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不过气……好疼……浑身都跟散架了似的疼……

头晕……还有点儿想吐……

“呕——!”

消毒水气味混杂着作呕感上涌,叶囿鱼急忙侧过身体。

胃里空空如也,他干呕了好一会儿也没吐出什么来,倒是眼睛又开始发涩。

“柚柚,没事吧?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他还没来得及坐直身体,额头上一阵冰凉,温柔的女声就再次响起:“还好,终于不发烫了……”

“你身上的伤……我已经骂过阿遇了,他保证以后都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直到一杯水递到自己手里,叶囿鱼这才看清面前的人,一位温婉雅致的女士。

她浅褐色的盘发有些松散,落下几缕搭在坎肩上,端庄之余平添了几分韵味。

消毒水味儿萦绕在鼻尖,无时无刻不刺激着他的泪腺,他垂眸压下眼睛的酸涩感:“谢谢您,我没事。”

这位女士对待自己的态度很是亲昵,叶囿鱼摸不准两人的关系,一时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干脆捧着水杯一口接一口地慢慢喝着。

虽然没能一觉睡回去,但好在他现在还没傻。

压在心口上的大石头似乎松泛了些。

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再也回不去。

左右他亲缘淡薄,除了那套刚拿到钥匙的新房子,并没有其他惦念的东西……!

痛心疾首,不能细想。

水杯见底时,病房的门恰好被人从外面拧开。

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大步走进来,身上还穿着令人眼熟的蓝白色校服,胸口红底黑字勾着大大的ALPHA。

叶囿鱼瞳孔一缩,视线直勾勾地落在那张脸上。

邬遇两个字蓦地浮现在他脑海里。

偏茶色的眼眸和病床前的女士如出一辙,就连眼眉都有七分相似。

这样柔和的五官落在那人的脸上,像是竖起了尖锐的棱角,昳丽而张扬,用漂亮来形容完全不为过。

他忽然想起文里对邬遇的描述,莫名觉得贴切。

这人长得就像生人勿近的谍战片,多看一眼似乎都有命悬一线的风险。

“妈……”邬遇兴致缺缺,半阖着眼走向病床前的邬母,“我来换班。”

邬母秀眉一蹙,抬手在邬遇手臂上狠狠一拧,嗔怒道:“我以为你懂分寸!”

邬遇没躲,顺手扯过一把靠背椅坐下:“您吩咐的汤还得再煲半小时呢,一会儿司机会送来。”

邬母瞪了邬遇一眼,换上温和的神色对叶囿鱼说:“下午你爸妈就能赶到,邬遇先在这儿守一会儿,如果有哪儿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伯母傍晚再来看你。”

叶囿鱼乖巧点头,偏长的睫毛打下两团阴翳:“伯母再见,路上小心。”

关门声响起的瞬间,叶囿鱼一个没绷住,眼泪顷刻就往下落。

短短几秒,白色被褥被染出一大片泪渍,连他手上的玻璃杯都没能幸免。

“我都说了那汤没煲好。”

“迟半小时而已,至于哭得跟没吃过饱饭似的么?”

邬遇的声音蓦地响起,叶囿鱼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兜头就罩下一大片阴影。

玻璃杯被抽走,取而代之被塞了一手软乎乎的东西。是一包皱了吧唧的……宝宝湿巾?

包装开口被暴力扯开,露出内里湿漉柔软的一角。

邬遇咬字不重,透着点儿漫不经心:“擦擦。”

叶囿鱼刚想解释,对上那张恹恹的脸,识相地把话都吞进肚子里。

捏起湿巾一角嗅了嗅,确定没有味道后他放下心来,一连用了两片。

抹干净眼泪后,他顺手黏上湿巾的开口,幼圆体的“宝宝私/处护理”赫然映入眼帘。

这六个字恰好印在开口上,扯开时分成两部分,合上时却看得一清二楚!

他动作一僵,反复看了几遍,果断把卡在嗓子眼的“谢谢”一并吞进肚子。

邬遇递完纸就窝回了椅子里。

谁都没再说话。

叶囿鱼思索片刻,心里已经有了计较。邬遇现在能心平气和地坐在这儿,就说明迹扬没出事。

这是个一拍两散的好时机。

心念电转,叶囿鱼率先打破安静的氛围:“那个……迹扬他还好吗?”

静默几秒后。

“我调过监控了。”邬遇撩起眼皮睨过来,依旧是那副懒散的模样,似乎只是在阐述一件无关轻重的事,“迹扬是被某个服务生带走的,恰巧七楼拐角的监控拍到了那人的脸。”

对上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叶囿鱼眼皮一跳,紧了紧捏着被褥的手,并不接话。

如果他没有卡在昨晚穿进来,现在的迹扬已经被炮灰攻标记了。在外人看来,他的确对迹扬下手未遂……

在脑袋里捋了一遍对未成年Omega下手的后果,他的心咔嚓就凉了半截。

思考之际,邬遇却话锋一转:“迹扬没事,也不打算追究。你昏迷后被老三他们打了一顿,只要你不追究,这些事就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多么悦耳的成语。

虽然挨了顿打,但不用变成傻子,也不会被二十万字。

叶囿鱼眼睛一亮,头却越埋越低。他强压下笑意,清了清嗓子快速说:“行,那就一笔勾销!”

说完,他连续瞄了邬遇好几眼。

邬遇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手机,指尖正飞快按着屏幕,丝毫没有多余的心思分给他。

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全然松懈。

叶囿鱼暗下决心,以后一定绕着邬遇和迹扬走。如果可以,他更希望出院后能顺便转个学。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崩得太紧的缘故,一放松下来,腹部的酸胀感就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强烈到无法忽视。

叶囿鱼试着屈起双膝,除了有些酸软无力外,倒是没有其他感觉。

还好,两只腿没有被打折。

他掀开被褥,一手撑着床沿,借力踩上床边的拖鞋。身体才刚站直一点儿,腿上一软,整个人失重就往地上扑!

慌乱间,一只手臂拦在他的腰上,瞬间分去他大半个身体的重量,“你就不能安分点儿?”

“那个……我想上厕所……”被邬遇这么一拦,叶囿鱼更憋不住了,但他的脚显然不太听使唤。顾不上窘迫,他一咬牙:“你能不能扶我过去?”

邬遇眉头微挑,嘴上却没多说什么。

抽水马桶前。

叶囿鱼偏过头,一错不错地盯着铺在地上的花色瓷砖,捏着裤腰带的手却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力度……他后悔了。

邬遇表现得过于坦然,甚至没有半点儿想要出去的意思。

厕所的消毒水味儿比病房里重得多,眼泪快要憋不住了。

“你在这儿我上不了……”叶囿鱼底气不足,说起话来也轻飘飘的,“你能不能先出去?”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这两句话里夹杂着闷闷的鼻音。

“解不开裤子不会说?”邬遇轻嗤,“就知道哭。”

话落,叶囿鱼的手腕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扯离了裤腰。腰间,不属于他的两只手指灵活一挑,整条裤子顺势下滑。

两只腿骤然暴露在空气中,叶囿鱼脑袋嗡地炸开,脸颊瞬间臊得通红!他连忙抓住那只往下探的手:“剩下的我自己来!你出去!”

想到原文里邬遇那算不上好的脾气,他又飞快补了一句:“我真的要憋不住了……”

这一次邬遇没多停留,离开后还顺便带上了门。

臊是真的臊!

叶囿鱼一手撑墙,另一只手在燥热的脸颊上抹了一把,滚烫的热度只增不减。

快速放完水,他没敢再把邬遇喊进来,自己一步步小心往洗漱池挪。

镜子里,张扬似火的头发已经看不出造型,蔫了吧唧团成一团。

他没有细看过自己的头发,拿抑制剂的时候瞥了眼镜子,只隐约看到点儿杂色。

现在仔细一看,不仅杂,还渐变。

唯一令他欣慰的是,这张脸和他原有的脸如出一辙。

剔除掉奇怪的配饰,穿上素净的病号服,总不至于让人看一眼就想抽他。

脸上的热度差不多褪了个干净,叶囿鱼又往自己脸上掬了两抔冷水。彻底冷却下来后,他这才慢吞吞地往外走。

病房里,一个大号保温饭盒大大咧咧摆在靠背椅上,而邬遇已经不见踪影。

_

硕大的“第一中学”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晃得人眼晕。

叶囿鱼拎着饭盒站在空无一人的校门外,宛如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他不过是打了个盹儿,没想到睁眼即出院。

前一秒叶母还泪眼朦胧地询问着他的情况,医生插了句“皮实得很”,后一秒他就被叶父打包送来了学校。

说是打包,其实叶父叶母走得急,只给他捎了一套校服。

叶囿鱼瞥了眼学校里零零散散的几个身影,有些拿不准主意。下车前他瞄了眼时间,刚过四点。

他的假还没销呢。

抬手摸了把硬茬茬的头发,再联想到镜子里的艳丽色泽,他后退两步,当下决定先去附近理个发。

保安室里,两名保安目光灼灼,手里捏着小本儿蠢蠢欲动。

叶囿鱼转身欲走的动作像是踩到了他们的底线,两名保安对视一眼,不由分说地冲了出来!

“跑什么?站住!”

“你是哪个班的学生?班主任是谁?没赶上开学?请假凭证呢?”

逃跑的小火苗才燃起来,滋啦就被硬性条件给浇灭了。瞄了眼那顶自己大腿粗的胳膊,叶囿鱼果断缩回往外迈的腿。

两名保安一左一右往他身边一站,跟两堵墙似的。

核桃味儿掺着羊奶的腥臊扑面而来,他身体一颤,脑袋也跟着晕乎。

在医院闻久了消毒水的味道,他都快忘了这是篇ABO文……

核桃味保安三两下翻开小本儿,又摘掉笔帽:“说吧,跑什么?把刚刚那些问题都答一遍!”

脑袋一昏,想事情也慢。

叶囿鱼把原文剧情过了一遍,想了老半天……他是哪个班的?

他只记得炮灰攻有事没事就杵在三班门口,变着法儿地找邬遇麻烦……

至于炮灰攻是哪个班的,作者好像压根就没提过。

身边两个保安又催促了好几声,叶囿鱼实在想不出合理的解释,索性破罐子破摔:“我叫叶囿鱼,是高三的学生。前两天打架进医院了,刚刚才从医院里出来。”

“你这种刺儿头我见多了!”

“高三三班的邬遇是吧?你这饭盒我还有印象呢!”

保安嗤笑,勾勾画画记下了邬遇的名字,写完还在后面狠狠打上两个叉:“看你冒名顶替都不打腹稿,张口就来,这种事儿应该没少做吧?”

又添一个叉。

冒谁顶谁?

叶囿鱼瞪圆了眼,连忙拿起饭盒转了一圈,标红的【高三三班-邬遇】就刻在饭盒侧面,最底下那圈,还用的正楷。

这阵仗,没跑了。

羊奶味保安面色一凛,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飞快按下几个键:“高三年级部吗?三班班主任在不在?校门口逮到一个三班的刺儿头,叫邬遇!”

作者有话说:

邬遇:这小傻子跟汤圆似的,一戳就露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