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兴德新房旁边是二柱子家。

然后依次二柱子旁边是六子家。

盖房时想着,把二柱子夹在中间过日子,以免柱子将来娶妻,柱子脑子本身又不够用,谁知道女方有没有使心眼啥的。

反正用左小稻说朱兴德和六子的原话就是,“你俩招不招人烦,咋那么操心呢。柱子要是真娶了媳妇,甭管过了好孬的,你俩大老爷们也不能伸长脖子管太多,那成了啥事儿。一家一个过日子法。”

朱兴德不接受这个指责,他指着六子说:“是六子非让我这么办的。而我依了他,无非是为你们女人着想。你想啊,柱子那脑子里没有男女老少的区别,别是将来两口子拌嘴,他脑子一热动手,住跟前儿,我能管住他。”

想的还怪多的,难怪掌纹乱糟糟。

不止这样,关于二柱子和六子的小房子,建的面积还都不大。和秀花那房子差不多。

即便左家主动提出,要垫付给直接一步到位盖个大的,就当作是婚房准备着。既然是婚房,还得考虑将来柱子和六子有孩子呢,那样仓房也要多盖几间,过日子破家值万贯,养鸡养鸭、仓房用来放木绊烧火取暖、存粮什么的。

可六子拽着二柱子,非咬死了不同意盖大的。

等到二柱子不在场时,六子才对左家人说了实话:

“不能让外面姑娘奔咱大房子才嫁咱。

尤其是柱子这种情况。

等到成亲后,姑娘家真是那好样的,别说扩盖大房子,就是我们挣的银钱,全都可以一文不留给媳妇。但起头不能那么办。

我和二柱子我俩算是啥身份,都属于无父无母无亲属的光棍,又没什么积蓄,全靠自己不是啥富贵人,不可以先有大房子,以防再吸引来一些别有用心的女人,或是媒婆瞎给撺掇介绍,开口就说我们有大房子。那可不成,容易招来心大的,俺们得找个踏实过日子的女人。”

啊,这时候六子说实话了,他不提要找个漂亮之类的了,终于接了地气。

且大伙也都晓得,六子或许还真不是为自己,毕竟他是个“心眼健全”的人,有识别和掌控人心的能力。

真得识别,否则现在娶妻,大多数全靠媒婆一张嘴和女孩娘家在外面的名声好坏,内里啥样还真不清楚。

有多少外面名声好的,其实里面一团糟捂着,咱细打听都容易看岔眼,而再见面就掀盖头过日子了。过的好不好,有时候细想想说句泄气话,这聋哑婚姻也是凭运气。

可以说,六子为二柱子操碎了心。连房子都跟着一起盖小的。

而六子小房子的另一头是吉三的新房。

吉三的新房钱是秀花给掏的。

吉家兄弟分家时,秀花就想好,咱白得吉家的牛就变相是吉三的分家银。这银钱应该掏。

而目下,吉三在县里酒铺子当掌柜,那房子又把着路口,面朝游寒村麦场,秀花又在吉三新房前面多接出一个小偏房,当作了小卖铺子。

这样往后各村要想买个啥,再不用进村打扰游寒村的人。

别提了,以前就有人反应过,不乐意了呗,说买东西的人多,人杂,都得出入关大门怕外村人偷东西啥的。

反正闲话一箩筐,咱家又不占理,确实是有点儿乱。不能让人家一点儿都不准说咱左家不是。那成了啥?那是一言堂。

这回妥了,左家小卖铺转移到这面。

要是转移到这面,村里人仍旧说闲话,那秀花就打算出去好好和人讲讲道理了。

再说回左撇子和白玉兰新房的左手边邻居。

左边紧挨着是小豆和满山家。

小豆和满山家的左面呢,才是小麦和罗峻熙。

房屋布局大小就不详说了,都和朱兴德那里是一模一样的。

因为这盖房钱,是白玉兰和左撇子经秀花同意用公账给盖的,也就是说,一砖一瓦钱是人家做岳父岳母给掏的。地皮钱又是外婆给买的。

那就不能大了小的有差别。

毕竟同样都是女儿女婿,你不能说谁家人多、谁家人少就给盖的不一样。

要不外面能都传嘛,现在全改了口风,提起新房都说,谁给左撇子和白玉兰做女婿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女方家竟然给盖房子。

你说你有,不需要那个?不行,你有,人家岳父岳母那也给盖新的放在那里,看罗家就知道了。和你有没有、差不差钱没关系,完全是岳父岳母的心意而已。

就这新房竣工,大伙得知三个女儿女婿一家一套房,将附近十里八村多少男人酸死了。

早知道,当年他们鞋跑丢都要去左家提亲。哪里想到能有这种喜事。

以上就是各家位置坐落情况。

要提起新房和祖宅那面很不一样的地方,那就不得不提后园子了。

嚯。

几家后院园子是连着的,压根儿就没用什么隔开。

前院由于有板杖子或是砖墙隔断,那到了后面菜园子也开了小木门。方便大家到后园子集合。这里是相通的。

且后园子有个秘密,挖了个秘密大地窖可以存粮,从白玉兰和左撇子新房屋里的地洞,能一直延伸着出去。

当时挖的时候,也不知是为点儿啥。

可能是寻思外面都打仗了,万一城门破可咋整。又恰好赶上朱兴德和杨满山这种有力气的自家人都在,然后就没让外人干,挖了这么个深窖、深地道。

城破了,女人孩子老人可以躲在里面,上面是空屋子假像,让人以为是逃跑了找不到。

左家人基于留一手总是好的,反正一步到位就费事给建了。

虽然他们盼着永远排不上用场,只用来存粮存菜还行。

后园子连着也不是为集合逃跑,而是方便谁不在家,一起就给耕种了。

接下来,出后园子再往前走不远,将将到了下风口,那就是左家养殖场了,比较靠近寒山。

还不是寒山脚下那几处大伙常上山采蘑菇的山道。而是靠近寒山一面有悬崖峭壁不好攀爬的位置。

猪圈、鸡舍、鸭舍、大鹅舍,全是用石头垒的新养殖场。

可以这么说,要是有人纯心想偷牲畜吧,他也得寻思寻思不太好跑,指定会惊动在前面一排房子住的左家人。

虽然朱兴德他们离开家后,左家也没剩下几个得用的人。但是冲麦场方向喊一嗓子,麦场那面就是左里正和石九嫂子家。他们都住在道口。

且自从朱兴德上山猎野猪,发现小妹夫用喇叭吹响号角,给他们送猪来了的消息,这个点子极为绝妙啊,之后家里有闲钱了,他先后给给家里置办不少能吹出响动的家伙什。

比方说他爷用的,给吹个响,告诉摔哪了。

老丈人用的是猎人常用的哨子,能告诉新养殖场那面的情况。

外婆那里就比较狠了,朱兴德淘弄回一个掉漆的破鼓。要是有天浑厚的鼓声响,就代表是在通知左里正和石九嫂子他们,家里这面进坏人了,出事儿了。快来。

就这些声音代表着啥意思,朱兴德扒着村里许多青壮汉子都有细嘱咐过。

再说牛和马没有集体单独建棚子,是安排各家都会牵回去自己喂。

至于酒窖的地点嘛,那就需要左家人从家里出来多走一段路了,离住的地方有些距离,是在游寒村左家祠堂身后,麦场的大后身。

地点说好不好,说坏也还可以,毕竟左家酿酒坊是在左家祖宅那里干活。总是要从那面酿完酒运到酒窖。

没办法,那是专业人士要考虑通风适合保存等条件,特意选址的位置。

为此,左家人单独给村里左家祠堂补了点儿银钱,也就是要经所有左姓当家人同意按手印,买下那块地皮。

所以说,左家再接了官府给的不挣钱要先大量运酒的任务,现在手头等于是没什么存项。

像是之前商量的,本是打算要给运酒队伍垫付脚夫费用,到了后期发现随着盖完这样补那样,处处都是钱,又不能扔到那里不建完,根本没有垫付能力。

多亏着县尉来了,也多亏左家那一大片房子,只两面把头的吉三家和罗家盖了高高的砖墙,这不是怕外人爬进来嘛,再一偷偷几家,要不然就要靠杀猪卖猪肉周转了。

就这,还没算上祖宅那面,既然搬到新居了,其实也应该重新拾掇一番,将各个屋子彻底扩成正儿八经的酿酒间。

那就不能四眼叫齐了,等到缓一缓的再说吧。毕竟官府那批货不挣钱,可府城和县城酒铺子要是卖酒,家里这面酿酒需要自家往里面添粮食酿,有本钱跟着。

提起粮食,就不得不说朱兴德他们离开前发生的第三件大事。

这件事还关乎着所有人。

今年秋收,果然加重赋税,而且是细算一算,一家基本上要交百分三十的税。

别以为剩一大半带拐弯就够吃。够啥吃啊?

田地多的人家,今年就等于白忙。别寻思着去掉家里嚼用、去掉赋田税,家里还能拉出去粮卖几个钱。

这个地多的人家,就比方说是左里正家、秀花他们家和罗家。

像他们这种情况的,那么多田地在去掉税粮后,才算够嚼用。

秀花粗略算过,一天两顿饭的情况下,一人也就平均一碗半米饭或是三个馒头,再多了,他家都不够吃。毕竟家里人口多啊。这么个吃法,算算存粮才能吃到明年入冬。

明年秋收要是不丰收,出点儿什么天灾啥的也够她家呛。要是边境再继续打仗,赋税再再加重,那她只能说:哎呀我说命运呐。

就可想而知,各村那些家里只有三五亩地、却一家十几口二十多口人该咋活呢。

有些人家,他们今年就够呛能活下去。

亏着开荒收上那么多白菜萝卜。实在不行,咬菜帮子也能混个水饱。

这不嘛,今年秋收后,各村上山打猎的人都多了,瞧那样,会一直猎到冬天封山才会罢休。

要说赋税加重,大伙有抱怨吗,还真没有。

一是听到过消息,他们知县大人体谅百姓不易,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大家白种菜就已经很仁德,外面有些走商的说,外县包括府城周边的村庄,哪有这种好事儿啊。

二还是对比。也是外面人传回来的信儿,说不只是他们这里赋税加重,是所有地方都如此。且别看其他县没被委派给前线的送粮送酒任务,但是却要配合着将缴税粮食全部送往永甸县。

由此可见,外面的人啊,一点儿不比他们交的少。想必其他县日子更难过。

所以想想别人更不幸,又是为前线送粮,再难的日子也没啥抱怨了,还不如想办法呢。

游寒村就有几户这么困难的。

怕那几家出现饿死人的情况,左里正在秋收缴税后,特意召集了个村富户会议。就是为了帮扶。

左里正家提前用荒地偷种很多粮食,他家田地本身也多,要是想卖钱紧紧手也是可以的。

他先表态说,“咱先不告诉那几家,尽量让他们自己上山下河想办法,但如若哪日真没吃的了,我家有点儿往年的陈粮,到时借他们些嚼用,怎么也不能眼瞅着饿死,让他们对付到来年开春能挖野菜就行。”

张瞎子这不是也用荒地种粮食了嘛,按理他不算富户,可是他既然偷种粮食,村里人又全知道,他倒是想得开,医者仁心就当作少种一亩粮食了,闻言说,“我家也能挤出一袋子苞米借别人周转。啥时候有,再啥时候还给我吧。”

另外列席会议的也全都提出,紧紧手能周转一二,即便今年大家日子都难。

左撇子自然也要跟上,但他回家就和岳母还有白玉兰犯愁说:“咱家不是舍不得借粮,可是家里酿酒需要粮食。去掉日常嚼用,酿酒的粮食都不够数,搞不好咱家要想继续卖酒挣钱,就得比往年更高价的买粮,买还够呛能买得到,多亏去年收粮那几家和咱签过契约,满山也用神仙水在春耕时,给他们几家浇过地,那些家田地尚算丰收,才会挤出些粮食卖咱家。这么个情况下,咋接济别人粮食?”

其实就算签契约的那几家人,今年左家都没有按照契约来,特意有少收约定的粮食。这不是对方想不想挣钱、有没有违反契约的事儿,是赋税加重,情况摆在那里,咱总不能逼着人家卖粮,然后不够吃饿死吧。

后来仨人一拍板,得,确实不能给粮食,都是有用处的。搞不好咱家那粮食要先紧着留作酿酒用,因为好粮才会出好酒。倒是自家吃的,备不住不够用也得买去。

比方说朝罗家买粮。罗家仨人,俩小婴孩,好几十亩地收成。

可那揭不开锅的人家真借上门怎么办呢,咱指定不能眼瞅着死人,实在不行就借他们几两银子吧。

说这话时,白玉兰还感慨呢,“多亏咱那几个亲家,都不是需要接济的人家。田地算是多。你看着吧,今年会有好些人家吵嘴,娘家婆家的会上门借粮。这要是咱家摊上这种事,你说借是不借,也是难。”

这话没说错,即便朱家,别看没有罗家殷实,但摊在个人头上也能分得一人至少两三亩地的嚼用。一亩地就算去掉税收纯剩下一百斤粮食,一人还能得二三百斤粮食。不管大人小孩子,按一天吃一斤算,能挺好久的日子,还有那么多菜呢。

今年朱家荒地种菜可种了不老少,一点儿不比左家这面差。

不过,老朱家在朱兴德出发前还是分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