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娇她之前确实是等得有些急了,但是眼下听着外面的对话,和推门时的那“吱呀——”一声,只觉得心里发毛。

“侍寝。”陆清显微微侧头,黑暗里,声音显得尤为清润,“两个?”

他是秦昭然送过来的,大概秦昭然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托谢衷找了人。

沈娇她张了张口,在心虚中又生出一些理所当然,小声道:“我……是皇帝啊。”

这不……经地义的吗。

陆清显没有回话,他虽然在下面,可沈娇总觉得那黑暗中的目光,仿佛有了俯视一般的压迫感。

令她头皮都有些发麻。

二人一时陷入静默,黑暗中,有个故作镇定的声音怯怯问道:“陛下,您可曾睡下了?”

沈娇没敢吭声,她还飞快捂住了陆清显的嘴唇,好令他也不能开口。

掌心忽而被牙齿咬住了,他还真带了劲,逼得沈娇倒吸一口冷气,想再抽回来却已是不能,头疼地在他身上坐起来。

“陛下这是何意?”另外一个侍君在外间点了灯,透过帷幔能看到一团模糊的光晕,使他的声音也蒙上了一层柔和的色彩,他捡起地上那几床锦被,聪慧点出,“是要让我们在外间睡下?”

沈娇在里面猛地点头,又暗示着拧了拧陆清显的脸。

陆清显终于不再咬她,沈娇才刚松口气,又听见那该死的孟春雪在外间嘟囔着:“这不可能,陛下今天下午分明是让我侍寝,……

他试探性地喊了声:“陛下?”

沈娇双手捂住了唇,逸散出了一声惊叫,好在让孟春雪的声音盖过去了。

她颤颤巍巍地想要爬下去,桎梏着她腰间的那双手却极有力道,指印留在了细嫩白皙的肌肤上,宛如一道道铁栏杆映下的影子。

沈娇很难看透陆清显的本性。

她知道这人极其聪明,也极其古怪,中了寂寥红的剧毒,心里有极其尖锐的恨与怨,却从不肯表现出半点。

……或者,在这时候,他才肯表现出来。

孟春雪还在外间叫唤,声音幽怨无比,“陛下可是睡了?”

幸好不敢进来里间。

陛下没睡,咬着牙往地上扔了个硬枕,声音含糊不清却凶恶十足的训斥:“出去!都滚出去!”

房门又被悄悄关上,沈娇已经分不清自己此时想说什么了,她只是抓着陆清显的头发,“你不是解毒了吗?”

陆清显极重地凿了一下,大约是应对。

沈娇觉得自己几乎被顶穿,喘了两口气,仍然坚持着问道:“……是,还是不是啊?”

他轻轻笑了声,不肯说话,只肯重复方才的步骤,他伸手去摸沈娇的头发,动作极其爱怜,力道却几近粗暴,拽着她向下。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两滴,沈娇被迫搂着他的脖子,一口咬在了他的肩头上。

却发现这里早有自己的一口牙印儿,猝不及防让她有些难过。

她喘着细气,喉咙里好像含了一汪水,口齿不清问他:“你是来报复我的吗?”

两下。

又重又深。

她猝不及防尖叫出声,领悟了其中的含义。

解毒了。

不是来报复她的。

缓了许久,沈娇又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哑巴啦?”

这次,是陆清显了悟了。

她在这时候一向话很多,但凡还有一线清明,就要叽叽喳喳着打乱他的节奏。

十分可爱。

头发被摸了摸,沈娇舔了下干掉的唇面,大约是接近神志不清的范畴,她声音软软地问:“那林景珩呢?”

当时,林景珩的尸体随着他一同不见了。

毕竟是两辈子的仇人,沈娇还真的有些好奇,他会如何处置林景珩的尸体。

疾风暴雨在此刻忽而停了下来,却带来更为强烈的不安,沈娇在黑暗里眨了下眼睛,后知后觉问道:“我是不是说错话——啊——”

是。

这是很激烈的一个:是。

激烈到沈娇的眼前出现一片白光,在痛到麻木的边缘处打着颤,呜咽出声,索性彻底放开了:“下次不要你侍寝了……”

又缓又重的:不、行。

“那你轻点……”

极深又极快的:不行。

“你为什……么霸道呢。”

无法回答的话题,陆清显只好停下来,亲了亲沈娇的唇角。

他难得遇到了为难的时刻,又想要听她绵绵絮语,又想一品甘甜,在进出中一时间略有迟疑。

而后招致了不满,“这就不行了……”

口是心非的小东西。

突然停了下来,只会让沈娇觉得害怕,总觉得他是在酝酿着什么动作,忍不住摇了下陆清显的肩膀,小声嚷嚷着,“伺候得不卖力,是要被砍头的。”

陆清显只是静静地埋在里面,像是突然之间又从残暴的怪脾气,恢复到了往日那慵懒的模样,整个人趴在上面,没骨头似的紧贴着。

他的声音也略有困倦,“陛下要砍哪个头?”

“砍、砍……砍你的大头!”沈娇磕磕绊绊着推他,又飞快蹬腿想把他踹下去,他却只是不动,软绵绵的缠住沈娇,用牙齿划过她的皮肤,哼哼道:“微臣的身子你是知道的,真的没力气了呀。”

沈娇傻了,又有些狐疑:“真的假的?”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她撇过了脸,作势要高声喊人进来,“那让他们过来吧。”

男人并没有任何动作,可是它却在里面猛得一跳。

像?????一头蛰伏着的巨龙。

陆清显的声音不带什么感情,甚至有些漠然,“你可以试试。”

他终于微微抬起身子,双手捧住了沈娇的脸,借由着那一点点光亮,仔细地审视着这张脸。

“娇娇。”陆清显柔声说道,“我要你做出一个选择。”

沈娇夜里一向看不清楚东西,她只能循着声音分辨陆清显的来源。

这么温柔的语气,却让沈娇光洁的脊背爬上了丝丝凉意,下意识绷紧了身体,瞬间得到他愉悦的一声闷哼。

“爱我。”他说道:“或者,杀死我。”

他知道,他是一定要死在沈娇的手里的。

沈娇没敢吭声,而他显然并不需要得到回应,话音一落,便重新恢复至凶恶的本性,用巨龙鞭笞抽打着娇娇真龙,完全夺过了沈娇从上到下的每一处。

控制着她的每一次颤抖,每一声逸散出口的音节,整夜不休,直至黎明。

翌日天光大亮,挂在廊下的鹦鹉叽叽喳喳着说着些胡话,甘甜又混乱的梦境被搅碎,沈娇皱着眉挥手拍开他,却被抓着了手腕,将她生生从**拽起来。

“陛下。”陆清显从后抱着她,食指的关节敲了敲沈娇的脑袋,“上朝了。”

“烦死了……”沈娇迷迷瞪瞪中还是在埋怨,几乎带了些惨然的哭腔,“昨天让你……非不停,我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

这是要她的命啊。

眼角亲昵又温柔地蹭了下,陆清显极为心疼地望了她一眼,随后轻轻一推——

沈娇猝不及防地滚到了地上。

幸而下面有软垫,她没被磕碰着,人却瞬间清醒了过来,她一时难以置信,手脚并用着爬起来瞪陆清显。

对方却已经重新倒在了**,舒服地打了个哈欠,还背对着她摆了摆手,声音逐渐低了下去,“陛下,出去时记得把门关上。”

免得吵着了他。

沈娇一阵无言,只是眼看着时间确实差不多了,只好咬着牙去外间穿好了衣裳,又吩咐侍卫将门看好,萎靡不振着上朝去了。

秦昭然居然又派了一封信,只说是路上耽搁住了,还要有两天才到。

这将军当得,居然也没个准性儿。

今天的朝上不大太平,吏部侍郎的儿子逛青楼,与人争风吃醋着,失手打死了人。

他被告到了官中,而新任的城中令大约是想拿他开手,拷打的时候也失了分寸,又将那男子打死了。

几波人围着沈娇要说法,把沈娇吵得头疼,索性点了点坐在她右下角的姜云锦,“你说说,此事该如何办。”

“……胡闹!”吏部侍郎气得面色铁青,“杀人偿命!还有甚可争辩的。”

“王大人这话说得极是啊。”沈娇乐了,“你看,你自己不也明白这个道理嘛。”

杀人偿命,本来的事儿。

吏部侍郎一愣,待到反应回来时,朝堂上却已经炸开了。

都在骂沈娇。

这群文官,平日里互别苗头,各自看不顺眼,可是在排斥武官以及瞧不起沈娇的这件事上,却显出了惊人的一致。

尤其秦昭然一走,没了她帮沈娇阴阳怪气地骂人,沈娇每日上朝,几乎都要挨骂。

“请恕老臣直言,陛下未免太过儿戏。”

那老太师又气呼呼站起来质问沈娇:“王大人痛失爱子,陛下不事安抚,反拍手称快,这又是何道理?”

姜云锦不安地站起来,想帮着沈娇说一两句话,却被沈娇冷冷打断。

一个青年言官见状也趁机参道:“大楚几十年不曾设立女官之位,且女子本就不该为官,陛下三番五次不顾阻拦要重设,难道是想违背……哎哎!”

此人生得略微瘦弱,长日点灯熬油地读书,眼睛也不大好,以至于没能躲开那结结实实砸过来的御杖,脑门瞬间起了个大包,尚未反应过来,沈娇已经飞快地跑了下来,不顾众人阻拦,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上。

力道还真不小,直接让那人吐了血。

朝堂上爆发出了阵阵尖声惊叫,混着些许斥责、怒骂。

这些消息,被无误精准地送到了陆清显的手上。

他才起来,不过松松过了下纸条上的内容,便莞尔一笑,颇为赞赏,“真是好勇的一个娇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