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杨广辗转反侧,没有丝毫的睡意,心里似有一股激流在奔腾汹涌。他分明感觉到,自己胸中那堆干柴已经点燃了,火苗上窜,直燎得他喉干舌焦。

反正是睡不着,杨广索性坐了起来,拉过一条棉被围在身上。

萧妃也睁开了眼睛。其实她也一直没有睡着,听着杨广翻来覆去地折腾,她也似乎有了某种感应。此时见他干脆坐了起来,自己也不想再装睡,禁不住问道:“大王,你今天怎么啦,一定是有什么心事吧?”

“也没什么事,就是睡不着。”黑暗中,杨广淡淡地答道。

萧妃掀开被子,披衣下床,摸索着点燃了一盏灯,又回到**陪杨广坐着。昏暗的灯光里,她看到丈夫脸上那凝重、痴迷,似乎还夹杂着内心难以掩盖的激动。她故意试探着问道:“要不,我去叫柳惠过来……”

“唉!看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杨广打断萧妃的话,説“在你们女人眼里,男人到了夜晚除了寻床弟之事就再没有什么可想了,对吗?”

萧妃摇摇头道:“大王可真是冤枉妾妃了。我是见大王满腹心事又不想对妾妃讲,所以……唉!”

杨广笑了:“爱妃的眼力不错。我不是不想对你讲,是怕把心里想的事讲出来,惊得爱妃更无法入睡!”

萧妃秋波盈盈,冲杨广浅浅一笑道:“妾妃随大王這么多年,虽没见过什么排山倒海的阵势,耳闻目睹的事情也不算少了。能有什么了不起的事令妾妃惊恐呢?”

杨广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两眼直盯着萧妃,良久,他突然问道:“爱妃,你想不想做萧皇后?”

這下萧妃真的就像被人当头浇了一瓢凉水,浑身猛地一颤,脸色都灰青了,张口结舌地説:“大王,你,你……”

“哈哈哈……”杨广见她這副模样,高兴地大笑起来,展开披在身上的棉被,将她裹进来,説,:“刚才还説没有什么能吓倒你,看,只一句话,就把你惊得這副模样!”

萧妃难为情地説:“真没想到大王会拿這样的话跟妾妃开玩笑。”

“不是跟你开玩笑。”杨广压低声音,一本正经地説,“這一夜我都在想,怎样才能让你做皇后。”萧妃一下子从杨广的怀里挣脱出来:“那……那么……大王是真的想……”

“不错,我是想做皇帝,继承父皇的大业!”

“那皇太子……”

“当然,我得先取得皇太子的地位,才能继承皇位。”

“不,不是。我是説,父皇陛下早已立杨勇为太子多年了!”

“事在人为,凡事都是可以改变的,所以,我一直在想———”杨广对萧妃讲了张衡在京城里听到的事情,以及要他进京朝见父皇的想法。

“我觉得张衡説的有道理,应该去京城里看看。”杨广继续説,“当然,事关天下安危,父皇即使有什么想法,时机不成熟也不会轻易表露出来的。不过,我想可以从母后那里或多或少地听到一些消息,探得点风声。父皇母后号称宫中二圣,有什么大事总是一起商议,拿出决断。再説,父皇能当着朝中群臣严责太子的过失,很有可能还是受到母后的影响。”

萧妃听了這番话,情绪稍稍有点稳定,她轻轻地説:“妾虽然也生在帝王之家,却自幼生长在乡野民间,见识短浅,更无城府,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妇道人家。幸是天降荣华富贵,我们夫妻也恩爱甜美。妾妃原想,此生能得這般境遇就已满足了。大王這些年来,你做过的事情,无论是对还是错,妾妃从来不阻拦干预。今天這事我也不想多説,只想提醒大王,此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定会招来杀身之祸,所以,一定要小心谨慎从事,万万不可轻易将自己的心思流露出来。”

杨广心里很是感动,拉过萧妃的手抚摸着:“凡要做大事,都得冒风险的。我也仔细想过,依我晋王才干威望以及对朝廷所作的贡献,都不在皇太子之下,按説继承父皇基业的应该是我晋王,而不是现在的皇太子。对于這一点,我相信朝中文武大臣也不会有异议。可为什么我只是晋王而不是太子。這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啊!這种根深蒂固沿袭了多少年的,不看才干功业而传立宗室的陈章旧制,难道就不该改一改吗?”

説着説着,杨广更加激动起来,手都有些颤抖。但他马上意识到了,這样更会增加萧妃心中的不安,于是他又笑了笑説:“不过,请爱妃放心,我要做就会做成功。目前还不是冒险去做的时候。此次进京,我只是先试探一下父皇母后态度而已。”

萧妃依然喃喃地问道:“不去试探,行吗?”

杨广坚定地摇了摇头,反问道:“爱妃的命相不是母仪天下吗?眼前也只有一步之遥了,为什么不去争取呢?”

长安,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晋王杨广带着萧妃又一次回到了京城的晋王府。到京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去皇宫向父皇母后行朝见之礼。仪式很简单,与往常几乎没有两样。

晚上,文帝杨坚与独孤皇后在后宫赐宴晋王夫妻,摆满了美酒佳肴的餐桌旁,只坐了父亲、母亲和他们的次子及次子媳妇四个人。這次见到父皇和母后,杨广与萧妃都有一种明显的感觉,那就是:他们都老了!杨广过去从未想到过,人要老起来会這么快。這回他从父皇和母后身上得到了体验。他由一些细微之处观察到了父皇母后不时显出的龙钟之态,心中不禁黯然。

杨广与萧妃同时端起酒杯,分别向父皇和母后恭诚的敬了酒,萧妃説道:“父皇母后终日为天下辛苦操劳,才有今天我大隋的国泰民安,国家甚幸,百姓有福。不过臣妾以为,父皇母后的安康长寿,才是国家和百姓的最大幸福。臣妾肯请父皇母后千万要保重龙体。”

萧妃的這些话让文帝杨坚十分感动。作为皇上,他每天都会在不同的场合听到许多人异口同声祝福的言词。然而,那些都是必须的礼仪使然,而且那如其説是对自己的祝福,倒不如説是对皇权的赞颂,甚至口是心非者大有人在。文帝杨坚觉得,萧妃此时説這些话就不同了。萧妃自幼失去父爱母爱,九岁入宫与皇后情同母女,仁孝恭顺,她説的是心里话,是一个儿媳对父母的衷心祈愿,因而文帝感动。

他微笑着,看着端庄持重的儿媳,説:“儿媳一片仁孝之心难能可贵呀!放心,朕与皇后自然会多加珍重的。不过,自古以来,生老病死在天数,是不可人为的。但是,永保江山社稷长盛不衰却不尽在天道,而是人大有作为的!”

杨广颔首微笑道:“父皇説得极有道理。然而,天下任重,国家道远,全由父皇母后担承,长此下去难免劳损身心。儿臣以为,父皇母后无须事必躬亲,可让太子多分担一些……”

“哼!”独孤皇后打断了杨广的话,“勇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