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首分离的‘起尸’因着惯性, 继续往前踉跄了两步,最后扑倒在地上, 源源不断的恶臭腐血从断口溢出。

奚海红心脏狂跳惊魂未定, 看了眼地上焦黑的尸体,她抬头看向木屋门口的顾之桑:“谢了。”

“你救了我一命。”

顾之桑微微颔首,“把尸体搬到一起吧, 小心别被尸气冲了。”

奚海红点点头, 走到禾芈涂身边时,又诚挚说道:

“刚才也谢谢你出手救我,我之前一直觉得你不太喜欢我来着,是我心思狭隘了。”

禾芈涂瞥了她一眼,把被凶物踢飞、又委委屈屈自己爬回来的‘油鬼仔’重新放在肩头,冷笑一声:

“你没说错, 我确实厌恶所有玄门中人。”

奚海红:……

待两具一大一小的尸体并排放在一起后, 顾之桑的神情沉了下来。

“你们怎么看。”

奚海红再次正视邢家媳妇那具焦尸时,依然会头皮发麻, 看了片刻后她忍不住蹙眉惊道:

“还是让它给跑了!?这女鬼也太顽强了……”

身为走无常的她能够看到,这具尸体中没有魂魄。

要知道邢家媳妇之所以能够操控身体,就是要人尸合一, 尸体被斩成两截, 它的魂魄也必然遭到重创。

在此前提下, 它还能强撑着被伤到的魂魄飞快遁逃,也是极有毅力了。

另一旁的黛西则是一直在观察那只外形诡异可怖、颅骨深深钉入一枚镇邪钉的婴尸。

看了半晌她抬头看向顾之桑:“桑桑,这个婴儿……是活的?还是死的?”

其他三人:?

不得不说黛西对于这些阴邪之物的感官十分敏锐, 一下便发现了这个婴形鬼物的不同之处。

尽管它的头颅中深深钉着一枚镇邪钉, 让它暂时被镇压住、双眸紧闭, 但从其中面部细微的**可以看出, 只要顾之桑把镇邪钉拔出,它就能重新睁开眼睛扑上来撕咬!

这和单纯的尸变僵化、或是它母亲邢家媳妇那种魂尸一体的‘起尸’都是不一样的。

仿佛这具怪物身体,就是它本该生下来的躯壳,和它的魂魄融为一体。

顾之桑冷声说道:“这是个鬼胎。”

“鬼胎?是什么?”黛西神情茫然。

一旁的奚海红觉得耳熟,半晌失声惊呼,满脸不可置信,“不应该啊,鬼胎有形无体,眼前这个明明……”

所谓‘鬼胎’,是阴阳间存在的一种非常神奇的存在。

其亲生父母,一定是阳间的活人和地府的阴魂结合,是由阴阳交融而诞生出的似鬼非鬼的存在。

一般来说母体是地府阴魂的‘鬼胎’,诞生之后一定是没有实体的魂魄状态的;

这种人鬼结合诞生出的魂体可以长大,总之十分奇妙。

而父体是阴魂的‘鬼胎’大部分也是魂魄状态诞生。

除非父体并不是普通阴魂,而是地府的鬼王、鬼仙——也就是那些地府小地狱的掌权正司。

祂们虽然是鬼,但也算仙。

只有这种等级的地府正司和人类女子结合,所生出来的‘鬼胎’才有人身。

即便是有人身,这个孩子也因天生鬼命,会有诸多麻烦缠身。

比如惧怕厌恶阳光、阴气重容易被百鬼缠身、命格奇特等等……

‘鬼胎’的诞生本就是有违阴阳理法、不被天道所容纳,为此诞生‘鬼胎’还有一个最关键、且苛刻的因素:

人鬼之间要有姻缘契,并且要是双方自愿缔结连理。

有一方不知晓,不情愿——比如结阴婚、下阴险的咒术,都是不可能孕出‘鬼胎’的。

因着种种约束,‘鬼胎’的存在历来极少。

玄门古籍中记载过为数不多的案例。

千年前就有一个身赋通灵请神能力村妇,二十多岁时就意外死了丈夫,但她同丈夫的感情极好,一个不想去轮回,另一个也不想以后的日子孤苦伶仃。

于是一人一鬼约定了继续做一对阴阳夫妻,每每入夜,这名村妇就用自己的能力将死去丈夫的亡魂召回家中,同床共枕入梦交颈。

数月之后,村妇诞下一团‘鬼胎’,视为她和鬼丈夫的爱的结晶。

由于‘鬼胎’虽是魂体,但也会逐年长大,村妇每隔一年都会让村子里的木匠比着正常孩子的生长速度,重新给自己的鬼孩子打造身体。

但‘鬼胎’毕竟还是鬼,哪怕有村妇的悉心照料,在阳间生活久了还是会日渐虚弱。

为了让自己的鬼孩子能够留在人间、像活人一样享受人生,最终彻底被自私的爱给扭曲了的村妇向村里无辜的孩子出了手。

几年间她杀害了数名村童,夺走了这些孩子的尸体,让自己的‘鬼胎’借用。

最终她的恶行被玄门发现,多名玄师将她捉拿羁押,把她和她的鬼丈夫、以及‘鬼胎’统统灭杀。

自此之后,‘鬼胎’这种东西也就被列入了邪祟、为世间所不容的存在。

乍一听到顾之桑说,这个凶物是‘鬼胎’,奚海红格外震惊。

如果不是顾之桑看错了,那这个凶物的父亲……

奚海红:“难道让邢家媳妇怀孕的是个‘鬼王’级别、甚至更高的正司鬼物?!”

否则这个婴形凶物怎么可能有实体呢?

顾之桑将邢家媳妇的焦尸和头颅掰正,细细查看。

因着死后尸体被烧灼、雷劈过,早已面目全非,五官和皮肤都被损坏;

但一些骨骼和纹理的大致走向,依然能够推断出她生前的遭遇和经历。

“什么‘鬼王’,不过是只仗着有些能力、便肆意妄为欺辱无辜妇人的色中饿鬼。”顾之桑越看眸光越沉,听到奚海红的猜测冷笑一声,抬眼说道:

“这‘鬼胎’看似生来便有一团血肉,却是人为造成的,它的身体是在极短的时间内、汲取了母体的精血、骨肉形成的。

与其说是这个女人的孩子,不如说是团寄生的瘤子。”

她用剑挑起布帛,盖在了邢家媳妇的尸体上,“走吧,我们得去会一会这个邢老太太,和她阳间的丈夫邢老二了。”

——

瑟瑟发抖躲在屋里的拉木一家人心神紧绷,生怕窗外的东西什么时候再折返回来。

他们隐约能听到村西头有阵阵碰撞声、女人尖锐的叫声,可愣是不敢生出好奇心、掀开窗户去看外头。

那边的动静戛然而止,村子里又陷入了死寂。

正当心神疲惫的拉木夫妻稍稍放松些,外头的大门被‘砰砰’敲响。

缩在被子的女孩儿一个哆嗦,被吓哭了。

“……拉木大叔,是我们,《灵事》节目组的选手。”

听到来人是外乡的大师,拉木紧绷的心松懈些许,反复确定真的是节目组选手后,他才开了门。

得知顾之桑已经‘找回了’失踪的邢家媳妇、以及那个被剖出来的婴儿,拉木大喜过望,忙追问道:

“顾大师你们、你们竟然真的降服了那个厉鬼!太好了,我们村子的诅咒是不是能解开了?”

顾之桑道:“只是镇住了躯壳,那个女人的阴魂还留在村中,诅咒自然也就存在,只是威力没有那么强大了。”

“若是想完全破除诅咒,就必须平复它心中的怨气、洗刷平反它生前遭受的冤屈。”

事已至此,为了全村人的未来和安全,且顾之桑又直言邢家媳妇是含冤而死,拉木一拍门框说道:

“我这就带几位大师去邢家!”

“我也想知道,那家人到底做了什么孽、我们村子里的人又犯了什么罪,能让邢家媳妇恨成这样。”

说完他又挨家挨户叫了几个村里的干部一起。

村里人一听说邢家媳妇的尸体都被村外的大师们降服了,也都十分欣喜;

听拉木说要去邢家,不少村民也嚷着要跟着去听听事情的真相。

很快一行人乌压压到了邢家的家门口。

敲了邢家大门许久,紧闭的院门里才传出一道阴沉不耐的问声:“谁啊?”

院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太太从门缝往外窥探,结果下一秒,一只指尖纤细凝白的手掌便拍在门板上。

手掌的主人看似轻轻一推,院门便直接被顶开了。

院里气流中夹杂着淡淡的朽气,让顾之桑凤眼微眯,她抬起脚步径直跨过门坎,往邢家里屋走去。

邢老太太看到那么多村民和不认识的人,就这样闯入自家院子里,跺着脚发疯似得要去扑打抓挠顾之桑,可她还没碰到顾之桑的衣角,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抚开。

“杀千刀的强盗啊!这是我家的院子,你们欺负我一个老婆子!”

拉木和其他村干部解释一通,说道:

“大师们说了,你儿媳妇之所以有怨,都是在你们邢家受了委屈!邢婶子,你天天和邢老二藏在家里不出门,不会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放你娘的屁!”

眼瞧着阻挠不了,邢老太太便开始撕咬踢踏拉着她的村民,把两个村民的脸上、脖颈上划出几道破皮的指甲印。

喧闹声中,顾之桑径直推开了卧室主屋。

浓郁的药草气味混杂着肉质腐烂的臭气,充斥在整个昏暗的卧房中,味道很刺鼻。

床榻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

形容枯槁、身形消瘦,他从脸上一直到脖颈、手背,凡是**在外面的皮肤上都长着一块块暗红色的‘人面疮’。

听到门响,男人只是瑟缩了一下,呆木木地看了眼顾之桑的方向,几秒钟后才露出惊惧,往被子里躲了躲。

很显然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已快被折磨疯了。

看到男人覆着红斑的面孔的第一眼,顾之桑就知道此人便是孕鬼的丈夫,准确地说是阳间的丈夫——邢老二。

其他选手也走进了屋里。

白慈凝眉道:“好重的死气……他被什么东西反噬了,但是没有死。”

顾之桑没说话,看了片刻后又转身离开了主卧,朝着院子后头的一片小菜地走去。

菜地的旁边空地上有块圆形的木板盖子,上面插着铁栓,这是个用来存粮的地窖。

地窖口的门板子不知为何不是密封的,而是在板子上打了好几个破洞,空气和阳光能够透过这几个孔往地下的贮藏室流通。

顾之桑屈膝蹲下,拉开铁栓后用两根指头扣住木板上的孔洞,把木板整个掀开。

只往下看了一眼,她便起身对拉木道:

“下面有人,麻烦你找两个人把她背上来。”

拉木/村民们:?!!

拉木点点头,把院子里靠墙角放置的梯子支了下去,带了个干部下到地窖。

地上伸着头看的村民们很快就看到,先上来的村民背上果然背了个蓬头垢面的人上来!

邢家在地窖底下藏了个大活人!

将人小心翼翼放到地上,拨开她的头发一瞧,村里人都惊呆了。

“这、这不是邢家老大吗?”

“哎哟这邢姐不是人没了、被她弟媳妇弄死了吗?!邢老太之前还找我男人去抬棺材到村后头的土丘上埋了呢!”

“真是造孽啊……你看好好一个大活人折腾成啥样了?”

只见本该去世下葬的邢家老大,竟然根本没死,还被藏在家中地窖里,消失的短短两周内整个人都瘦脱相了!

拉木和另一个村民下去的时候,她就躺在昏暗的破被子和枕头上,衣服裤子上沾满了干涸的排泄物,臭气熏天。

要不是她眼睛还木木睁着,鼻子还有点出气,他们差点以为这是个死尸。

原本死了的邢大姐其实活着,邢老二又浑身红疮地躺在**,看到这一幕的村民们再也忍不住好奇,围着邢老太太诘问。

可这老太太就是坐在地上,耷拉着眼皮一言不发。

拉木擦了擦汗,安排了村里的几个妇女去给邢大姐清洗身体、换件衣服。

这些天邢老太除了下去给她大女儿喂点饭和水,应该就没管过了。

原本身体健壮的妇人,如今身上捂出了一身烂疙瘩,皮肉和衣服秽物黏在一起,稍微用力撕开怕不是要把她皮都撕破!

拉木:“顾大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之桑冷冷说道:“那就要问问邢老二,为什么明明和妻子互许了阴阳和来世,可妻子的婚契却到了一个阴魂身上吧!”

最开始的时候她也疑惑,一个独身女人,怎么会自己怀孕。

就算怀了鬼胎,去医院检查的时候也不可能被仪器查出实体,因为鬼胎的本质还是魂魄。

但当顾之桑抓住了那两只凶物后,她便明白了。

从焦尸的面相、再取部分/身体组织做法,顾之桑卜以‘问天卦’,发现邢家媳妇的身上同时存在着两条姻缘线。

一条姻缘线是阳间的,也就是和邢老二的。

另一条则十分诡异,为阴婚契。

阴婚的对象顾之桑也顺藤摸瓜推演了出来,身份信息在地府的‘勾魂册’上一比对,发现此鬼姓王名林。

死亡时间在一年零八个月前。

'勾魂册’上记载,王林的生身地就在瓦拓村,和邢老二是同村人。

再联系之前在拉木那里得到的一些消息,说是前年快过春节的时候,村里十来个被介绍外出打工的村民,辛苦干了大半年的钱款都被同村的工头耍奸卷走。

那工头卷了大几十万元,连家里的爹娘都不要了,跑得没了踪影。

这个跑路工头,就叫王林!

他在卷款跑路没多久,就已经死了。

此人死时应该也是横死,心中有怨念,便变成了厉鬼逃脱了地府的牵引,至今还显示在逃中,没有被缉拿归入阴曹地府。

更为离奇的是,王林死后变成了鬼魂,竟然和邢老二的妻子连了阴婚!

顾之桑道:“我刚刚一进屋子看到邢老二,便发现他的命格中带着孽力和血光,这说明他曾经直接或间接害死过人,手里有人命。”

“我再一推演和其‘共感’,更是发现了一件‘趣事’,他染上的孽力对象,就是你们口中携款潜逃实际上早就死了的王林。”

至此所有线索便都已明了。

两年前工头王林欠下赌债无力偿还,看到卡里大额的工款,他最终动了歪心思,准备卷款跑路。

临跑前为了账户不被冻结,他特意把钱都取了出来,还在其他村和县城的人烟稀少的交界处租了间出租屋。

只等避避风头后,便带着约十斤重的四十万元,以及一些购买的贵价黄金首饰飞往国外。

由于喝多了酒,王林无意间和酒友透露了一二。

酒友见不得他摆脱债务、卷钱跑路去逍遥,便把这件事告诉了邢老二。

邢老二和几个同样被卷了钱的兄弟便赶了过去,蹲守了好几天,在某天晚上把在外吃烧烤的王林抓了个正着。

眼瞧着他们身上一毛钱没有、风餐露宿了好几天,这小子竟大鱼大肉吃烧烤,憋屈了许多邢老二等人怒火中烧,架着王林就把他拖到了附近村子里的玉米地里,狠狠揍了一顿。

王林鼻青脸肿半死不活,嘴里还叫嚣着要去报警、让警察把他们抓起来坐牢,又趁着几个村民不注意的时候掏出小刀,狠狠划破了一个人的肚子。

本就怒火中烧的汉子们哪里忍得住这样的挑衅,便下了死手。

再后来,等他们稍微理智些了,王林已经进气儿少出气儿多了。

一个村汉有点怕了,‘哥,下手好像重了,咱们不会把他……弄死了吧?’

不知道是谁提议,总之最后邢老二几个人也没有报警、没有送王林去就医;

他们任凭愤怒盖过理智,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合力把还有救、没彻底咽气儿的王林在荒地活埋了。

再然后几个汉子坐在玉米地了冷静了一夜,把染了血迹的叶子都薅掉了。

一番合计后,几人决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能告诉。

他们从王林身上搜出了他的身份证和房卡,假装是他的朋友帮他退房,拿走了出租屋里的现金和首饰。

由于此地是西北的偏远县城,各项安全防卫工作几乎就是摆设。

看邢老二他们有王林的身份证,宾馆前台根本没怀疑,就把房子给他们退了。

几个男人分了钱,约定好回村后就说人没堵着,还是让他给跑了,这笔钱短时间内也都别动。

等过个两三年大家分道扬镳了、从村子里离开了,再把钱拿出来用。

就这样回到村中,村子里的人也没怀疑。

一年过去了,邢老二几人自己都要忘记这件事了。

某天傍晚,邢老二在梦中忽然被‘鬼压床’,一睁眼便看到一个扭曲的影子和他面贴着面,鼻子眼睛中糊满了泥浆和蛆虫,把他吓个半死。

'邢老二,我找你们……找了好久……’

是被活埋的王林!

它变成了厉鬼,来找他们索命了!

当初参与那件事的几个村汉,都接二连三梦到了来索命的王林,它说自己死得好惨,是在地下被活活闷死的,死后还要被虫子蚯蚓钻食尸体、不得安生,要他们偿命。

村汉们没法报警,也不敢给家里人说。

几个人一合计,便向王林求饶道:’王林兄弟,我们哥几个承认,当初确实是我们冲动了,气冲了脑子下手没轻重,可我们实在没办法,一年到头半个子儿都没拿到,我们不把钱拿回来家里老小都要喝西北风!‘

'人死不能复生,算你大人有大量行行好,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一定给你烧纸上香,有什么遗愿我们都给你实现。’

'要是你实在要索我们的命,我们只能找看事的师父来对付你了。’

由于王林本身就不是什么怨气深重的大鬼,它倒是想把邢老二几人都弄死,但它做不到。

最终它向邢老二几人提出了要求:

它要个媳妇儿给它生孩子。

王林说自己死的时候才二十八,连老婆孩子都没有岂不是白活这一世,它不甘心。

村汉们面面相觑,只能勉强同意它的要求,花钱给它做了个纸人。

结果王林并不满意,大发雷霆。

它要的是真正的‘媳妇’,而不是什么纸扎人!

邢老二几人没办法,又试图物色一些从事风俗行业的失足女,但他们这儿实在太偏了,民风也算淳朴,连人贩子都几乎没有,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最终王林在他们的梦中把几人掐个半死,带着森森恶意说道:

'实在找不到,就把你们自己的媳妇送给我也行。’

几个几乎要被折磨崩溃的大男人顶着脖子上的淤青掐痕,他们只想把王林送走,沉默良久,几人同意了这个丧心病狂的提议。

毕竟自己的命只有一条,但老婆还能再娶。

村汉们决定抓阄,抓到谁,就把谁的老婆送给王林当‘媳妇’。

结果抓到了签子的人,正是年龄最大的‘状子’爹。

他和老婆结婚快二十年了,儿子都上高中了,有潜力考个大学去山窝窝外头见世面,在此之前都是几人中最可靠的老大哥,帮了邢老二很多。

或许是良心发现,他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在几个村汉的身前连连哀求,说自己老妻已经四五十岁、年老珠黄了,就算送给王林,它若是不满意还是要折腾他们。

其余几个汉子也都连声叫苦,说自己家里有老有小,媳妇刚生完娃没多久;

如果媳妇没了,家就散了!

最后这么一看,所有人中唯一没孩子的就只有邢老二了。

于是几个村汉便轮番哀求他,说他老婆人都成疯子了,还和他老娘那么不对付,天天在家里吵架摔打让家里连个安生日子都没有。

如果他媳妇真的因为被王林缠上没了,他们每家每户出三万块钱补贴邢老二,还给他介绍更年轻漂亮的亲戚侄女儿。

秉承着‘兄弟如手足’的‘义气’,再加上对家中无休止的吵闹愈发不耐烦,邢老二最终同意了。

他按照王林教的那样,回家的时候和妻子说了好些天的甜言蜜语,哄着毫不知情的老婆许下了‘死后我们也要做一对阴间夫妻,永远不分离’这样的话语。

有了妻子的承诺,再加上王林的干涉,邢老二和妻子之间就相当于连接了一条阴婚契约。

若是按照正常的发展,如果他们未来几十年感情不变、没有破裂,老夫老妻恩爱至死;

下了地狱之后,他们仍然是地府阴间承认的姻缘配偶。

但在邢老二的默许和怯懦下,他把和妻子的第二条婚契,‘卖’给了王林。

有了阴婚契约,王林便能轻而易举地入梦邢老二的媳妇儿。

做法成功之后,王林果然没有再纠缠邢老二几人了。

当天晚上,邢老二躺在**,听到床榻边的妻子在梦中发出了一些动静;

次日她还说自己昨天好像做了什么梦,身体非常沉。

看着妻子一无所知的神情,邢老二又恐慌又觉得羞愧,没过两天便借口外出打工挣钱,离开了家和村子。

期间他也有打听过妻子的消息。

得知妻子生活如常,并没有出什么事情,他放心了许多,觉得王林似乎只是在吓吓自己,又或许就算妻子一个鬼结了婚,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于是邢老二便回家了。

回家后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妻子身上冷冷的,还有种说不出来的腥气。

一想到妻子很有可能和一个鬼交颈过,他又在心中暗暗抵触、嫌弃,觉得妻子不干净了。

每天躺到**,他都不愿意和妻子亲密接触,倒头就睡。

但很快邢老二便惊恐地发现自己没有晚上熟睡后的记忆,他总是能梦到王林阴森森的笑容,醒来之后便是妻子满脸羞涩。

他这才意识到,王林竟然能在晚上操控自己的身体!

它到底想干什么?!

还不等邢老二越来越恐惧,他便发现妻子的小腹开始鼓了起来,每一天都要比前一天再鼓一点点。

他回家的第十二天,妻子便在桌子上干呕,而后被他老阿曼拽去看身体。

结果发现妻子竟怀孕两个月了。

在妻子的哭嚎、老娘的谩骂下,邢老二浑身冷汗连连。

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心里清楚,两个月的孩子只可能是鬼魂王林的!

可是一个鬼也能和人生出孩子吗?

那妻子肚子里会生出来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邢老二懦弱、胆怯,看着妻子被冤枉、被辱骂也并没有把真相说出来。

村里人不知道的是,邢家关起门来不仅给儿媳妇喂堕胎药,那邢老婆子还拿着棍子把儿媳按在**,去抽打她的肚子!

邢老二甚至暗暗期待,就这样把妻子肚子的孽种打下来吧。

那孩子越是打不掉,他心里越恐慌,愈发清楚地意识到妻子肚子里会生出来一个怪物。

最终他的妻子就是在这样身体上的折磨、以及全村人的指责和唾骂中,满含怨恨吊死在了村头。

直到窒息而死的前一刻,她都不明白,自己一个老老实实在家待着的妇女,怎么就凭空怀孕了。

她痛恨不相信自己的丈夫和婆家,恨什么都不知道便骂她不要脸的村民。

最恨的,就是这个怎么都打不掉的孽种。

这样的恨意当她吊死变成怨鬼、明白了一切后,知道自己如今的惨状和结局竟然是自己的丈夫亲手缔造的。

它心中的恨意成十倍增长。

它以自己生生世世为代价,要让邢家、和瓦拓村以及那个王林,都遭报应!

在村民们瞠目结舌中,顾之桑将发生在邢家媳妇身上的真相和盘托出。

她冷笑道:“如果单纯是人和鬼的结合,就算能孕育出‘鬼胎’也不会有躯壳,邢老二那个蠢货根本就不知道,他把自己的妻子卖给王林、把自己的婚契抵押给王林后,对方就能上他的身、操控他的身体。”

邢家媳妇怀的‘鬼胎’十分特殊。

它同时有两个父亲。

魂魄由鬼父亲构成,但身体却是由邢老二的基因造出来的。

'鬼胎’最开始形成魂体确实是两个多月前。

但王林借用了邢老二的身体和邢家媳妇结合后,在邢家媳妇的腹中便真的出现了一枚受精卵!

那无实体的‘鬼胎’钻入受精卵中,如同夺舍一般,就像普通的婴儿一样有了身体。

和普通婴儿不同的是,‘鬼胎’的生长速度太快了。

为了让这具躯壳的成长速度和它的魂魄匹配,这个‘鬼胎’在钻进受精卵的那一刻,便开始疯狂汲取邢家媳妇的生机和精血。

那样一团快速膨胀起来的肉球,其实都是邢家媳妇自己被啃噬夺走的血肉。

她每天都极其痛苦,腹中绞痛难忍,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死死长在腹中的鬼物弄出。

其实就算她自己没有自尽,再过两三个月等她腹中的鬼物彻底成熟,她也会死。

因为到那个时候,她整个人的精气精血都被掏空,就剩个空壳子了。

说完之后,顾之桑扫视了一眼四周静默的村民,“现在你们还觉得,那些死去的人无辜吗?”

每一个死掉的村汉看似没有对邢家媳妇出手,可他们都是推动邢家媳妇死亡的帮凶。

他们要债无错,错的是手段激进把王林活埋了。

更错的面对自己的错误没有承担的勇气,要把他们的妻子拉下水。

所以在邢家媳妇看来,他们都是凶手!

尤其是‘状子’爹,自己同意了抽签选老婆,抽中自家后又假惺惺装深情,把别人推入深渊火场。

邢家媳妇恨啊。

它的恨意是哪怕自己不得超生,也要让害了自己的人一起下地狱!

拉木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此时此刻所有的语言和道歉都尽显苍白,都弥补不了死者遭受过的痛苦。

他神情有些颓败,苦笑道:“是我们……错怪邢家媳妇了,我当时也说过她不检点,我……我不知道怎么样道歉她才能原谅我们。”

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人都死了,再道歉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不是顾之桑这些外乡人的到来,他们根本都不知道邢家媳妇的遭遇竟然是这样惨痛。

也根本不会知道,看似无辜的受害村民们,都曾经干过什么事情。

其他围观村民脸上也火辣辣的,同时深感这邢老二平时看着怪老实,竟然能做出这些事情!

这时有人小声问道:“我就是有点好奇,既然邢老二都这么狠了,为啥他媳妇没把他弄死啊?”

顾之桑:“谁说没想过弄死他,这不是早就来过了,只是有人给他挡灾了。”

“挡灾?”

村民和选手们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骤变:“顾大师,你说的挡灾……不会是邢家大姐吧?”

“就是她,不然你们以为为什么她明明没死,却要被自己的亲娘藏在地窖中。”

顾之桑看向瘫坐在地上的邢老太太,嗤笑一声:

“俗话说得好,虎毒尚且不食子,邢老太太真是好狠的心,拿女儿的魂魄给儿子挡灾还不够,还要挡两次。”

把人背上来后,她便发现邢家大姐的躯壳内只剩下了一魂两魄,面上竟有两道劫。

这说明有人施展术数,用她的魂魄给直系亲属挡了两次命劫。

估摸着是村里那个看事的婆婆和邢家老太有什么交情,才帮她做出了这种缺德事。

只可惜她没想到邢家媳妇的怨气如此深重,这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被愚弄了,便先找上了助纣为虐的看事婆婆,把她弄死了。

顾之桑又对拉木说道:“你们现在就可以找人去把邢家立的坟头挖开,里面一定是一具身着寿衣的纸人。纸人眼睛是用邢家大女儿的血所点睛,可纸人的胸膛上所写的生辰八字,却是这位邢老太太本人的。”

她说完之后,村民们便马不停蹄带着铁锹挖开了邢大姐的假坟。

里面的纸人果然同顾之桑描述的一样。

穿着老人寿衣,胸前写着邢老太太的八字!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早点发,但是一更还是写不完所有真相,直接肝了9k二合一奉上,把事情原委全部明了了。

先发,我现在修错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