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青莲没有死, 这是谁也不会感到惊讶的事情。

“要去见见她吗。”

“你能确定,会是真正的她吗?”

“这世间变化太大,一切都陌生得叫我回忆不起从前, 倒是这直接得有些暴力的作风,依旧如往昔……”

“那就不要去了, 省得挨打。”

四极之地, 不同的地势外, 一众曾经俯视群妖的妖修们, 恭恭敬敬候着不敢有任何异动, 就连表情也都收敛得极其乖顺。

但激动内心又让尽可能冷静的表情显得有些扭曲,妖修从未想过这一天能够真的到来, 曾经上古莽荒百族的辉煌仅能在残破的岩壁石碑上看到只言片语的记载。

强大得仅凭肉身就足以让山河倾覆、天地变色的先祖们, 竟在平静无奇的一日踏入四极之地。尽管他们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就不再出现, 却也让妖修们为之振奋不已。

一旦先祖们出关现世, 对妖族而言会是怎样一个新的局面?他们猜想,他们激动。

“那只杂血的小狐狸, 进来说话。”

向下蜿蜒的阴冷潮湿通道里,传出阵阵嘶鸣。被叫做杂血狐狸,身为极东妖族强者之一的狐族长老没有半点不忿,他弯着腰钻入通向地下水脉的通道里, 背后是其他妖修暗藏艳羡的目光。

冰冷刺骨的水脉肆意穿梭在地底深处, 一头只剩下纯黑骸骨的巨马浸泡在玄水里。骸骨缝隙间溢出的血色烈火是他命数终结前不甘的滔天怨念化成, 威力的确非凡, 就连建马自己也无法承受被其灼烧的痛楚。

“先祖。”

云狐化作原形, 趴伏在地上无比恭敬地轻声叫道。

“现在这世上可有一人, 实力强大, 行事特别不讲道理。嗯……总爱无端端地心善, 但更爱无端端地动手,约莫是长这副模样。”

自他身旁浮起一团清水,照着印象里的样子塑造个大概。

云狐小心翼翼抬起头看了一眼,对那女子模样实在感到陌生,更不明白先祖为何突然这么问,转念一想又忍不住有些震惊,难不成先祖的复生并非个例。

他绞尽脑汁将一个个可能的人选划掉,无论是人是妖都一个不剩,云狐顿时有些着急,先祖单独传召他进来问话,怎能连这点小事都不能让先祖满意。

“回先祖,在被人族占领的十六州里,有个名为玄山的势力,其主与您所说相符,只是她是人族……”

云狐记起族内圣子潜入玄山寻找妖祖下落的事,忍不住皱了皱眉,他似乎很久没有传信回族里了,片刻的走神让他有些惶恐,连忙贴近地面等待建马的答复。

“说说吧,那是个怎样的人。”建马泡在水里,空洞的眼眶里血色与金色相映,恍若洪钟的声音不知怎么变得有些轻飘飘,就像是他也走了神。

诸如此类的场景,不仅仅是在这一支极东妖族发生。

“那人名叫姜里雁,性情倒是与其他人族多有不同,来历很是神秘,不知怎的就成了玄山之主……”

“咕,接着说。”

翠绿树冠里,闪烁着璀璨光亮的金蟾张嘴似乎发出怪笑,它对于妖修所说的名字并不在意,毕竟当年谁都没个正经名字,即使是那人,它们也记不住她叫什么。私底下便喊她大魔王,大家也不知道魔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莫名贴合她的作风,就这么喊习惯了。

尤其是在哪个笨家伙不小心当着她的面喊出来以后,被她一顿痛殴,这个名号瞬间就流传开来。

“还是那么粗鲁。”

漫天大雪里,宛若冰晶雕琢而成的鸾鸟气韵高贵,冷哼了声,漂亮的尾翎婉柔飘动。那名妖修说到姜里雁一记天降流火砸毁十六座宗门,多加了句姜里雁可能拥有强大仙器,就被它一句冷语吓得闭上嘴。

她以为是自己妄言惹恼了先祖,只能跪在冰面上不敢抬头,没有看到鸾鸟那双晶莹狭长的眸子里光亮柔和了几分。

“笨鸟啊,就得先飞。谁和你说只有会喷火的鸟儿才是凤凰后裔,有这时间自怨自艾,还不如把你这乱糟糟的鸟毛梳理干净呢。”

鸾鸟不愿回忆过去,会让她想起曾经弱小的自己,但那人初见她时的画面和声音,却一次又一次在脑海里重现。

“她不会借助任何外力,你们又怎会明白。”

“那是连神也无法比肩的强大。”

鸾鸟骄傲的低语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

密室里,烛火幽幽。

纪隋然安静地取出这些年搜集的各种温养神魂的灵材,以及有关于神魂的阵法、秘术。即使它们之中大多数对纪亓的情况起不到半点作用,但依然珍贵要付出不少才能得到,纪隋然也都搜罗回来放在这间密室里。

纪家老祖的神魂显然很强势,在来时路上纪隋然并没有趁此机会刻意描绘老祖,一方面是心神都被虚空带来的危机占据,另一方面他也没有资格责怪什么。搜集这些东西,更像是在给自己的无能找一些安慰。

倘若没有姜里雁的出现,纪隋然难以与老祖抗衡,最终老祖会真正取代纪亓的结果已成定局。何况在拥有丰富经验的老祖治理下,星月教的发展远胜从前,在姜里雁带着纪亓回来的一瞬间,纪隋然说不清楚心底的感受到底是庆幸,还是别的什么。

“除了这些蕴养神魂的灵材在之后有用,其他的都拿走吧。”

姜里雁止住纪隋然一股脑这外掏东西的动作,换作以前要她来分离出一道神魂,还得保证肉身完好无损,也难以做到。让她一巴掌拍散纪亓的肉身,再保其神魂无碍还容易些。

不过现在有小鸟在,事情反倒是变得容易许多。这种考验专业的事情就该交给老师傅去做,虽然小鸟在这方面也没经验,但架不住它天赋占了优势。

“能叨出他身体里另一个神魂和灵体吗?”

姜里雁轻拍了拍肩上小鸟,换来它有些疑惑的两声咕咕叫。

小鸟先是张开翅膀一顿叽喳乱叫,像极了平时炸毛起来就咋呼个没完的纪亓,接着又突然停住,把被冻得一动不动的神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后面那个!”

对小鸟的戏精表演爱好,姜里雁也是有些无奈,尤其是在对上纪隋然迷茫片刻后渐渐强忍住嘴角上扬的神情变化。

小鸟点了点头,扑棱着翅膀飞到纪亓脸上。此时他还清醒,清楚感觉到鸟爪在鼻子上故意踩了踩的动作,纪亓脸色一变正要和小鸟来场对骂,就被猛然靠近的鸟喙一啄,意识瞬间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纪隋然在看到那只白羽玄纹鸟的鸟喙直接戳入纪亓额间,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又连忙停下,生怕自己的莽撞举动会惊扰到它。

随着小鸟脑袋往后一甩,纠缠在一起的两道神魂硬生生被它从纪亓额间叼了出来,场面异常诡异。

而小鸟对那道灰蓝色的灵体更感兴趣,兴奋地叼着它不撒口,纪隋然表情古怪地看着自家老祖的神魂也被它叼着晃来晃去,最终也没开口说些什么。

星月教不需要依靠老祖才能够存活,他占据了纪亓的身躯十多载,纪隋然觉得就算现在姜里雁非要打散老祖的神魂,他也问心无愧,绝不阻止。

这个想法刚起,纪隋然就看见老祖与灵体纠缠在一起的神魂被突然吸入鸟喙里。

纪隋然嘴角轻抽,违心地道:“只要阿亓平安无事就好,姜前辈不用担心,我心里不会有丝毫芥蒂。”

“哦。”姜里雁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

小鸟盯着灰蓝灵体陷入了纠结,最终想起一柄很能吵吵的剑。比绿豆大点有限的眼睛里闪过精芒,灵体瞬间化作一柄灰蓝的袖珍小剑,被它踩在鸟爪下,托着小鸟稳稳浮空。

纪亓睁开眼就看见它御剑飞行的一幕,默默闭上眼再睁开,最后幽幽叹了口气。

以前就打不过它,现在还会使飞剑,这谁顶得住啊。

姜里雁站在玉床前,看着傻徒弟一番复杂的神情变化,嘴角微微勾起:“感觉如何?”

“特别好!多谢师父!”听到她的问话,纪亓迅速翻身坐起来咧嘴笑道。

纪隋然在旁特意轻咳一声。

“嗓子要是不舒服就去抓两副药吃!”

纪亓仍旧是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下巴一抬满是傲然,眼角余光瞥见那些堆在一块的灵材时,语气有些别扭的软和了些。

“往后管好你的星月教,倘若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大事就来玄山寻我,记着别空手来,不然我都嫌丢人。”

两兄弟纵然性格不同,那份骄傲却如出一辙。

纪隋然摇头失笑道:“先顾好自个儿的修行吧,我这个做兄长的若是要向你求助,才叫丢人。”

姜里雁任由他们兄弟二人在那儿别扭地互相关心,挥手召来小鸟靠近,吞了纪家老祖的神魂以后,小鸟身上的玄纹似乎色泽浓郁了些微。

“看样子,是要带你去酆都走一趟了。”

作者有话说:

前段时间朋友们讨论牙齿的时候我还在围观,结果没几天就长了智齿……

原来真的会很痛,连吃东西都不香了qaq

找回状态我一定就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