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金只是摇了摇头。

一晃三四个月都过去了,沈娇她这段时间过得兵荒马乱,最近才好不容易有空琢磨着陆清显的事情。

只是她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思,虽然当时放了狠话说要想法子杀了他,可……现在冷静了下来,沈娇也就明白过来,她其实并不愿意这么做的。

“只是这么一提起他,奴婢倒是想起来一件事。”襄金抿唇一笑,“陛下,你们的婚事还算得上数吗?”

大婚当日,林景珩发动了兵变,致使两人没能办成仪式。

但毕竟……有过夫妻之实。

沈娇理所当然道:“没拜过天地,肯定不算呀。”

当初一心要嫁给陆清显,不过是因为对方奇货可居,现如今她可是皇上,眼前也随着豁然开朗起来了,自然也是再没那种念头了。

茜玉从外间进来,替沈娇端上来一盘子晶莹剔透的葡萄,给她剥了粒喂到嘴里面,“不算就好,陛下,如今你可要考虑自己的婚事了。”

那葡萄甜腻中带着点酸涩,沈娇吃得眯起眼睛,又轻轻哼了两声,“朕要开后宫!”

让那群世家的、民间的,总之长得好看的年轻小公子,全都送来她宫里。

当皇帝那么累人的一件事情,况且如今国库空虚,有时候户部的人居然腆着脸问她要钱去填补水利的工程款目,她再不给自己找点乐子,岂不是太亏了。

趁着西边的战事稍稳了些,沈娇在第二日上朝时,便和颜悦色且状似无意地问了礼部尚书一嘴,“齐老先生,按着惯例,朕是不是该开放选秀了?”

才刚上朝不久,本来众人在底下还有些嘈杂着窃窃私语,女皇帝这话才刚一出口,整个大殿便都陷入了一阵诡异的静中。

御前带刀的羽林卫长秦昭然先是撩起眼皮子望了她一眼,随后慢悠悠说道:“陛下,是想要开放选秀了?”

沈娇理直气壮地应了一声,“是啊。”

礼部尚书是个老头子,立在原地颇有些涨红了脸,根本没应答沈娇的话。

“此举怕是不妥。”户部尚书却站了出来,“如今国库空虚,恕老臣直言,并没有可供选秀一途使用的银钱。”

沈娇白了他一眼,“选秀又能花几个钱。”

当朝的太师却又在此时不客气道:“陛下,老臣以为,您应当以国事为重,万万不可骄奢**逸!”

“皇帝开选秀,本就是理所应当。”沈娇在这件事上倒是牙尖嘴利,“怎么就是骄奢**逸了?”

另外有几人面含不赞成与浓浓的唾弃,刚上前一步要开口,沈娇便气得拍了下龙椅,倒把自己手心震得疼了,气呼呼道:“一帮老东西,就知道跟朕作对,下朝,下朝!”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只能静静地望着沈娇跳下龙椅,不耐烦地当先下了朝。

过了许久,才有人长吁短叹几声,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顾忌着一旁冷冷而立的沈青,还是闭了嘴。

下了朝后,沈娇前脚才回到御书房,这秦昭然后脚就带着沈青找上门来了,其中秦昭然的表情略带玩味,一屏退了左右,就大喇喇地坐在了靠墙的软榻上,“陛下,你是真的想扩充后宫?”

沈娇打了个哈欠,她指使着沈青给自己倒茶,这才慢悠悠地嗯了一声。

一盏热茶递至嘴边,沈娇才刚要喝,沈青便忽然拿开了杯子,面无表情望着她,“说真话。”

说来奇怪,每当沈青露出这幅严格的模样时,沈娇便不由自主的感到心虚。

就像眼下,沈娇下意识坐直了身子,随后才撇撇嘴,“我就是想让那群老东西,头疼头疼。”

楚国虽说也出过几个女皇帝,但是都没有明目张胆放开后宫的。

这事儿更像是一种宫里的禁忌,大家谁都不提,为了面子上好看,虽说默认女帝也会有三宫六院的,却从不会过了明路。

也不曾有过正式的皇夫职位,通常是下一任继承者的生父,才能够被载入史册,成为帝王的合法丈夫。

“这群人可坏了,逼着我要去认谢温城当爹,这小兔崽子才几岁?我成了他闺女了?还要我改姓……这倒是没什么的,但我才不认爹呢。”沈娇磨了磨牙,“沈青不过帮我说了几句话,前天就有那么多人参他,摆明了是要和我作对。”

既然他们让沈娇烦恼了,那沈娇就也让他们烦恼烦恼。

当然,若是此事真的成了,那她到时候一下了朝,就可以去找好多好多心仪的美男子解闷,倒也是美事一桩。

沈青还没说话,那秦昭然先倒在了软榻上捧腹大笑,飞快拔下头上的玉簪掷在了沈青身上,“我就说吧,她才不傻!”

鲁莽、愚蠢,这反而是沈娇最天然的武器。

如今就这么直白的抛出了这个问题,朝堂上那群老东西怕是要头疼几个月。

沈青背着手后退几步,凝视着沈娇得意的脸,不由得微微扬起了唇角,“所以阿姐,你今日是故意给他们添堵?如此也好,我与秦队正,便可放心前去姜州。”

姜州靠近北漠一带。

自从三个月以前,北漠最大的一支金佪族人被灭了,那地方似乎就彻底乱了套,沈娇在都城里?????并不是看得太过分明,只知道那地方几支大族接连被灭,而挑起这么大事情的,居然是楚国一支有名的山匪。

那山匪是近十年来才壮大的,官府几次三番带兵前去剿灭,却完全不是其对手,好在他们打得是侠义的名头,不曾为难普通百姓,一向只肯劫掠贪官和豪绅,在民间里,很得百姓推崇。

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落云寨的规模已达十万。”秦昭然霍然起身,来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御茶饮下,又重重放下了茶盏。

沈青点头,“连朝廷都不能做到的事情,他们却能做到,一举将北漠击得四分五裂,此后有十年,那十六族人都怕是再成不了气候。”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落云寨这个隐约有了取代朝廷之势的组织。

不得不防。

他们商议着要亲自去姜州走一趟,沈娇在一旁听了连连点头。

她对这事没什么太大的印象,只知道上一世……这寨子似乎也是秦昭然出马去收服了的,那么这次大概也没什么问题。

“去吧去吧。”最后,沈娇安抚着不大放心的沈青,送他们出宫时连连保证道:“我招儿可多了,我才不怕那帮老东西。”

但凡读书人遇上了她,那可都是有理说不清的。

“那是,”秦昭然笑眯眯地夸赞,“我们的小陛下,怎么就那么聪明呢?”

分明是极轻快的语气,沈娇听在了心里,却有些闷,面上还是装着气定神闲地目送他们出宫,转过身子就垮了嘴角。

秦昭然的这句话……让她想起了陆清显。

有一瞬间,忍不住想着,这小病秧子如今到底死没死。

过得又好不好。

秦家姐弟在三日后出了城,而朝堂上那帮文官们却是再不敢得罪沈娇了。

但凡沈娇一有不开心的地方,她就咄咄逼人闹着要开选秀,偶尔还会意味深长地点出某某家公子似乎正是适婚之龄,被她点到的大臣,则吓得几乎都是一回家便飞快将自己儿子定了婚。

生怕她兽性大发,把人家大好男儿的前程给耽误了。

兢兢业业当了三个月的皇帝,沈娇似乎总算是找到了一条为君之道,一时间只觉得心神畅快,连重新开设女官职位一事都推行得十分顺遂。

第一个被提拔成御前女官的,是姜云锦,负责上朝时录下并润色沈娇的言论,偶尔还会提醒沈娇说话。

如此舒心的过了一月有余,盛夏悄然而至。

沈娇,也得到了沈青的好消息,可是信封才送到沈娇手里,让襄金帮她读了之后,沈娇几乎是从躺椅上跳了起来:“什么?那大当家的,要来给我和亲?”

“……不是和亲,只是意思确实差不多。”襄金头皮发麻,“青哥说,这落云寨的大当家始终不露面,但每次接触下来都是十分客气且真诚。他说自愿归顺朝廷,却怕被秋后算账。”

于是提了个解决办法:要入女帝的后宫,来消解一切后患。

“啊?!”沈娇眼睛瞪得大大的,还愣愣地眨了两下,“那这人长得好看吗?”

丑得她可不要。

“不知道呀。”襄金也跟着忧心忡忡道:“陛下,这可是山匪啊,你想想,这山匪可得是……”

必定是很丑。

沈娇也有同感,她一把拿过了信纸,跟李如卿一起亲眼看,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她言简意赅:“肯定很丑。”

不然不会没有女人要,甘愿跑来入宫。

要知道,她在民间的名声……可不怎么样。

世人都喜欢女子娇弱柔顺,诸如女皇帝、女将军、女文豪,无论其本人如何,民间的传言里,必会将她形容成一个十恶不赦般的夜叉。

“这信,肯定不是沈青写的。”李如卿却瞥了她一眼,“将利害关系剖析的那么清楚,呵……”

秦昭然。

她说得很是明白,现如今朝廷奈何不得这落云寨,也没必要耗费数十万兵力,去和这么一个抵御外族人的队伍一争高下。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过是把一个男子往沈娇的后宫里一塞,便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收服了十万精锐,更能传为一则美谈,实在是个合算的买卖。

“……可是他肯定丑啊。”沈娇哭丧着脸,“我自从当了皇帝,从来都没出宫去玩过,首饰都不敢添新的,我……我以后难道还得天天对着一个丑人?”

早知道这样,她当日说什么也要学着五王爷,做势一头碰死在柱子上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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