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见文帝服了汤药之后安然入睡,便也消消地尾追到宣华夫人身后,他远远地看到宣华夫人走进了她自己的寝殿,杨广便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窜进了宣华夫人的寝殿。宣华夫人那慌乱无助的眼神,娇羞四溢的姿态,更是深深地吸引着杨广。爱欲之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使他胆大妄为毫无顾忌。一进寝殿,他就将宣华夫人拥进怀里,激动地説:“夫人,难道你看不出,父皇已是风烛残年,朝不保夕的老人。而你则是花一样的年龄,更是花一样的容貌,往后的岁月还很长很长,你就不为自己以后的日子想想吗?”

宣华夫人被杨广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魂不附体,浑身发抖,脸色苍白,花容失色,她想挣脱杨广的拥抱,却感到自己一丝力气也没有。只挣扎了几下,反而被杨广搂抱得更紧了,她只喃喃地,语无伦次地哀求道:“太子,别……饶了我吧,我,不能,皇上,还有皇上……”

“夫人,我今天问你一句话,你与父皇在一起的时候,真的过得舒心快乐吗?”

“啊,不,太子,名份……名份攸关啊!”

宣华夫人嘴上這么説着。其实,她的内心的确被杨广這句话刺中了掩藏已久的伤痛。她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如果不是被杨广搂抱着,她就会倒在地上。舒心?快乐?自己是一个年仅二十几岁的女人,却从未品味过一个女人该品味到的快乐。自己侍奉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能快乐得了吗?

作为一个女人,一人风华正茂的女人,宣华夫人多么渴望真正属于自己的快活,哪怕只有一次,可事实上一次也没有。而且這种滋味谁都不能讲,谁也不会知道,只能由自己饮吮。她心中久违的渴望被唤醒了。

眼下,拥抱自己的這个男人,就是大隋皇帝的儿子,声名威赫的皇太子,也正是這个男人率几十万大军挥师南下,渡长江天堑,攻陷了建康都城,从而使自己成为亡国奴,背井离乡到了长安。先是做了那老皇帝的妃子,现在又要做他儿子的情妇吗?

宣华夫人的心实在乱极了。杨广口鼻中呼出的灼人的气息直扑在她脸上,烧得她唇舌发干,浑身滚烫。昏昏沉沉之中,嘴中只在本能地重复着一句话:“太子,别這样,求求你……”

就在此时,殿外忽然传来一个宫女急急匆匆地叫声:“夫人,夫人!皇上召夫人立刻回大宝殿去!”

听到宫女的呼叫,两个人都吃了一惊,杨广本能地松开了手,宣华夫人趁机倒退两步,惊恐地望着杨广,一边梳理着零乱的鬓发,説:“太子,皇上召唤,我得赶紧走了!”

説完,猛转身,急急忙忙跑出殿去,追上快到殿门的宫女匆匆去了。

宣华夫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大宝殿的,只知道自己一路昏昏沉沉,飘飘忽忽,如腾云驾雾一般。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如一头小鹿似的,在胸膛里欢蹦乱跳的,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嘴口呢喃着“太子,太子……”

文帝刚被内侍背着如厕回来,如此轻微的活动,又使他呼吸急促,只好半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

宣华夫人进来的时候,见文帝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她轻手轻脚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想趁文帝睡觉的這段时间,平定一下自己的心绪。可是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的身心似乎已不受自己支配,脑海里总是重复着刚才的那一幕,一直都在体味着一种感觉,心在剧烈地跳个不停。

其实,文帝并没有沉睡,朦胧中他感觉有人进来,而且凭直觉他知道进来的是宣华夫人。他轻轻地将眼皮睁开一条缝,看了看宣华夫人,心中不由得大吃一惊,继而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闪现:宣华夫人神色不对,一定出事了!

文帝看清了宣华夫人心里的惊恐、紧张、激荡和魂不守舍的痴迷。如果不是病重,文帝早已坐起身来喝问了,现在确实力不从心,用尽了力气,也只能发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声音:“爱妃,出什么事了?”

也许是声音太微弱了,也许是宣华夫人还在回味刚才太子的拥抱,总之宣华夫人竟然没有听见,她仍旧深陷于沉思之中,口中竟念念有词发出声来:“太子啊太子……”

文帝却听见了宣华夫人那梦呓般的呢喃,以为這就是对自己发问的回答,他的脑子里轰地响了一声炸雷,霍地坐了起来,竭尽全力怒喝道:“你説什么?太子怎么样?”

這一声怒喝把宣华夫人彻底惊醒了!她不知道刚才自己做了什么,説了什么,只觉得自己一下子掉进了冰窟,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紧缩起来,她慌忙地想抓住点什么东西爬上来:“陛下,我,我……”

“快説,你……太子把你怎么样了!”

“太子……和我,啊,不,是太子无礼……不,陛下,我,太子……”宣华夫人的嘴唇蠕动着,笨拙而僵硬,她想掩盖,想为太子开脱,可是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将自己的神志与语言连贯起来。

无需再问,文帝心里明白,他忿怒地用拳头捶打着前胸,悲愤地吼道:“畜牲!禽兽不如!這样的畜牲何以托付大事啊!都是独孤氏误了我呀!”随即向殿外喊道:“来人!”

一名内侍闻声进殿。

“召兵部尚书柳述速来御前!”

兵部尚书柳述因掌管仁寿宫禁卫,侍在宫门附近的一幢馆舍里。這柳述本是一个年轻的公子,父亲曾是北周旧臣,与文帝有同朝之谊。文帝登基后,其父转仕隋朝,礼遇厚重。柳述靠父亲荫护,先是当了太子杨勇的警卫,后娶了兰陵公主,成了文帝的女婿,随后连连擢升,官拜兵部尚书,参掌机密。

此时他正在责罚违禁的哨兵,忽有皇宫内侍前来宣旨,召他立刻去大宝殿面圣。柳述心里的一惊:出了什么事,這么紧急?

柳述匆忙赶到大宝殿,跪下身去恭请圣安。

文帝挥手命左右侍卫全部退下,然后,气息短促地説:“爱婿,快召皇子前来见朕!”

皇子?柳述一愣,心想,是皇太子吧?是皇上説得急促,还是自己听模糊了?于是答道:“遵旨。臣即刻去大宝侧殿,召皇太子晋见陛下!”

文帝听了,又是摆手,又是摇头,连忙更正道:“不是杨广,是杨勇,?地伐!”

“哦?不召杨广,而召杨勇,陛下,可是這样吩附的?”

“正是!”

“陛下,臣斗胆问一句,到底出了什么事?”

柳述這样问是应该的,杨勇四年前就被废了太子,贬为庶人,一直囚禁在长安城里,现在突然要把他放出来,还要召来仁寿宫面见皇上,這可是一件惊动朝野的大事,柳述不得不问明白。

文帝脸上出现了痛苦难堪的表情,迟疑着想开口説话,又几次欲言又止。可是這么大的事如果不讲明白,谁也很难园满地执行。好在柳述是当朝驸马,自己的女婿,也不能算是外人,对他説出家丑,不算外扬。于是,文帝咬了咬牙説:“杨广這畜牲,禽兽不如,竟敢趁朕重病在床,对宣华夫人无礼。朕要立即废杨广,重立杨勇为太子!”他停顿了一下,喘了喘气,接着説:“唉!也怪当初朕耳目昏聩,被杨广的假相所蒙敝,又偏听偏信了独孤皇后的煽惑,是独孤皇后误了朕的大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