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孙母真的看不上林红娜这个儿媳妇。
先不说她出身小门小户,单是林红娜一家人的道德水平就让孙母嗤之以鼻。
孙母出身好,父亲是镇粮站的站长,娘家兄弟是镇公安局的局长,嫁的又是灯泡厂主任,灯泡厂的老厂长没几年就退休了,现在厂里的领导班子里,兼任厂书记的孙父最得人心,等老厂长下去了,上位的八成是孙父。
孙母眼瞅着就要当上厂长太太了,正在春风得意的时候,老天爷一记重锤砸下来,叫她实在接受不了。
孙母这辈子有一儿两女,大闺女二闺女都出嫁了,对孙家良这个唯一的儿子不可谓不疼爱。
孙母给孙家良挑选的儿媳妇,要么家世显赫跟孙家门当户对,要么出身书香门第,善解人意,再不济也是出身亲白出身清白,好拿捏的姑娘。
孙母万万没想到,自家儿子眼光差到出奇,让人设计着娶了乡下来的林红娜。
乡下来的也没什么,人品样貌学历工作好也行。
可对上哪哪都不行的林红娜,孙母半点儿笑模样也没有。
既然林红娜肚子里有了自家孙子,孙母勉为其难答应她进门,并不代表着在心里就接受她是孙家的儿媳妇了。
林红娜大着肚子进门,孙母毫不客气给她制定了五条家规。
一、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家里上上下下打扫一遍。
二、家中来了客人,要有颜色,端茶倒水都要讲究分寸,茶不能太满,也不能太烫,八分满即可,饭桌上不允许挑剔、剔牙、吧唧嘴。
三、孙家孙母当家,林红娜不上班,腹中胎儿的一切费用由孙家承担,她一个月有十块钱的零花钱,花完了就没了。
四、林红娜嫁到孙家,娘家那些乱七八槽的亲戚少来往。
五、孙家良事业为重,外面有什么闲言碎语的,林红娜就当没听见,闹是别想闹,孙家骂没人会为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损害家族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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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孙母制定的五条家规,除了第一条和最后一条苛刻以外,另外几条还是能让人接受的。
可惜,林红娜不是一般人。
她可是重生来的,费劲千难万苦才抢了堂妹的好姻缘,她就等着在孙家享福呢。
怎么能让孙母挟制她。
尤其孙母每次跟她说话,那种高高在上,瞧不上她的高傲挑剔语气,让林红娜满腹郁结,积攒了一肚子的怨气,无处倾诉。
林红娜胸口都快炸了,肚子一抽一抽的疼,她想跟乡下泼妇一样,状若癫狂在孙家发疯闹上一场,脑海中残存的一丝理智把她拉了回来。
闹上一场心里是舒坦了,下半生的荣华富贵也别想得到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林红娜告诫自己要忍,孙母都快五十个还能活几年,她就看看这个老不死的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林红娜给自己打了气,又继续低眉顺眼在孙家当佣人。
大过年的,孙家来来往往有身份的客人不少,都年初五了,还有客人上门。
灯泡厂的保卫科长两口子拎着水果罐头,来给孙家人拜晚年。
孙母坐在沙发上,捧着细瓷茶杯就那么撩了撩眼皮子。@无限好文,尽在
林红娜赶忙端茶倒水,上点心糖果,讨好的把茶壶往孙母那边送了送。
“妈,您喝茶。”
孙母没有多话,略微点点头,捻起茶杯就喝了一小口,又言笑晏晏跟客人聊家常。
等客人告辞出门,满地板的瓜子壳糖果皮,茶几上也一片狼籍,林红娜脸抽了抽,拿来扫帚垃圾桶,一面扫一面在心里咒骂孙母驴粪蛋子面上光,还不如屎壳郎爱干净!
*
年初六一过,县公安局开始上班,顾时安每天踩着自行车翻山越岭去上班,着实辛苦。
林瑶看在眼里,对于某人晚上时不时的一个亲亲,也能接受了。
结果,她纵容某人过了头。
这几天天色一暗下来,顾满仓两口子就回屋歇着,东子在自个儿屋里捣腾捣腾,看看小人书,没一会儿就四仰八叉呼呼大睡了。
刚开始,顾副局长还挺老实的,林瑶睡觉不老实嘛,吹了灯,大山深处万籁俱寂,耳边只有冷风打在门柩上的吱嘎声。
林瑶睡觉质量好,几分钟就能睡的小脸发红。
半夜半梦半醒间,林瑶总感觉有人在温柔亲吻她,等到一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呢,一道灼热好闻的气息就拂过她耳畔。
“瑶瑶,醒了?”
林瑶懵懵“嗯”了声,某人低声笑了笑,温柔的吻就接连落在她唇上......
好几天晚上,林瑶就跟一叶扁舟落在波涛的大海中一样,这么**啊**的,早上醒过来,腰酸腿软下不了床。
林瑶就陷入了沉思,这家伙儿整天上班下班跑好几十里路,晚上还......
要不她也赶紧要个小崽子吧。
这么下去,她只能跟顾副局长分居了。
今年春节不知道在怎么回事儿,两三天就下一场雪,年三十到年初二刚下完,初六早上又下上了,雪后的山路泥泞难走,走两步脚上带出一脚泥,屋里也潮湿得不行,许久不见阳光,大山一到晚上就下大雾,雾气加上阴沉风雪天,宅在家里也不好过。
云水县各大工厂开工的日子遥遥无期,灾荒还没过去呢,听说北方的灾民有的吃上观音土了,那玩意儿吃着跟面粉一样,但是吃下去能拉不出来,有的活生生给撑破肚子。
哎,总归都是没有粮食闹的。
县里老百姓把细粮换成了粗粮,什么苞谷面、高粱米、地瓜窝窝头,还有拿老白干换地瓜窝头的,什么能吃饱就换什么。
孙家面儿上也是锅底煮地瓜,大锅里烀饼子,其实,孙家良姑父管着镇上粮站,他们家玉米饼子、咸鱼豆腐脑还是能吃上的。
林红娜肚里有依仗,孙家饿着谁都不会饿着她。
林红娜吃的肚皮滚圆,乡下林大国一家子可倒霉了。
老林家前面是大食堂,一点儿危机意识也没有,大吃大喝,手里有钱就拿去花。
现在好了,公社的食堂没了,村里各家吃各家的。
林大国家就一小袋子黑面馍馍,还是林红武偷鸡摸狗,拿了偷来的好东西在黑市换来的。
这么点东西哪里够吃的。
林大国一家三口也不知道节省,吃没了就想着去镇上找好女婿打秋风。
孙家良给了两回钱,后来直接见不到人了。
孙家更别说,有孙母这座大佛压着,林红娜才不敢造次,就算她不把娘家人放在心里,也不能眼睁睁看他们饿死。
再说林红武给她带了个信儿,林大国李爱凤两口子已经打算拿个破碗,到镇上要饭了。
别问为啥,问就是俺们命苦,闺女女婿不管俺们,只能去要饭
林红娜差点儿气上天,只能拿出自己的私房钱甩给林红武,林红武去黑市买了三四斤高粱面、两斤黑面、两斤高粱面,二十斤地瓜装在背篓里背回林家村。
有了这些米粮,林大国一家总算消停了。
这些粮食虽然不多,但是如今家家户户都缺粮,一天吃上两顿稀的,挨到春天就能挖野菜吃了。
年初八半夜又下起了雪,洋洋洒洒下到第二天下午。
初九吃了一顿地瓜干,林瑶往瞅了瞅,飘扬的雪花已经停了,老宅院子里积了两寸多厚的雪,山路两边的灌木枯落满了白雪,也显得灵动起啦,远处的竹林白雪皑皑,山路上还有一道道小动物的足迹,一直延伸到大山深处,看样子是半夜出来觅食留下的。
雪后的野兔子最容易抓,顾时东套上粗布大棉袄,对着屋里的小镜子照了照,觉得配不上自己英武帅气的脸蛋,就把粗布棉袄换下来,往**一丢,翻出他哥淘汰下来,改良过的小号军大衣来,往身上一穿,很好,完美符合他的形象。
臭小子打了水,把自个儿头上翘起来的呆毛压下去,对着镜子咧嘴一笑,跟个花孔雀一样,出来显摆。@无限好文,尽在
“嫂子,我去后山抓兔子,这身打扮咋样?”
林瑶嘴角抽了抽,违心赞了几句,又纳闷儿,“咱家不是有兔子嘛。”
干什么去后山抓兔子?
“哎呀,嫂子你咋这么笨,咱家兔子才多点儿大,看到吃不到,后山的兔子过了一冬天,肥嘟嘟的身上老肥了,抓回来炖土豆吃贼拉香。”
林瑶听完也馋了。
姐弟俩对着兔窝里的小兔子流口水。
张翠兰隔着窗户笑骂两声,没出来。
顾满仓起得早,拿着个大扫把,打扫了兔窝上的雪,把兔窝里的屎铲出来埋在花园里,又把院子里石子路扫的干干净净,扫起来的雪堆在墙角根,顾时东缠着老爹一道去后山抓兔子。
顾满仓乐呵呵应了。
林瑶也想跟着去,她细胳膊细腿让臭小子嫌弃了。
“嫂子你去干啥,山里头可冷了,风一刮树枝子上嗖嗖往下掉雪,一条腿扎进去另一条腿都拔不出来,你在家等着呗。”
林瑶当即表示,她在家里等着也挺好的。
顾时东嘿嘿笑了,跟着老爹屁颠屁颠跑了。
张翠兰在屋里拾掇衣柜,翻出来两块细棉布料子,有一块黄底杜鹃花的,另一块是枣红色的,闺女怀孕了,她想给顾春梅缝了小褥子,等大外孙生出来正好派上用场。
家里的那窝小兔子饿的挠墙,惹的大橘在边上蹦来跳去喵喵叫。
林瑶赶紧切了白菜叶子,丢进兔窝里,看着小兔子们大快朵颐,这窝兔子下了八只崽,母兔子肚子里又踹上崽了,大冬天的家里囤了一车大白菜,有张家舅舅送来的,也有林瑶“托关系”买来的,她盘算了下再有半拉月这窝兔子就能出笼了,正对着兔子们嘻嘻笑呢。
下班回来的顾时安扛着自行车往家走。
没错,顾副局长是扛着自行车回来的,雪后的大山一走一个雪窝子,自行车根本起不动,就这下了班,老局长特批大头哥开局子里的吉普车送顾时安到山口。
剩下的路,大头哥爱莫能助,顾时安自己扛着走了回来,绕是再小心仔细,扛着自行车也难免会走路不稳,摔个屁股蹲之类的。
当然了,顾时安走路稳当,屁股蹲什么的摔不了,就是他卷起来的袖子蹭上了泥巴,俊脸上也带着泥,以往冷着一张俊脸,面无表情的的顾副局长,跟个乡下汉子一样灰头土脸扛着自行车走过来。
林瑶看了想笑,胸口却涌起一阵恶心犯呕,想吐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