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涂邀请的同学已经到了大半。

考虑到叶囿鱼的身体状况, 下车前邬遇和白涂沟通了一番,索性直接让司机从小路开进了后院。

邬遇把叶囿鱼抱下车时,等在后院的白涂吓了一跳。

他快步上前:“退烧药已经备在房间里了, 我这就带你们上去。”

邬遇应了声“好”, 跟在白涂身后避开大厅的众人,从回廊另一侧径直上了楼。

行径间, 叶囿鱼后颈的阻隔贴在汗水和摩擦的双重消耗下逐渐失去黏着性, 只剩一角要掉不掉地附着在皮肤上。

途经三楼楼梯口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到,纯白的阻隔贴擦过邬遇的手臂飘落在地毯上。

邬遇把叶囿鱼放到**,再回过身时,白涂已经帮他们带上了门。

今天的玫瑰像是生了病。

偶尔一两道荆棘蹭到雪地上,不出几秒又全部缩了回去。

花苞更是萎靡成一小团, 挂在萼片上摇摇欲坠。

邬遇试探性释放出少量信息素。

小玫瑰不仅没被安抚, 仅剩的那点儿活力也被冰雪摧残殆尽。

**的叶囿鱼蜷成一团。

感知到邬遇信息素的那一刻, 他浑身的细胞都开始叫嚣。

叫嚣着想要更多。

但内里的灼热顷刻间就将冰雪吞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渴望促使叶囿鱼破开混沌的意识。

他遵循本能睁开双眼——

“哥哥……”

“标记我。”

厚重的帘幔被风吹起一角, 片刻的光亮描摹出**相拥的身影。

黑暗重新袭卷。

小玫瑰沁出汁液, 濡湿了自己枝芽的同时, 星星点点洒在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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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囿鱼再醒来时,脑子依旧昏昏沉沉的。

房间里已经不见邬遇的身影,摆在床头柜的手机映照出微弱的光芒。

他下意识想去拿手机, 伸手的动作却被包裹在周身的被褥限制。他动作一顿,不死心地又挣了几挣, 依旧纹丝不动。

被褥的边角似乎是被他压在了身下……

福至心灵, 他翻身滚到床边, 严丝合缝的被褥边角逐渐展露。

他又使劲挣了挣, 不动如山的被褥顷刻就四散开来。

四肢倒是解放了,但脑袋好像更晕了。

叶囿鱼没敢再乱动,就着这个姿势趴在床边缓了一会儿。

太阳穴的臌胀感减弱后,他才慢吞吞地拿起手机。

屏幕上横亘着几条微信提醒,最新的那两条是五分钟前群发的消息——

【学海无涯:我宣布,从今天起我就辞任白涂同桌这个身份。】

【学海无涯:是我孤陋寡闻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农家乐吗?】

下车前,叶囿鱼其实只看清了门口的那块石头。经张岸这么一说,他倒是有点好奇了。

他环顾四周,身下的双人床占据了半个房间。

正前方是一块尺寸与墙面持平的立式显示屏,左侧是帘幔,右侧是衣柜和门。

房间里没有厕所和浴室,倒有点像是套房的隔间。

叶囿鱼大致有了猜想。

他收回视线,顺手戳开聊天框——

【遇哥跟你们在一起吗?】

刚按下发送键,床尾处就传来两道简短的震动声。

他回过身朝声源看去,一眼就看见被褥尾端缀着的半部手机。

邬遇没带手机,自己发在群里的消息也石沉大海。

叶囿鱼瞄了眼时间,三点过半。

他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下楼。

外间采光很好。

偌大的客厅被分成两部分,落地窗旁摆放着一小张茶桌,聊供两人品品茶。

正中央的皮质沙发作为主调,占据了二分之一空间。

叶囿鱼隐约觉得有些违和,又说不出具体奇怪在哪儿。思考未果后他没再细想,稍作停留就往外走。

出门前,他顺手捎上了玄关处做了标记的备用钥匙。

一楼大厅里,众人围坐成一团,手里分别捏着一张扑克。

新一轮国王游戏才开始,他们还没来得及翻牌,就觉察到一阵浓重而压迫的冰雪气息。

叶囿鱼从回廊推门而入时,蓦地就对上十几双眼睛。

他吓了一跳,握着扶手的力道一紧:“怎么了吗?”

“操!”老三率先反应过来,连忙从沙发上蹦起来,“都愣着干嘛,谁带了阻隔贴快拿出来!”

班长盯着叶囿鱼出神两秒,收回眼神时掩下眼里的精光,顺势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阻隔贴递给老三。

“我正好易感期。”

短短几秒,白涂和几个omega的脸上已经染上了一层绯红。

白涂兔子似的蹿起来,忙往另一头躲。

Omega们挤成一小团,其中一两个体弱的,额间已经渗出了虚汗。

“我以前也闻过易感期alpha的信息素啊……”

“叶囿鱼的不像是勾人,更像是要杀人!”

“太、太可怕了……我有点儿喘不过气……”

“我忽然发现……”

“叶囿鱼好帅啊!他信息素这么强势,跟校草应该不相上下吧?”

Omega们心思各异,Alpha们也不好过。

叶囿鱼的信息素过于强横,即使没有攻击性,依旧有极强的压迫感。

张岸要机灵些,瞬间明白了其中关窍。只剩下几个不明所以的beta,捏着卡牌你看我我看你。

卡在入口处的叶囿鱼饶是神经再粗,这下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骤然缩回迈到半空的脚,一连后退了几步。

老三动作利落,大几步就走了出来。

隔着两步远把阻隔贴扔到叶囿鱼手里,他又倏地逃窜回去,嘴里还直叨叨:“祖宗你能不能收收!”

“操!腿都麻了!再近点儿我非给你跪下不可!”

叶囿鱼捏着阻隔贴的手一颤,整个人都红得发烫。

混沌许久的脑子好像突然就清醒了……昏迷前在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全部都浮现在脑海里……

他不仅主动要求邬遇标记自己,还、还……

大脑脱离掌控似的,一帧一帧地回放着先前的画面。

叶囿鱼羞恼地别过头,恨不能把自己埋进后院的空地里。

回廊是风口。

叶囿鱼了无生气地盯着后院发呆,耳边偶尔传来几道尖锐的风声。

碎发被吹得乱翘,打在脸上带起一阵瘙痒。

他几次试图放空自己,都以失去理智告终。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邬遇现在不在大厅,他还能再逃避一会儿。叶囿鱼这样安慰着自己。

小插曲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众人的情绪。

少数omega甚至因此而激动起来。

叶囿鱼在外面站了没一会儿,就被老三叫了进去。

白涂一共请了十七个人,除去三个和他玩得好的omega,其他人都是三班的。其中就包括班长和苏敛。

偌大的客厅里,众人表情不一。

苏敛始终低着头,像在思考什么。

张岸活跃惯了,索性直接朝omega们揶揄:“都别愣着了,刚才要叫叶囿鱼进来的也是你们。”

“扑克都加好了,现在不作声的也是你们。”

有张岸起头,其中一个女生悄悄瞄了眼叶囿鱼:“来都来了,一起玩吧?我们刚刚在玩国王游戏。”

白涂早已经坐回了原来的位置,正跃跃欲试地往这边瞟。

叶囿鱼没好意思扫大家的性,索性就点头答应了。

即使少了邬遇的参与,十六个人依旧不算少。先前他们抽牌都是用抢的,这会儿叶囿鱼来了,大家反而矜持起来。

白涂倒是无所谓:“不然就从我开始吧。”

他只是知会一声,没等众人答应就迅速抽出最上方那张牌,活像抽了张宝贝。

叶囿鱼跟张岸坐在一起,按照顺序是第七个。

轮到他时,叠成一小摞的牌已经散得七零八落。

他观察了几秒,挑了桌子正中央的那张没有翘角的。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倾身时,身旁的张岸隔空和白涂对上了视线。

抽完牌,大家彼此防备着后仰身体,生怕一不留神就被身边的人陷害。

叶囿鱼压着牌翻开一角,鲜艳的红色一闪而过——

红桃8。

各自看完牌后,白涂轻咳一声亮出手里的牌:“那我就先说了,我是国王。”

赫然是唯一的丑牌。

“你这是玩赖!”某个Omega嗔怒地瞪着白涂,“刚才你抽牌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

众人见状纷纷搭话:“对啊!不能玩赖不能玩赖!重来!”

“我是寿星。”白涂冲大家眨眨眼,“你们就让我这一次,就一次。”

“我的命令是——”

“红桃8回答我一个问题!”

有人想说点什么,但白涂已经迫不及待地催促起来:“谁是红桃8?我已经很仁慈了,只是回答一个问题而已!”

叶囿鱼捏着扑克的手一顿。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哪儿还能不明白的白涂是冲自己来的。

他只是有点好奇,先是套自己的话转达给邬遇,再是真心话。

白涂到底想做什么?

白涂又催促了两声。

叶囿鱼索性不再磨蹭,他翻过手里的牌:“我是。”

视线交汇时,他隐约看见白涂眼底跳动的雀跃。

“真巧呀。”白涂乖巧地笑了笑,“那我就不客气啦!”

“我的问题很简单的。”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情侣间的喜欢哦。”

情侣间的喜欢。

叶囿鱼被问得一愣,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邬遇的模样。

有人起哄道:“叶同学!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怎么要想这么久!”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周遭灼热的视线一道接着一道打在自己身上,叶囿鱼却意外地平静。

他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催促声此起彼伏。

他听见自己说——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