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匆匆地到了家,沈青却还没回来,茜玉差人前去学宫门口知会自家马车回来,同时也总算打探了清楚——
街上那马车的主人,果然是李如卿的四叔,李晋明。
这李晋明因为缺了一条腿,平日里深居简出,今天却因为李如卿打架的事情需要请长辈出面,而家里其余人又都在祭祖,他这才不得不出了门。
李如卿也得了消息,早惊慌不已的回家了,国公府的主子居然遭歹人挟制且不知死活,这消息几乎瞬间传遍了整个楚国的官僚贵族圈层,激起了种种波澜。
没人再关心沈娇打架的事情——除了林景珩。
他身为城中令,此时没有费心的处理这件事,却反而匆忙地直接来了沈府要见沈娇,彼时沈娇正在洗澡,听见了襄金的消息后不由得抓紧了木桶的边缘。
林景珩知道。甚至,极有可能是他策划了这件事情。
齐国公当年一直伪装中立,实际上却在紧要关头转而力保了二皇子,而李晋明的那条腿也是在当年的宫变混乱里丢掉的。
上辈子亦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那应该是在半年之后——他们趁着国公府里采买下人时安排进去了人,一番精心运作之下,将李晋明迷晕了偷出来。
同样都是偷走李晋明,这前后两世却大不相同。
是因为……她吗?
因为她和李如卿不对付,所以利用她来和李如卿生起间隙和矛盾,再钓出李晋明来。
有人在利用她。
是林景珩。
沈娇将身子沉入水中,默默吐出了点泡泡。
还有……她怀疑今天看到的人其实是陆清显。
可是这显然不大可能。
“姑娘?”襄金不安地催促了她一声,“要去见林大人吗?”
沈娇只是摇头,“不去,把他赶走吧。”
不想见到林景珩是一回事,还有……
如果真的是林景珩利用了她,那现如今他过来必定是有所图谋,沈娇想不明白,便也懒得再想。
横竖不叫他得逞便是。
从水中站起来,沈娇动作飞快地穿起了衣服,“咱们去陆府。”
无论当时救了她的人是谁,至少那人对她是没有恶意的。
她得去陆府确认清楚。
因为林景珩还赖在府里不肯走,沈娇她匆忙间披了件外套,避开了前厅的林景珩,直接从后门出去了。
眼下天色还没开始黑,夕光照着四围尚未化开来的白雪,映射出了点点金光。
林景珩他就处在这点点金光中,他披了墨色大氅,不知在寒风中已经等了多久,见她来了,便对她露出了个淡淡的了然之色,“知道你不会见我,所以遣了赵玔在前厅候着,我来这里等。”
沈娇面色难看。
已经尽力不去想他了,她知道一旦勾起心里的那些不堪,自己就会变成一副歇斯底里的疯模样。
她不喜欢这样,她明明已经试着想要忘记了。
“你来干嘛呢?”沈娇跺着脚上的残雪,慢慢走到了林景珩身前,扬起脸看他,“不错,我是撞见了陆清显,你想问什么?问吧。”
“陆清显。”林景珩反倒一怔,接着慢慢摇头,“你怎会撞见他?”
不是他。
不知为什么,确认了之后,她就默默松了口气。
“不必特意试探我。”林景珩轻轻叹了口气,“沈娇,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是于大局无碍,我都不会瞒着你。”
“好啊。”沈娇轻快地接了一句,“那我就想知道,今天的事情是你谋划的?借着我和李如卿打架,趁机劫走了齐国公府里的那个四公子。”
林景珩的嘴唇很薄,老人常说这是寡情之相。
他没有迟疑,只是直视着沈娇,微微颔首。
随后,那张寡情寡淡的脸被沈娇一巴掌扇得一偏——
襄金下意识捂住了嘴唇,止住那一声逸散出口的尖叫声,她惊疑不定地望着狼狈的林景珩,一时竟有些犹豫,不知要不要上去规劝一番。
不可。
沈娇一旦定下了某件事,便会执拗得宛如一根绷紧的弦,若非是崩得断了落个伤痕累累的下场,她绝意不会回头。
现如今,姑娘是真的恨他,并非闹小性子,不是被哄一哄就能好了的。
林景珩的身子被打偏了,喘了两声,他又缓缓转回了身子,重新望向沈娇。
知道沈娇使足了力气,他眼神向下,嗓音略有沙哑,“手疼吗。”
不说话还好,做出这等情深似海的模样,沈娇一时心头火起,再度高高扬起了巴掌——被林景珩冷静的抓住拦下,“手要肿了。”
“姑娘。”茜玉也怯怯劝了下,“你冷静些。”
她使劲挣脱了下抽回了自己的手腕,极力令自己平复下来,冷声问道:“你现在假惺惺的过来做什么。”
“也许是自取其辱吧。”林景珩淡淡自嘲一声,“……我实在没想过你会提前离去,更没想过你会被卷入其中,险些遇害。”
得知之时,他只觉眼前一片昏暗,哪怕被告知沈娇无碍,也一刻都等不得要来确认她的安危。
沈娇则是语气嘲讽,“万万没想到的是,沈娇这个猪脑子,居然也会想明白,这事是你谋划的吧。”
林景珩轻轻吐出一口气,“沈娇,我有……”
“林景珩,我知道你有苦衷,可是此事的关键,并不在于我是否还活着。”沈娇厉声打断了他,“你利用我,也许你自己觉得不过是顺水推舟,你觉得我被你哄骗着关在那耳房里便可高枕无忧,可是……可是……!”
沈娇深吸了一口气,语气转为厌烦,“在你决定利用我以后,你就已经没有任何资格再来关心我了。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东西?是需要哄一哄便能对你死心塌地的工具,是不能有自己想法与坚持的美丽瓷瓶,你也许是喜欢我,不想让我被打碎,只想把我关起来,远远的看着——难道我是你养着的一条狗吗?”
说到最后,沈娇的情绪已是逐渐平稳,语气也归于平和。
林景珩半边的脸已经肿了起来,他像是不认识沈娇一样,只是怔怔看着她,轻声为自己辩解,“不,你不知道,沈娇——”
“我不知道。”沈娇默默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林景珩下意识伸来要碰她的手。
她深深吸入一口气,“我也不想要知道。”
“无论出于怎样的契机,无论你有什么理由。”她决绝地仿若一往无前的利剑,刀锋冰冷锐利,“我喜欢你,你却利用了我的喜欢——我绝不能够原谅。”
最后那点夕光也被黑暗蚕食,她高高昂着下巴,认真的告诉他,“我以前喜欢过你,是因为我被你蒙蔽了。林景珩,你虚伪自私又懦弱,你这种人,又怎么?????能配得上我沈娇?”
就好像昏暗里刺眼的那一道光,林景珩一时间竟不敢直视这样耀眼的沈娇。
直到沈娇已经离开了很久,空中那点淡淡的幽香散尽了,沉默着、僵硬着立在原地的林景珩才忽然回过了神似的,忽而狠狠咬了咬牙。
口腔里溢满了铁锈的味道,混乱而辛辣。
今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整个都城当即实施了宵禁,好在沈娇有太后御赐的通行腰牌,在前往陆府的路上虽然也被拦下几次,又很快被放行。
沈娇的心情不太好,襄金茜玉却也不敢说话逗她开心,主仆三人默然不语地对坐着,最后还是茜玉扯了个话头,“姑娘,咱们以后还是加派些人手在身边吧。”
以林景珩为首的四皇子暗线已经开始动手了,之前与他还算是保持着客气,如今沈娇没忍住,骤然与他撕破了脸皮,也确实是得需要考虑下自身的安全。
但——今天到底是谁救了她?
如果不是陆清显,那么这人大概是才从陆府里出来不久。
她鼻子一向灵巧,不会弄错,那香气就只有陆清显的屋子里会有。
还有,他为何要救下自己,难道是林景珩吩咐的?
沈娇只觉得心乱如麻,她还是觉得怀疑,一下了车便飞快小跑着来到陆清显的房中,看见这人又在睡觉,一言不发地冲过去伸手便想掀开他的被子。
然后她的手腕就被陆清显准确地抓住,伴随着一声慢悠悠地,“抓住你了。”
几次三番在睡梦之中被她偷袭,这次总算是抓了个正着。
接着却疑惑地‘嗯?’了一声。
不知道做了什么,沈娇的右手差不多肿了。
不过随即想起了属下汇报的林景珩这事,陆清显心中便有了然之意,忍不住笑了下,“好凶啊。”
沈娇懒得和他废话,另一只手继续掀开了他的被子,接着不由分说就去扯他的衣服,却又被他左手拦住了。
陆清显懒洋洋地说:“不要。”
两个手都被死死抓住,沈娇动弹不得。
她急了,先是恶狠狠威胁,“松手!不然我打死你。”
陆清显反而抓得更紧了,言语狡黠,“那我更不能松手了。”
也对。
沈娇调整了下语气,“你松手,我带了糖给你吃。”
轻轻巧巧的一声:“不吃。”
他这样子软硬不吃,沈娇反而默默地冷静了下来,“陆清显,你想怎样?!”
是沈娇她半夜里闯进自家宅院,不由分说地又想轻薄他。
倒反而来质问起他了,十足的理直气壮。
清冷的月光下,沈娇故作高深的表情略有些发虚,她唇边还显出一丝冷笑,“把话说开吧,你到底想怎样,一切都可以商量。”
陆清显略略侧头,“都可以么?”
沈娇面色一凛,心里就涌上一股惊疑——她把陆清显看成小傻子,难道一直被骗了?
不过三言两语就被她试探出来,她也太聪明了吧。
随后她就被大力拉入一个怀抱里,下意识觉得害怕想跑,已经被陆清显死死禁锢住了,甚至他还偏头……舔舐了沈娇一下。
陆清显舌尖抵了下上颌:“你哭过。”
有苦涩的眼泪味道,不过尝着倒还不错。
他这算是冒犯了,但沈娇在最初的慌乱后,反而又很快平静下来。
并且冷不丁拽开了陆清显的衣襟,飞快用手**着——只觉得触手又软又硬,好像没有什么刀疤。
因为她突然之举,陆清显不得不向后仰避开,又让她抓住机会,身子下沉飞快的扫视了下。
果真没有疤痕。
不太甘心似的,沈娇凑近了些使劲儿闻了闻,又觉得这香味好像确实有些不同——屋子里燃着焚香,而他身上的药味又要更重一些。
“奇了怪了。”沈娇嘀咕了声,她没注意到陆清显已经被自己推在了**,上衣也让她扒到了腰间,整个人几乎是伏在了陆清显身上,不断摸摸嗅嗅着。
月光太暗,其实看得没太分明,沈娇忽而瞧见一处暗红的阴影,立刻伸手扒开那附近的衣物重重摸了下,随后就有些尴尬。
替他拢好了衣服,一抬头又对上他那无悲无喜的淡漠眼神,沈娇讪笑了声,“你这有点儿小呀。”
跟个小绿豆似的,乍一看确实辨不大分明。
默默后退两步,她与还躺着的陆清显对望,理智逐渐回笼,忍不住就要打量他的表情。
对方却只是微微眯着眼睛,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样,叫沈娇拿不定主意。
自从白天有了怀疑,哪怕确然是她认错了,心里却也已经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疑影。
沈娇盯着他,慢慢开口问道:“你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
不再做那些可笑而无所谓的试探,她就这么坦然地望着他,“我知道你是四皇子的遗孤,虽然我得太后宠爱,却并想与你为难。你把实话告诉我,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究竟想要什么。”
顿了顿,她又补上一句,“我的用处可多了。”
陆清显睁开了眼睛,他的瞳孔恍若深不可测的黑洞,眉眼却是弯弯的,几乎是有些赞叹了,对她莞尔一笑,“谁说沈娇是个蠢货。”
虽然心里有了答案,沈娇却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一丝凉意悄悄蹿上脊背,她无意识地用双臂环住了自己的身子,摸了摸胳膊。
这狗东西果真是装傻。
如果不是今天因为那场变故而起了疑心,她真不知还要被蒙骗到几时。
“先说说,你想要什么吧。”陆清显坐直了身子,毫不在意地冲沈娇伸出了手,语气亲昵,“近一些,别傻站着。”
先前只觉得他是个天真迟钝的傻子,如今一旦褪下了这层认知,沈娇便讶然地发现,这人身上的那股上位者气质是如此的自然,他说出口的话,似乎能自然而然地拥有令人信服的力量。
深吸了一口气,沈娇才慢慢说道:“那我也不跟你废话,我第一想要的,就是保全太后娘娘和沈青,……有我自己。”
“你说什么?”陆清显笑着侧头,“离得太远,我听不清呢。”
……装。
沈娇磨磨蹭蹭凑近了两步,又严肃着把话重复了一遍。
狗东西不理她,他甚至闲散地半靠在了床头,依旧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那匆忙被拉上去的衣襟,此刻却又悄然滑落,静静露出了一段玉白色的肌肤。
沈娇抿了抿唇,她不由得有些气恼,“你听见了没有啊!”
还真没听见,事实上,这心机狗居然当着她的面睡着了。
呼吸均匀,面容恬静,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沈娇无言以对,甚至想给他拜两下:狗东西比她还要气人、比她还要能睡。
愤愤地踹了他一脚,却是顺便把他踢得软绵绵睡了下去,口中只是含糊不清呢喃着,“别闹。”
又自然而然地翻了个身,留给她一个乌漆漆地后脑勺儿。
夜色已深,茜玉在门外不安地催了声,“姑娘,咱们得回去了。”
没办法,沈娇只得闷闷不乐往出走,在路上下定了决心——不管陆清显是真傻还是装傻,总之看样子这人也活不长。趁着人还没死,无所不用其极也要嫁了他!
“想什么呢。”茜玉给她紧了紧披风,避免脖颈处吹了风进去,打趣道:“两边脸像是能塞两肉包子进去。”
沈娇横了她一眼,随后泄愤似地重重跺脚:“茜玉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蠢啊?”
被林景珩骗算她活该,这陆清显装傻居然也能够把她骗得团团转——从她身上查探了许多事情不说,还险些引着她去陷害了人家忠武侯。
可见,这人和林景珩是一样的货色。
并且这人长了一副妖妖调调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男人,没准还不如林景珩。
茜玉顺嘴道:“是啊。”
如果不是生在了沈家,她家小姐这张俏脸,这副脑子,这……
“没有没有。”茜玉反应过来后就连忙哄着沈娇,但直到进了马车,沈娇也不愿意搭理她,还是襄金笑着添了句,“这世上聪明人那么多,可是谁又能像我们姑娘一样,有这么果敢利落,又善恶分明的性子呢?”
人人都叹沈娇蠢,幸而有沈府护着。可是若是个十足的蠢货,阖府上下连着太后娘娘,又怎么会如此喜欢且甘愿护着她呢。
茜玉跟着吹捧:“姑娘,你有赤子之心呀。”
“就是,就是。”沈娇转转眼珠子,很快便得意了起来,“说得倒真不错。”
很多东西她是弄不明白,可事实上却也不需要那么明白。
任凭那些小人怎么算计——快刀斩乱麻,这才是她解决之道。
“不回去了。”想明白后的沈娇当即下令,“咱们去宫里住一晚上,今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得去陪陪太后娘娘。”
就算是磨一晚上,她也得把这小病秧子尽快弄到手。
她走以后,房间里弥漫着的那股暧昧气息便**然无存。
陆清显的呼吸声极轻,却在短?????短一瞬变得稍有浓重,随后忽而撑着床铺坐起,剧烈咳出了一大口血沫子。
掌心恰好摸到了枕头旁那坚硬冰冷的匕首,让他顺手拿了起来,拨开已经松垮的衣襟,面无表情地以刀锋刺入胸膛。
利刃破开了表层的一层皮,露出了里头那狰狞蜿蜒着的刀疤。
这是以莲藕丝混着蜜蜡制成的薄膜,多用于易容术中遮掩面貌,今天却被他盖过伤疤,因为天色昏暗,倒是暂时骗过了沈娇。
掀开这层薄皮,亦是撕开了伤口。
陆清显再度咳嗽了两声,终于支撑不住,短暂地向后仰去,任由那乌黑的鲜血静静浸染床铺。
此刻,门外却有人敲了敲门:“公子,赵氏后人赵澜儿求见,说是要事禀告。”
过了很久,陆清显淡漠的命令才传递下来,“带到院子里。”
夜色清润,赵澜儿自阴暗潮湿的地道中走来,虽说她心中已有成算,然而跪在院子里的冰凉青石上时,脊梁处还是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男人的声音可称清冷,“何事?”
“澜儿该死。”赵澜儿咬着牙说,“不知那沈娇如何看出的端倪,大约因着她是整日黏着林大人,不经意间发现了什么……便前来试探我,我一时不查,只怕是让那沈娇知道了什么东西。”
“是么。”陆清显不置可否,“难怪沈娇的表现如此奇怪。”
心脏砰砰直跳,又被赵澜儿强行压下,她语气决然:“公子,当朝太后于今夜回宫,这沈娇一听消息就连忙赶去了宫里,我怕她会生出事端,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一声极轻的哂笑打断了她的**陈辩。
赵澜儿忽然觉得很害怕,她呐呐道:“是我失言了。”
“确实如此。”陆清显叹了口气,“你坏我大事,自以为拿住了传国玉玺,便可为所欲为了么。”
月色下,赵澜儿打了三层胭脂的脸颊,骤然变得惨白无比。
她立刻伏下.身子,重重地磕头,“澜儿有罪,请公子责罚,我二十年来辛苦隐忍,却被那沈娇三言两语勾得犯下大罪,愧对公子,愧对我那忠心耿耿却阖族尽灭的赵家,我实在该死!”
“言重了……”话说到一半,他又飞快咳嗽了两声,喘息片刻才又若无其事道:“用不着这么害怕,我不过是就事论事。”
公子并不是严酷的人,他对于忠心的老臣们,总是宽和的。
赵澜儿此刻眼前反而出现一片混沌,紧绷着的身体也终于松懈了下来,沉浸在劫后余生般的后怕中。
“南音,等会儿送赵澜儿回去,顺带着帮她处理了。”陆清显透过窗户的声音略有失真,显得缥缈虚浮,静静说道:“因为多言而犯错,倒是不必伤她性命。便就只药哑了她以做警醒,方令她今后能够知晓,谨言慎行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