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女见张阿四一副狼狈相,肩头抖动着,“嗤嗤”地笑出了声来。就在這时,萧氏女忽听得“哈哈哈”一阵爽朗的大笑。她一怔,仿佛从天而降似的,在她和阿四之间站着一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老乞丐。老头儿手里拿着一截竹竿,腰杆背挺直站着,面容装束邋遢,但那双眼睛却矍烁有神。老头儿笑罢,对那阿四説“张阿四,再要胡闹,怕是你一天都要趴在這河堤土坡上了。”

张阿四爬了起来:“呸呸”地吐着嘴里的草屑泥渣,奇怪地问道:“咦,老叫花子怎么知道我的大名?”

老乞丐一听,又是“哈哈”大笑:“方园数十里,谁不知道你张阿四呀!”

“知道又怎样,我和小妹妹在此玩耍,谁让你老叫花子多管闲事。还不快讨饭去!”张阿四狠狠地説。

“哎,這话説得不对了。”老乞丐收敛笑容,“堂堂男儿光天化日之下狎侮女子,如此轻薄无礼,谁见了都该挺身斥责。更何况你纠缠亵渎的是一位大富大贵之人”。

“什么,你説她是大富大贵之人?哈……”张阿四仰头大笑,“小妹妹,你可听见了,這疯老头説你大福大贵,哎,老头儿,你知道她大福大贵到何种程度?”

“当然知道,母仪天下,命带桃花。”

“什么?母‘离’天下,哟,对了,這让你老头説对了,她的母亲离這里的确很远。”张阿四不懂老头説的话,胡乱地附和着。可萧氏女却在心中默默记下了這八个字,虽然她也不懂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但她似乎觉得這几个字,两句话,一定很有文章。她要找机会问问舅舅,弄清楚是什么意思。

萧氏女在心里這么想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老头儿了,而张阿四不知为何竟如雕塑一般跪在自己面前。萧氏女急忙调转身往家里走去。

萧氏女走进厨房,刚刚升起火来,舅舅张轲和舅妈刚从外面走到大门口,就听得身后一阵喧哗。

萧氏女探头望去,只见竹篱外,一乘轻巧精美的小轿已经落地,随轿而来的还有十几名文官武士,這时也都下了马。七八个带刀佩剑的兵尉簇拥着一个文官模样的人走进院里,喊了声:“张轲夫妇听旨!”

张轲拽着妻子,赶忙跪下。

只听那文官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谕,现着小女即刻回京。钦此。”张轲夫妇面面相觑,原来是明帝招萧氏女回京,夫妻二人不觉有些惆怅,然圣命难违,也只得慌忙打点萧氏女上路。

萧氏女平静地跪拜辞别了舅舅、舅妈。

待轿子离地,悠悠颤颤地颠晃起来,萧氏女再也克制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知道,舅妈绝对经受不住哭声的折磨。眼泪随轿夫的脚步不断地流着,出了村头,走上官道……

這是一桩典型的政治婚姻。隋文帝杨坚斟酌再三之后,决定在梁王萧岿的几个女儿中为晋王杨广选一位王妃。這是因为,江南女子素以温柔娴淑,多以学识而闻名,帝王之女当然就更不失高贵典雅。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隋文帝从政治利益的角度出发,要与梁王结成姻亲。在他看来,萧岿的這个附庸小国越来越没有存在的必要,而這块国土归属大隋的时机也越来越成熟了。

就在文帝登基之初,便派使节前往江陵,赏赐萧岿黄金五百两,白银一千两,良马五百匹,绸缎一万匹。其实萧岿对隋朝大业并没有特别贡献,充其量也只不过在关键时刻没有起兵与尉迟迥等人合谋。何来赏赐呢?這只不过是为了笼络人心而已。

开国之初,隋朝的根基未稳。南方强陈划江而治,形成对峙,這是文帝最大的一块心病。但只凭借隋朝当时的势力,一时对陈国还奈何不得。既然如此,就要严防后梁這个小国再来添乱。万一安抚不当,后梁倒向了陈国,岂不是无形之中壮大了敌人的力量,而削弱了自己!所以施以恩惠,破费一点钱财,以换取平安,以便日后再图大业。

這萧岿表面上也算安分,似乎只要有人以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供养着他,便无非分之想了,还按时晋京朝见大隋皇室。去年正月来朝,文帝下诏宣布,萧岿的地位在所有王公之上,又赏赐无数。更让萧岿感激涕零的是,在他返回江陵时,文帝杨坚亲自送他到灞水,并为他设宴饯行。大隋宽怀仁厚,怎能不叫小邦之王受宠若惊呢?

文帝设想,若在萧岿的女儿中选上一位王妃,萧岿就成了隋朝的皇戚,隋梁之间便更多了一些共同利益。這样就等于把萧岿拴在自己的身上了,从而掌握摆布萧岿就更游刃有余了。等到以后完全将梁国收入囊中,再踏平陈国就少了一个障碍。

于是,杨坚派遣御使者带着相士等一行人马来到江陵。

萧岿听説大隋皇帝要选自己的女儿作王妃,十分惊喜。对于他来説,這简直是求之不得的天大喜事。真是机遇难得,就目前的情景看,已经得到了隋朝经常性的赏赐。如果再攀上了皇亲,跟大隋皇帝成了儿女亲家,那么富贵荣华还不得再强百倍!当然,也许你大隋王朝对我后梁小邦别有打算,不过,你有你的的打算,我有我的打算,都在自己心里罢了。你只要给我金银财宝等,物质上的帮助,有利于我富国强兵,又何乐而不为呢?当下盛宴长安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