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因为上肢被用夹板固定,发言者只能用小幅度的头部动作来表达情绪,听完王志的简略介绍,灰发青年沉吟半响后,这才用富有磁性的嗓音淡淡说道:“虽然隐约有这种感觉,但我真不知道自己居然是那个什么之子--”

 “命运之子、天选之人、神灵眷顾者、主角...类似的叫法数不胜数,你想用哪个全凭自己喜好。”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矿泉水,王志爽快地吹了个口哨,在被迫尝试了又酸又甜的番茄汁后,他发现处在天地皆一色的沙漠,还是这种朴素之物的体验最佳。“贝卡斯老兄,你知道与否自己在命运线里的身份并不重要,我是想确认一下,你之前呼唤过支援对吧?”说出这句话同时,他不禁回头确认了一番状况。

 虽然有些好奇对方的行为,但尚未痊愈的身体导致了贝卡斯无法起身,几次深呼吸调整好状态,他这才给出了自己的理由。“当那家伙切断我胳膊时,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毕竟这儿可是沙漠,跑上一整天都未必能碰到个活人...”哪怕战斗早已过去大半天,提及那副场景的男子情绪仍有些沮丧。

 “说起来可能有些丢脸,那时我满脑子都只想着活下去。”有些自嘲地干笑了两声,却不慎牵扯到臂膀处的伤口,贝卡斯倒吸一口凉气,脸上涌出了豆大的汗珠。王志见状赶忙输送过去微量的世界之力,免得他陷入休克。

 好在佣兵先生也非等闲之辈,硬是靠毅力坚持到痛觉消退。“想笑就笑吧,我这人其实很怕死的,从没人告诉过我什么命运,我也不知道怎么去驾驭它。”或许是因为有救命之恩,也可能彼此皆是男性,白发青年摘下了玩世不恭的假面,流露出真实平凡的一面。“在我失去知觉前,好像听到一个声音,她问我是否愿意赌一把…”

 赌一把吗?听上去不像是世界意志的口吻,编织世间万物命运的它们,向来喜欢按部就班,让一切尽在掌握。不过忆及某人当时的惨状,王志随即也就释然,花了大力气谋篇布局培养的命运之子,被穿越者打得命悬一线,换作他是世界意志,也会不惜一切拦下路过的异世界人,并祈祷他会伸出援手。

 反正最糟的可能,不过是贝卡斯死罢了。

 想通了这点,王志反倒觉得背了锅的灰发青年有些倒霉。“你真没见过世界意志?”注意到对方的喉结动了两下,他从旁边拿过一次性杯子,顺势帮对方倒了杯水。“喝慢点,别呛着~”

 面对递到嘴边的吸管,半天滴水未进的贝卡斯毫不迟疑张开嘴唇,腮帮子直接鼓了起来。利用他喝水之机悄悄启动了技能,窥探对方心灵的王志最终确认他并未说谎。“想吃东西吗?我去热点粥~”

 听到询问,躺在沙发上的青年这才意识到自己早已饥肠辘辘。“...谢谢,我欠你一条命。”回味着有些甘甜的饮用水,他感激地眨了眨眼。王志对此则是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转身朝对面使了个眼色。“要谢就谢太太吧,若非她及时稳住你的伤势,你百分百会因失血性休克而死亡。”

 太太?估计是对自己伴侣的昵称吧。心中下了判断,佣兵先生似有所悟撇过头,出现在他视野中的,是数米开外的真皮沙发,以及正蜷缩在沙发上的亚麻色长发女性。她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风衣,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时不时发出不成调的呢喃,仿佛在做一个好梦。

 在看到那美艳动人的睡脸同时,贝卡斯突然醒悟过来王志为何交谈时要压低嗓音,还不断回头认真观察——很显然,他之前所做种种,是不希望打扰到这位入睡的女士。有些尴尬地挪开视线,觉得无聊的佣兵试着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右肩以下凉飕飕的感觉,很快让他清醒认识到,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一只手。

 虽说这个世界的科技树点得有些奇葩,但可以取代失去肢体的技术同样存在,只是对贝卡斯而言,那些各种材质的假肢,始终比不上原装货那样来得方便与舒适。

 真该死,本就囊中羞涩想接个大单,如今却连手都没了,加上换假肢的钱,估计负债又要创新高。正当贝卡斯郁闷无比时,他耳边传来了燃气灶关闭,以及王志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和断了一只手的男子大眼瞪小眼,幻想乡守护者最后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本以为这辈子除了我爸跟我儿子,我永远不会给别的男人喂饭呢...”口中抱怨的同时,他用汤匙舀了勺白粥,吹去表面的热气后递到贝卡斯嘴边。

 混迹战场的佣兵,本就是讲求实效的行业;已经咕咕叫的肚子,也让贝卡斯没有余力去计较同性之间的喂饭,是否会激起某些特定人士的遐想。三口两口把香浓可口的白粥吞下,他注视着王志的身影,沉吟良久才压低嗓音道:“你之所以愿意帮我,想必是有某些需求,对吗?”

 把空碗丢进洗碗机,确认了列克星敦酣睡如故,王志这才回到沙发边的凳子上坐下。“如果我真的只是闲得蛋疼,想过来当个正义的伙伴呢?”

 要钱、要女人、要技术或是资源...设想过许多种可能,却没料到回答如此奇葩乃至儿戏。贝卡斯好似被掐住脖子的鹅,瞬间双目圆睁哑口无言。见到他这幅模样,王志咧开嘴坏笑道:“只是个笑话,别当了真~~”

 “首先,我和穿越者...起码和目前穿越者军团的那些人,没有妥协余地。”笑了好一阵才停下来,王志当着对方面敛容竖起一根手指。“与其坐视那家伙杀了你,我倒更情愿替你把他干掉。”

 “其次,如今的低阶穿越者,已经很少单独行动。”竖起第二根手指,王志从个人空间取出那枚破损的芯片置于掌心。“这家伙多半有队友,很可能近期就会来找你麻烦。我虽说没热心到看到个人就想扑上去帮忙,但也没无情无义到把你扔在沙漠里,被另一个穿越者给干掉。”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先是拉长语调卖了个关子,王志这才回过头,用宠溺的目光注视着忙碌了大半天的航母舰娘。“喜欢的女人提出一个听起来不过分的要求,男人多半会答应。你也是个男人,想必可以理解吧~~”

 同样把视线投向数米开外的列克星敦,贝卡斯砸吧了两下嘴道:“无论如何,我欠你们一条命,以后如果需要帮助,直接来OATH找我便是。”

 “呣…等确认了安全后,你再说这句话也不迟。”嘴上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王志心头不由一喜:他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

 穿越者和救世军的战斗,并非简单的‘点起兵马互砍、幸存的一方获胜’那么简单。在经历了几次大规模冲突后,如今总体战局更像是玩战旗类游戏:双方在幻想乡大结界的节点世界,进行着明争暗斗。倘若穿越者一方占据节点,这个世界连同周遭的次级世界,就像剥去外壳的核桃,将任由他们予取予求;要是救世军连同本土反抗势力成功守住节点,受到加持的世界意志就能建立起阻止穿越者一方传送的屏障,救世军甚至能以此为据点,发起光复附近世界的夺还战。

 针对《刀剑神域》世界的侵攻,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在付出了一定程度的代价后,救世军夺回了结城明日奈的世界,并趁热打铁主动出击。事实上就在王志出发前往利加期间,以薙切绘里奈为首的将士,已经光复了一个叫《盾之勇者成名录》的世界,听说还吸纳了几位新人。

 大规模的战斗时有发生,小范围的侦查、渗透、破坏更是络绎不绝。作为《高达》世界的附属,这个世界显然也未能逃过穿越者们的魔爪。攻击贝卡斯的敌人实力虽不强,却释放出一个危险的信号:这个世界的屏障,已经被突破了,务必要赶在更多穿越者潜入前消灭已进入者,并联系世界意志修复屏障。否则以对手那狗皮膏药般的韧性,王志估摸他处理完拉克丝的事,这个世界已经成为穿越者们的游乐场了。

 反正粉毛歌姬没有限定时间,王志打算先把这的事了解,省得以后在战场上遭遇被穿越者们奴役的贝卡斯。所以他选择帮助眼前看似落魄的佣兵先生,并尝试将其纳入己方阵营中。

 当然,这么做的原因还有一个更加长远的考量,只是王志觉得以贝卡斯如今的表现,提它未免好高骛远了点。“对了,斯洛卡伊说你可以靠星星辨识方向?”觉得气氛有些沉闷,他干巴巴笑了两声,随即有些生硬地转移起话题。“告诉我开罗城怎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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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是北斗七星。”慢慢抬起头注视着漆黑的夜空,灰发青年很快找到了一个漏勺状的星座,而他的目光,则沿着勺边两颗星朝旁边延伸,最终锁定了远处一颗闪亮的星星。“北极星在那,朝那走就对了。”

 为了观测,王志不得不把对方搀扶了出来。对天文学基本一窍不通的他,也就没有班门弄斧去问诸如‘你怎么知道那是北极星’之类的问题。“朝那走是吗?明白了。”在便携包中输好了坐标,他低下头准备把贝卡斯再搬回去,却注意到对方眼中的一丝黯然。“干嘛,你就这么讨厌被男人碰吗?”

 “见鬼,我既没洁癖也不是基佬,别那这个话题逗我!”被王志半开玩笑的调侃激得有些懊恼,灰发青年直接翻了个白眼。“我是有些遗憾手没保住——”

 折返的步伐为之一顿,王志略显尴尬地撇开视线。之前的战斗中,他其实有余力抢下贝卡斯的断臂,只不过那时双方连个自我介绍都没有,所以王志下意识把注意力放在了战斗上。等到搞掂穿越者时,某人可悲的胳膊已经被绞成碎末,连拼起来都无法做到。

 为了了解这个世界,王志之前与机械教廷的粉毛教皇进行过沟通,在感觉有些难堪同时,他也不禁冒出了一个疑问。“斯洛卡伊不是说,人体移植机械部件并不难做到吗?”

 “那丫头连这个都告诉你了吗…”自说自话般低估了一句,贝卡斯挣脱了王志的搀扶。甩动着缠满绷带的另一只手,他用有些惆怅的语气说道:“机械教廷可不是爱与正义的组织,那位教皇大人在世人口中闻之色变的人物。他们对人体改造的喜爱,已经到了狂热的地步,我可不想装个机械义肢,然后被以机械教廷信徒的身份通缉......”

 听起来像个宗教极端组织,难怪小丫头在得知他并非机械神后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而她对舰娘们的热情,也可以解读为‘对机械伴生人类女性的喜爱’?后知后觉瞅了眼车厢,王志突然有点担心与斯洛卡伊同在卧室休息的东煌姐妹。

 但愿那个异色瞳的小鬼别去打她们的主张,否则自己绝对会拉下脸把她打到哭。暂且将这份忧虑抛诸脑后,王志瞅了眼还在用手轻抚另一边肩膀的贝卡斯。沉吟片刻后,他把手伸进个人空间,并取出了一样东西。“如果你讨厌机械教廷的东西,那试试这个如何?”

 半是好奇半是疑惑将其接过,贝卡斯打量片刻后眉头一皱。“我不是说过,金属义肢给我的麻烦远胜于便利吗?”“你确实说过,但麻烦的前提是人们会把它认作金属义肢。”笑嘻嘻在漆黑色机械手腕部某个隐秘位置有节奏地摁了三下,王志退后两步摩擦双手,模仿某位上了春晚的魔术师用有些激动的语气道:“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你又在耍什...么......”宝字最终卡在了喉咙,贝卡斯双眼瞪得犹如鸡蛋一般大。在他注视下,那原本泛着铁灰色的机械臂,外表正冒出浅肤色的**,它们缓缓流淌至手臂各处,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转眼之间,一条肤色鲜亮的手臂就静静躺在他怀中,透过那光滑的肌肤,他甚至可以感受到阵阵温度。

 “只要你别傻逼到大庭广众下把它拆下来做日常维护,这玩意绝对是你混迹人群的首选。”像地精那样和对方介绍起这条铁血产生化模拟义肢的性能和注意事项,王志万分庆幸自己此行带上了它。作为贡献诸多技术的报酬,他从希佩尔处得到了这个备用品。

 “你可能需要花个一两天来习惯它的出力,省得到时候把餐具啊操纵杆啊或是心爱女人的脖子给弄断。”事不关己转述着当初齐柏林的叮嘱,他朝杵在原地的贝卡斯摊开双手。“如果不喜欢记得还我,我这趟行程本打算去升级它的。”

 “不不不,我要了,钱先欠着!”仿佛财迷碰上金库,贝卡斯闪电般把仿生机械臂塞进怀里,动作之快甚至触动了腹部的伤口,导致他又一次龇牙咧嘴吸着寒气。“话说你对我这么好,该不会真有那方面的需求吧......”

 “滚,我性取向很正常!”不欲把那个更长远的考虑告诉他,王志唯有强词夺理般昂起头。“我这人很任性的,想和谁交朋友,想和谁绝交纯粹看心情~~”

 好像初次认识那样上下打量了半天,佣兵先生脸部的肌肉不断**,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难怪你和那丫头能处得来,原来你们是一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