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蟾毫不在意身躯被她骤然散发的威压震得几乎崩溃, 它看了眼纪亓,眼底神色幽幽:

“你也应该想得到才对,只凭我们自己怎能和天道抗衡。百族相争, 天道有什么资格偏颇插手,既然这天地不仁, 倒不如来个彻底的改变, 今时今日的天元对你而言定是很无趣吧?”

“对你来说, 能回到上古莽荒时的混乱割据, 才最有意思。”

姜里雁没有想到他们复生以后, 竟是谋划不小。而姜里雁更在意的是这帮家伙眼里的她到底是什么形象,仿佛天元平静不复, 最高兴的人会是她一样。

“我更好奇, 以你们现在的能力要怎么颠覆天元, 想靠我出手?”

金蟾犹如闷沉鼓声的怪笑响起:“不, 这变化布局了铱哗数千年,已成定数。凡事皆有阴阳两面, 对天元人族来说或许是大祸临头,对我们以及妖族而言,自然就是崛起的契机。”

“我们只是不想和你站在对立面罢了,况且人族信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一点你又怎会不清楚。说到底, 你对他们来说便是那个非我族类。天元迎来新的变化是必然, 这一点任谁也无法阻拦。还有, 你可曾想过人族也未必都是一条心, 所谓危机的降临, 人族之中又有多少人在暗中推动?

“青莲大人, 我们在黑暗里挣扎了多少个岁月, 这一切真是我们百族的错么。”

“请你也回头看看我们吧。”

姜里雁没再往上走,她低头看向吃力往上一阶蹦跶的金蟾,索性就坐在阶梯上,朝纪亓摆了摆手示意他先进山。等纪亓抿着嘴离开,身影彻底消失在天门处,她才开口问道:“你们对我有怨?”

金蟾也跟着换了个方向,与她一同望着长长的台阶,声音闷沉道:“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希望在这件事情,你可以继续保持中立不插手,正如当年一样。”

“那么天元将会面临一个怎样的新局面?”姜里雁直接问道。

“它会变得更完整。”

“其余的我不能说,也说不出来。”

姜里雁眯了眯眼,青都正如它的名字一样,放眼望去皆是葱郁青碧,偶有飞鸟走兽在林间或是天际出没,一派安宁平静。随着玄山稳定下来后名声传扬,也渐渐有凡人迁徙到玄山周边定居,以求得玄山庇护,毕竟除了宗门周围,天元入冬后的刺骨严寒让凡人无法承受。

此时正值傍晚,夕阳暮色下炊烟袅袅。

姜里雁呼了口气,往后轻轻一靠,语气平淡道:

“这些凡人何其无辜,生来平凡,只为活着就要耗尽他们所有的力气。修士尚有实力抗衡危机,他们却只能承受灭顶之灾却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我不喜欢混乱,但你们有野心,有复仇的理由,似乎我也没有理由阻止你们。”

“换做是你,会如何抉择。”

金蟾从未见过这样的姜里雁,记忆里的她强大恣意,行事从来都是随心所欲,但又好相处得很。而此时的姜里雁若有似无透出的那种缥缈气势,才让金蟾彻底意识到她是这世间处于天地未开时初生的混沌青莲。

她若愿平视众生,皆大欢喜。

若是不愿,在她面前谁敢抬眼看,纵然再强仍要尽低眉。

金蟾在一瞬间心甚至乱了,前一刻尚能平常心和姜里雁说话的状态消失,它在心底不断斟酌用词,思考姜里雁这番话究竟何意。

“宗主,得知您要回来,牡丹长老已经备好了宴席,您不妨与这位客人移步主峰后再叙。”

阶梯之上,傅疏一步一步走下来,直到离他们还有三两米的距离时才停住。

姜里雁没有回头,站起身笑了笑说道:“客人就不必了,他这会儿一定没有心情享用宴席,让他在这里好好想想吧,好些日子没回来,也不知道牡丹学会做肉食没有。”

傅疏低头跟着轻笑:“荼兔督促着呢,就算不会,也都为您安排得妥当。”

“还是荼兔这家伙聪明,识趣!”姜里雁迈台阶的速度都加快了几分,在外奔来走去一段时间,反而越发想念在玄山的日子,那叫一个惬意。

“这一次你没让几个徒弟进那座所谓的仙家洞府,是个正确的选择!”

金蟾忽然喊了一声,吓得小鸟爪子底下的剑都不稳当摇摇晃晃好一会儿,连忙怒瞪着它,琢磨着要不要动嘴给金蟾一个教训。

姜里雁有些讶然地扬了扬眉,但神色始终平静,至少不是金蟾意料之中该有的表现。

“你早知道仙家洞府有问题?”金蟾不解。

“我不知道。”

天元看似即将面临一场浩劫,姜里雁却始终对此没有丝毫预兆感知,正如天元隐约反馈出的情绪,并不像是浩劫将至的样子,偏偏天道所做举措都像是在为抗衡即将降临的危机而做准备。

姜里雁的确不知道那座作为奖励的秘境有问题,按照金蟾这么说,看来也是与这场浩劫到来却并未给她带来丝毫预示一般,有股不知名的力量抹去了痕迹。

金蟾本想问她对此就没有半点关心吗,但也很快反应过来,以姜里雁的实力何须苦恼纠结在这些事情上。

“……也罢,既然你不在意,就算了。”

往日姜里雁就是如此,对什么危险都始终漠不关心,因为实力强横,才会无所畏惧。

姜里雁居高临下地看着金蟾,忽然开口:“所以你们为何执着于相信那场新变化,只是针对人族?外界的力量有所图谋,你也不是无知稚童了,对它们而言,天元的活物都可以是敌人,甚至是食物。是你们太天真,还是报复心切所以让理智被怒火蒙蔽。”

金蟾听到这哼哧冷笑,语气也变得理直气壮许多:“我们能够复生也是靠它们暗中相助,倘若没有那股生机支撑,谁也挺不过这段时间。”

“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这还是你跟我们说过的话。”

姜里雁眯起眼眸,抿了抿唇,终是没有忍住轻呵一声:“猪脑子。”

金蟾两腮鼓动:“什么?”

“我说你们这些家伙,都是猪脑子,又蠢又笨。”

金蟾自知不敌,却也怒从心中起。它清楚姜里雁的态度也隐隐偏向人族,这种偏心让它的理智在一瞬间也失控,张嘴正要质问回去,却发现姜里雁指尖一抹熟悉的清澈光亮微漾。

“这……我……”金蟾磕磕绊绊的话也说不全。

“现在想想,我也真是白瞎了这份心思。倒不如当初看着你们一个个死得彻彻底底,逢年过节没事假惺惺怀念你们一会儿,还落得清静。”姜里雁气笑了,朝着金蟾伸指一点,直把没有防备的它凌空推得向底下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