。

两人眸光相对,宁妱儿愣了一瞬,随后立即垂眸。

沈皓行那张手再度出现在她眼前,他一面握住她手腕,一面说道:“既然心里清楚,那便少饮些酒,好好休养才是。”

沈皓长手中的酒杯刚举起,还未碰到唇边,听到沈皓行这番话,他略微顿了一下,却也没将酒杯搁下,而是直接饮尽,随后起身笑道,“四哥说得是,那我今日便不多扰了。”

沈皓行什么也没说,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只是喉中“嗯”了一声,他目光始终在一旁的宁妱儿身上。

沈皓长好似习以为常,也没再开口,而对于讨人的事,沈皓行不提,他也不会再去开口,便是个傻子今日也看得出来,这女人对于沈皓行而言,是个极具分量的存在。

别说讨人了,便是他日后开口提一下,都会给自己惹上麻烦,他可比旁人要清楚,这位表面不羁的四哥,可绝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临走时,沈皓长眸光在宁妱儿身上留了片刻,而转身之后,他英朗的面容上再度浮出方才相视时那抹笑意。

回舒静院这一路上,沈皓行一直闷沉不说话,宁妱儿则对方才前厅的事还处于怔懵中,她实在不理解今日为何忽然要将她叫出去,见沈皓行似乎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宁妱儿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由她打破了这颇为古怪的压抑。

她问道:“王爷,为何要我见他呢?”

“见他?”沈皓行眉梢微挑,手上力道不自觉加重了些,“与他无关,是本王忽然想你了,便想见见你。”

沈皓行说得是实话,虽然今日是沈皓长先提起宁妱儿的,但只要他不想,宁妱儿便不必出面,他的确是想她了,尤其是听到另一个男人想要讨要她时,他便更加想她。

想到顷刻间就想见到她。

宁妱儿不知道沈皓行和沈皓长的关系到底如何,可按照她对沈皓行的理解,他应当是个极为谨慎的人才是,不该就让她出现在外人面前,毕竟对外所有人都以为魏王不近女色……

沈皓行知道她心里疑惑,却没有和她解释,而是不自觉手上力道又重了几分,冷着声问,“方才为何一直盯着他看?”

宁妱儿吃痛蹙眉,下意识想要将手收回,沈皓行手中又是一紧,彻底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眸光是许久都未曾出现过的阴沉,“你喜欢他?”

“王爷说什么呢?”宁妱儿也顾不得疼痛,又惊又恼地看他道,“我那是觉得奇怪,怎么这样高大的人也会是体弱之人,便想看看他是哪里有疾罢了。”

见沈皓行不说话,眯着一双眼睛在打量她,宁妱儿顿觉无语,“我与他根本就不认识,算上今日也就才见过两次,且这两次王爷都在身旁……便是换作任何人,都不可能会动那种心思的!”

本以为话说到这个地步,沈皓行应当会安心,却没想到,他竟慢慢悠悠地来了一句。

“谁说不会……”

宁妱儿瞬间觉得血压上涌,她觉得沈皓行是故意气她才这样说的,男女之间的喜欢是需要深思熟虑的,连话都未曾说过,单只看上一眼便能喜欢?

对于宁妱儿而言,这是一种对自己极其不负责的行为。

“你、你是在无理取闹!”

宁妱儿小脸被气红了,说完便用力去甩沈皓行的手,想要离开,然而她不仅没有甩开,反而被沈皓行往回一拉,直接撞入他怀中。

额上传来一声轻叹,带着酒香的气息缓缓下落,他将她紧紧揽在怀中,几度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然而却始终没有说出口,到最后,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是沙哑着声低低开口道:“不必因今日的事烦心,日后本王会带你见更多的人,去更多的地方……”

她是软肋又如何呢,他将她护好便是了。

作者有话说:

宁妱儿:才见一两面就喜欢上,而且还当着王爷的面,哪里会有这样的人?

沈皓行:本王啊,本王就是这样的人。

第一次在赵府东苑见你时,你不是和你表哥正在含情脉脉么?

第二次在珍宝阁见你时,你表哥不也在旁边么?

宁妱儿:……我输了,我输了还不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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