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确没想到, 是你护住了我们,这道生机没有沾染分毫你的气息,我们确实不知……”

金蟾接连滚了好几层阶梯才停住, 它有意让姜里雁泄愤,也没挣扎, 就这么躺在阶梯上和她说话。

姜里雁笑意微冷, 讥讽道:“是了, 你们又知道什么呢?我只当你们心里对天道有气, 想要宣泄, 这我可以不管,却没想到你们能蠢成这样!”

“我……”金蟾咕了声, 气势被压得极其微小, 呆呆地倒仰在阶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回应姜里雁。

“行了, 你回去吧。”姜里雁垂眸懒得与它多说废话:“记住一点, 倘若再让我发现你们企图勾结外界,做出危及天元的事情, 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死过一次,就好好珍惜活着的机会。”

姜里雁拂袖转身离开,傅疏瞥了眼金蟾,也跟着一并往上走。

正走着, 傅疏忽然开口:“宗主, 他们不值得你动怒。”

“我没生气。”没等傅疏再说话, 姜里雁偏过脸看向他:“白泽之前说过, 你来自深渊?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傅疏想了想, 抿唇轻笑道:“那是一个只有永夜, 全是疯子的世界。”

“既然你能来天元, 也就意味着深渊里的家伙也能过来?”姜里雁毫不避讳道:“魔界对天元向来虎视眈眈, 那么深渊呢,也是如此?”

“大抵是这样没错,只不过它们做不到像邪魔那般大肆侵入天元。毕竟……深渊已经诞生了主宰意识,也就是天元的天道一般的存在,属于深渊的一切都被打上了它的烙印。”

“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傅疏突然有些不安,源自于姜里雁平静的表情下,宛若深海般酝酿着一股连他也隐约感到惊惧的气势。

姜里雁微微蹙眉,说道:“想到了一件很久以前就被我忽略的事情,上古时期的百族便是如今妖族先祖,而后人族崛起,但为何没有魔族?”

“一个什么样的变化,才会让天元这座世界没有发出警示,却会是人族乃至妖族的浩劫?”

傅疏没听明白这话的意思,疑惑道:“或许,天元本身就没有邪魔的存在。”

“无论是人是妖,都不沾邪恶、入魔,偏偏现在这两者又有冒头趋势。”姜里雁看了眼御剑飞行玩得正幻的小鸟,沉吟道:“还有过去不曾出现过的所谓玄冥。”

傅疏眨眨眼,他对天元了解不多,更不知姜里雁的猜测究竟是什么,只好在旁静声聆听。

直到两人走到天门处,穿过天门就到了玄山之中。姜里雁忽然停下脚步,认真道:“傅疏,你曾立誓不会做出危及玄山之事,对吗?”

“是。”傅疏说完便反应过来,他抿着嘴,神色沉了沉:“宗主是怀疑,那只□□所说的新变化会与深渊有关?”

姜里雁微微颔首,声音平淡道:“天元就像是块香喷喷的烧肉,谁见了都想啃,我难免会多想怀疑。况且你的出现也实在突然,往日邪魔在天元如何布局,难保深渊不会这么做。”

傅疏抬手想要轻抚心口,那道烙印似乎还在发烫,却还是没这么做,他轻声道:“宗主不相信我?”

“放心,真要不相信你,已经杀了了事。我只是好奇深渊的态度,又做了些什么,傅教习若是得空,不妨整理好思绪与我说说。”

姜里雁拍拍他的肩膀,想了想还是补充道:“希望你明白,天元和我的徒弟们一样重要。我不会逼你叛出深渊和天元同进退,但你也莫要做出什么背叛玄山的事情,要走,也该干干净净的走。”

再怎么说傅疏就任教习这段时间,的确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姜里雁倒是愿意看在同族情谊上,对他宽容一些,否则也只好让小鸟再饱餐一顿。

“深渊不及你重要。”

在傅疏心底,深渊甚至不配与姜里雁相提并论,但这话他不会说,即便是说出来他也清楚姜里雁并不相信。

但时间总会给他机会证明自己,傅疏愿意相信总有那么一天,会得到姜里雁的信任,或许也会成为她所说的天元以及徒弟们一样重要的存在。

“什么?”

饶是耳力再好,姜里雁也没听清楚傅疏刚才轻得跟风一块儿飘走的话。

傅疏定定地看着她,随后弯唇轻笑道:“那样的地方,待久了只会让我觉得厌恶,我这里已经留下你给的烙印,就是玄山的人。刚刚我说,深渊不及你们重要。”

“哦,再看吧。”

姜里雁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晃进玄山里头,在山峰之间的弟子们无论远近,都停下动作向她行了一礼,才继续接着忙活。

待到了主峰峰顶,徒弟们正襟危坐在长桌边,牡丹更是小脸神情肃穆,正准备向姜里雁的旧友展示一下玄山的底蕴,避免有任何丢姜里雁脸的情况发生。

众人看似目不斜视,实则眼角余光都关注着主峰唯一的入口处。唯独纪亓像是坐不住的猴子般,表情奇怪一直想要说些什么,又在姜乌不时的冷眼一瞥震慑下老实得坐好。

“你们都吃好喝好吧,不用等我。”

姜里雁走向大殿,没有停顿:“荼兔,把烛龙叫来见我。还有其余在大比上得了名次的弟子,也不必安排他们去秘境了,待会儿去秘库自行挑选一件东西当奖励。”

荼兔的三瓣嘴动了动,转过视线看向傅疏,以疑惑的眼神询问他发生了什么。

“还是先办妥宗主的吩咐吧。”傅疏微微勾唇,并不打算为他们解惑。

姜里雁的态度让他们很难不多想揣摩,以至于面对一桌的美味佳肴也根本无心动筷。直到烛龙神色淡漠游移入殿内,大门砰地一声关上,更是把他们的好奇心猛然拔高。

烛龙刚入殿内,山海般磅礴的威压袭来,浅黄的混沌真气遍布大殿,一瞬间将他拍在门板上。

“你这是何意?”

他的背脊和门板相撞,巨响在大殿内来回飘**。烛龙闷哼一声,即使是恢复了些许实力,他面对姜里雁也依然没有还手之力。

混沌真气悄然缠绕上烛龙的手腕和脚踝,拉拽着他浮空朝姜里雁飞来。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问问你到底做了什么而已。”

姜里雁一手支着脸,懒洋洋道:“仔细琢磨了一下,依你烛龙的实力,就算不是下棋的人,也该是枚能够扰乱局面的棋子才是。天道收回你所拥有的法则之力的办法有很多种,让人族动手显然多此一举。”

“想清楚了再解释,毕竟我也的确没什么耐心,万一错杀了你,那多尴尬?”

一条线捋下来,姜里雁大概猜测到了些许前因后果,烛龙在她心底也成了拥有最大嫌疑的对象,哪怕事情非他主导,他也一定知道很多真相。

能够执掌天地变化的存在,岂是寻常泛泛。姜里雁原本也考虑过烛龙是否和她一样被特意遮蔽,但复生百族的反应让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烛龙抬起头看着她,异色双瞳远胜上好的晶石,纯粹得不掺杂一丝一毫情绪,倒映出姜里雁没有表情的面容。

“你既然已经有所猜想,又何必再问。”

“新变化什么时候降临。”

“这是定数,你无法改变。”

“深渊,魔界,只有这两股力量在觊觎天元?”

“……”

“不断破碎的界壁,虚空逐渐扩大,最终连成一片。呵,难怪天元对此不觉是浩劫,但对于看重天元各族的天道来说,却是不折不扣的大危机。”

烛龙淡漠的神色逐渐有了变化,他看着姜里雁,说道:“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许多。”

姜里雁嘲讽地勾唇笑道:“能够一直设局却从未引起我的注意,你们也比我想象中的要厉害许多。”

烛龙口中衔烛忽燃,大殿骤然一片煌煌:“其实,被遮蔽了双眼的你,没有看见的事情还有很多。”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世间万物,活着只不过为了一个争字。屹立于这片天地的顶端,反而会有到新的认知,方能明白在这世间堪称无敌的我们,依然只是一群渺小蝼蚁。”

烛龙抬眸看她,也有些疑惑道:“只是……你对此毫无所知,才最让我觉得奇怪。”

“我一直以为,你也是被选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