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折玉醒来的时候, 嗓子里又痒又涩,下意识的就喊了一声:“阿策……”

接着,身边响起了细微的瓷器碰撞的声音, 有人倒了一杯水, 递到了她的唇边。

温折玉被扶着后背起了半个身子, 斜倚在床头,意识还有些混沌不清, 顺从的就着旁边之人的手, 喝下了茶盏里的水。

是恰到好处的温水。

她的嘴里发苦, 这清水却带着几分甘甜,将苦涩冲淡了不少。

温折玉捂着胸口,艰难的喘了两口气, 勉强眯了眯眼睛:“阿策……”

身旁的人没有回应她。

借着微弱的烛光,一袭青衣倒映在了她的眸底。阿策是从不穿青衣的,昏迷前的一幕霎那间涌进了她的脑海里。

“咳咳咳……”

温折玉突然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 一股腥甜猛地冲进口腔,她紧紧的抿着唇, 感觉胸口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疼痛。

不一会儿,后背就被冷汗给湿透了。

“来人呐,老谈, 你快来, 她醒了。”朦胧中又是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温折玉猛地捉住了身侧之人的手腕, 眼里含着滚烫的泪水,虚弱的抬眸死死盯着他。

但是温折玉的脑袋像是被挤进了一团棉花里, 稀薄的空气不足以维持清醒, 眼前只有模模糊糊的一个轮廓。

手腕的主人**了两下, 没能抽出去, 似乎低低的叹了口气。紧接着,她身旁又聚过来一个人,开始掀动她的眼睑,很快的,周围陆陆续续响起各种脚步声。

有人在她的脑袋上扎了几针。

有人在她的手背安抚的揉捏着。

不知过了多久,温折玉终于又清醒了过来。这次,她看清了守在身边的人。

“谈家……夫郎?”温折玉嘴唇颤动了两下,慢慢的将握紧对方手腕的手松开了。

“阿……阿窈,你感觉怎么样?”谈家夫郎关切的看着他,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心疼。

只是哪怕在室内,这人仍旧戴着一副避人的面纱。

温折玉视线直直的落在他的眼睛上,失神了好一会儿。

“无妨……多谢您。”温折玉虚弱的开口,良久后,慢慢的收回了目光,左右看了看,似乎在找什么人。

就在这时,房门打开了,谈神医走了进来,她先是观察了温折玉两眼,然后蹙了蹙眉,将自家夫郎往后拉了两步。

“醒了便就没事了。”谈神医破天荒的先跟自家夫郎解释起来了。

那人轻轻的嗯了一句,又看了温折玉两眼,迟疑了一下,推门出去了。

温折玉神情恹恹的,没有注意到两个人之间的异样,只是视线一直放在床顶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谈神医给她摸了把脉,语气不善的道:“这次能把你救回来,纯属侥幸。你这刀子插的极深,只再偏半寸就插进心口去了,届时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以后可别这么鲁莽,便是为了捉拿犯人,也要先保全自身才行,知道吗?”

温折玉没有接她的话,声音飘忽的道:“谈嗅嗅回来了吗?”

谈神医的动作一顿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没有……”

温折玉眉头皱的很紧:“怎会?清越没有派人跟上于携影?”

他们当时做的手势,都是提前商量好的。不可能就真的让他们把人带走了才是。

“这倒不是。”谈神医给她解释:“于携影捉的孩子们已经找回来了,嗅嗅不在其中。不过……她的下落也已经明确了。”

温折玉微微一愣。

“谈嗅嗅……”谈神医迟疑了片刻:“被阿策捉走了,据说,他的属下要用谈嗅嗅换阿策回去。”

“阿策”两个字像是一把匕首,一下子搅进了温折玉的心口。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谈神医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不欲多说,只是摇了摇头,反而转过来宽慰她:“别想太多,这件事很快就会解决的。”

温折玉哑着嗓子:“帮我把清越喊过来吧,我有话问她。”

……

沈清越这段时间忙的也可谓是焦头烂额。

一是温折玉受伤昏迷,生死未卜,她日日担惊受怕的,就怕她真的出什么事情。二来就是当日里灵机一动,派人跟踪了于携影,没想到还真的找到了那群孩子的踪迹。

但是里面唯独没有谈嗅嗅,跟曲静宜家的女儿。

那一天不仅捉回了于携影,还差点捉住救走于携影的人,后来,不知怎的,那人自己联系上了沈清越。沈清越就从此人的嘴里,得到了谈嗅嗅的消息。

原来,他们两个是被阿策带走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阿策要捉这两个娃娃,但是那个人借此跟沈清越保证,绝对没有伤过小姑娘们一丝一毫。他们可以将人还回来,只是要求她们将阿策放了。

“所以呢?你放了他?”温折玉听到这个事实,先是不可置信,等真的确定了是阿策捉走了谈嗅嗅后,气的脑袋一阵阵的发懵,腥甜的气息直冲喉咙,差点喷出一口血来。

“暂时还没有,阿策他……他还有大用。”沈清越在阿策的问题上也是为难,如今见温折玉醒了,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

“决不能轻易放了他。严刑拷打,不怕他不说。蝶杀的总部,谈嗅嗅的下落,都要问出来。”温折玉断然道。

“咳……”沈清越轻咳两声:“没用刑,他……他很配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他说,谈嗅嗅可以还回来,只有一个要求,想见见你。”

沈清越停顿了片刻,语重心长的看着温折玉:“阿策他,他一直在问你的伤势。这几日在牢里不吃不喝的,看着消瘦了不少。”

“怎么?你心疼?”温折玉冷笑着看了她一眼。

沈清越吓了一跳:“我心疼什么,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也与我无关。”温折玉多情的桃花眼上染上了几欲暴戾,冷硬的勾起了唇角。

“他不是阿策,是蝶杀的鸩羽。他的手上,可是不知经过过多少条人命,清越,不要感情用事。”温折玉的声音听起来比冬日里的寒冰还要冷冽三分:“这次能捉到他,是我们的运气。就算将他的骨头熬了,我们也要多熬出几句有用的信息出来,清越……你不必因为我觉得为难,如今,我只希望这件事早点了结。”

“一个男人而已,谁又会真的放在心上。”温折玉冷漠而又残忍笑了笑:“不吃不喝,呵呵,你告诉他,他便是死了,我也不会去见他。”

沈清越没有接话,或许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无声的叹了口气。

没过多久,温折玉就得到了沈清越对阿策用了刑的消息。

“他不肯说,涉及蝶杀的部分,他事无巨细。但谈及两个孩子……他,他说一定要见了你才说。”沈清越无奈的对温折玉摇摇头,她对此算是无计可施了。

“不去……”温折玉毕竟年轻,又有武功底子,没过多久,已经能扶着东西下床了。

“他是真的想见你,阿窈,我已经对他用了刑,但他死活不吭声。他底子本来就薄,以前就隔三差五的生病,这次用了刑之后,看着……看着不是太好。”

“我说过,他的死活,与我无关。”温折玉不为所动。

“可谈嗅嗅他们总与你有关。阿窈,早点把孩子接回来,以免夜长梦多,不好吗?”

沈清越简直快给两个人跪了,哪一个都是牛脾气,怎么劝都劝不过来。

牢里的哪个,宁肯忍受皮穿肉烂的鞭刑,也不愿意多透露一个字。

明明是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身板,竟然十分的能忍。

而眼前这个,整日里阴着脸,随时都有可能疾风骤雨的,她根本就不敢多说话。

可谈神医一家还在焦急的等着谈嗅嗅的踪迹,曲静宜也是天天上门哭诉,她夹在中间,着实是为难极了。

之前温折玉重伤在身,没有办法下床,她不好多劝。如今人能勉强走动了,自然得多说上几句。

“就见一面,见过就走,嗯?”

“他们如今捏着两个孩子,奇货可居,放心,他们绝不敢伤了孩子的性命。”温折玉的语气有一点的松动。

沈清越知道这人不过是在跟阿策赌气,涉及到正事上还是有分寸的,再接再厉:“话虽如此,但他们一日不回来,谈神医他们便要忧心一日,可怜天下父母心……”

温折玉终于妥协:“好……我去……”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