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分散人手?”

昨夜散去后, 众人一整夜都在思考人手分配问题和上岛后的接应问题。

可一夜过去, 岁安的答案竟推翻了此前的顾虑。

除了聂家姐弟,其他人都在场,魏诗云直言道:“可我觉得姐姐说的有道理,若不留下人手, 即便我们找到线索都没人接应。”

“我已安排好了。”

众人倍感意外。

一个晚上的功夫, 就已经全都安排好了?

岁安:“我仔细想了想,重点在于找到线索顺利传出, 只要在外有人手接应,自能按照得到的线索去追寻, 八月典凶险莫测, 还是不要分散太多的人力比较稳妥。”

上回商会赴宴时, 魏诗云就被留下来,昨日她还担心自己这次又会被分出来接应, 闻言反而很快接受了这个安排。

“留下的人手够吗?我手里还有些人,也可以听姐姐差遣的。”

岁安微微一笑:“放心, 人手足够。”

商辞:“那聂家姐弟……”

谢原:“他们得留下来, 自有用处。”

……

当天,岁安带着人去附近的水域走动,谢原则在外面选了处清净雅致的茶座,单独约了聂家姐弟。

他十分客气的表示:“我知二位在小院里言行拘束,所以才选了这里。”

聂晴已经接受了清正英朗的李郎君已是青字号少东家裙下臣的事实,如今对着他倒也坦然起来, 面不改色道:“李郎君有心了。”

聂荣就有些绷不住了,抽了抽嘴角。

明明他们四个都是后来的,如今倒像只有他们姐弟是外人。

枕边人的地位还真是水涨船高啊。

接着,谢原告诉姐弟二人, 青字号的人今日已去附近水域寻找线索,只等时候一到,便可进入八月典,又因少东家答应过两人要替她们寻妆失踪的妹妹,所以今日也是专程来询问这位失踪娘子的具体形貌。

聂晴早就准备了妹妹的画像,形貌特征也罗列的很详细。

只是,聂晴见是谢原来询问此事,不由多了个心眼。

“李郎君对我姐弟有救命之恩,少东家也是善心仗义之人,我姐弟理当坦诚相待,不藏私疑,只是……”

谢原忽然抬眼,朝外面瞟了眼,又不动声色看向面前的姐弟二人,了然一笑。

“明白,两位的意思,是不知替你们寻找妹妹一事,少东家究竟有几分上心。明明是她亲口应下,结果甚至不曾亲口问一句,反倒打发我这个外人来。”

“倒也不至于这么说……”聂晴嘴上虽否认,但神情已表明,她就是这个意思。

在实力上,他们确实敌不过神秘有来头的青字号,连八月典的门槛都够不着,又有什么资格质疑别人?

但在情感上,他们姐弟三人相依为命,如今妹妹失踪,身为姐姐,即便上心些,想的多些,也是常情。

谢原笑了笑:“聂娘子委实想多了,难道你忘了少东家此次外出真正的用意为何?”

聂晴一怔:“你说的是,寻找……她的夫婿?”

谢原眼观鼻,鼻观心:“其实,那不是他的夫婿。”

“不、不是夫婿?”聂晴很是意外,但转念一想,出门在外,谁不是三分真七分假。人家能坦白表明是来找人已经足够,她找的是谁,对他们这些外人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谢原的表情逐渐为妙:“其实,失踪的那位郎君与少东家,两家是世交,两人年纪又相近,所以……”

聂荣插嘴:“未婚夫?”

聂晴眼神一动,瞪了聂荣一眼。

少说话!

谢原笑了一下,算是默认。

聂晴窥见点门道:“你来问我妹妹的事,难不成是你也要帮着……”

谢原出奇的坦然:“聂娘子聪慧,无需我多说。我已与少东家处在一起,这位未婚夫便不可能与她有什么了,他如今疑似遭难,我不妨费力救他一回……”

话说到这,聂晴就全明白了。

这位李郎君想挟恩图报,让自己横刀夺爱都夺的有底气些,所以他不仅要帮着找人,还得由他立主功。

观他态度,那位少东家怕是已默许,为了促成此事,甚至可能给他分派人手。

那么他今日来问妹妹的事,非但不是敷衍了事,从某种程度上说,反倒是同等重视。

听出谢原话中深意,聂晴一颗心彻底放下来。

她起身走出茶座,对着谢原屈膝一跪,谢原和聂荣同时起身要扶,聂晴已经一脑袋磕下来:“李郎君,若我妹妹真的被卷入八月典才失联,请你一定一定要将她救出来,小女子必当铭感五内,永世不忘!”

谢原示意聂荣将她扶起来,也说了句保证:“聂娘子放心,若我发现了令妹的踪迹,定当将她救出。”

……

同一时刻,岁安已经抵达云城的吉水河。

这里是云城最大的水路转运点,这两日还来了许多人租船。

玉藻早已经准备好了船,随时可以下水探寻。

岁安也不着急,马车停在岸边宽敞的位置,掀开车窗,一边吹着沁凉的江风,一边打量着这里停靠的船只。

刚看一会儿,便有熟人过来打招呼了。

“远远瞧见青字号的马车,便过来打个招呼,少东家安好。”

岁安没动,稳稳坐在马车里,笑了声:“也问山郎君好。”

山铮一身浅蓝骑装,笑容明朗和煦:“少东家怎么会来这里?”

岁安:“左右到了云城,闲来无事,四处逛逛。”

山铮闻言,忽然敲了敲脑袋:“对了,上次商会不欢而散,连话也没说完,既然少东家此刻闲来无事,不知可有兴致继续之前的话题?”

之前的话题……

那只能是在商会晚宴时,岁安问山铮,可有刺激有趣的事。

可山铮还没回复,官兵就冲进来了。

岁安稳坐车中,真诚的疑惑道:“咦?什么话,我不记得了。”

山铮舔了舔脸颊内壁,笑了一下:“无妨,若少东家不介意,在下可以再说一遍。”

岁安笑了笑,这才走出马车:“那我听听也无妨。”

她一出来,山铮的眼神便在她身上走了一遍,旋即露出兴意阑珊的失望。

她竟没穿那日的裙子。

难得她生得娇小,却并不瘦弱,一身红裙,曲线能勾魂。

谁能想到,这么个娇小可人的东西,竟是那么大一个商号的少东家。

“虽说名字只是称呼,但除了少东家,女郎可还有别的称呼?”

山铮仍是那副爽朗笑脸:“交朋友,不都是从名字开始的吗?”

岁安转头看了他一眼,静默片刻,淡定道:“元,元年元月的元。”

山铮眉梢轻挑,显然是在脑中搜索元姓的大商,结果可想而知,思来想去都没有能对得上号的。

八成是个假名。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混迹三教九流,谁还没个花名儿。

更何况还是青字号这种有背景有来头的商号,怕是户籍都假造。

山铮含笑搭手:“元娘子。”

岁安颔首:“这下就算认识了?”

山铮:“是,认识了。”

“老实说,我第一次见到元娘子,便觉得娘子十分特别,既然是朋友,那不妨坦诚相待。元娘子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因为……”

山铮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纸,单手展开:“这个?”

岁安转眼瞟了一眼。

同样的八月典邀约内容,山铮也收到了。

岁安面不改色,目光顺势扫过江岸边来往的人:“看来这里忽然变得超出寻常的热闹,八成都是为这个而来的了。”

山铮笑了声,收起信纸:“应当是了。”

岁安:“你也是?”

山铮回望她:“自然。”

岁安看看山铮,又看看往来行人,“可你并不似他们一般,山郎君莫非已知门路?”

山铮的神色忽然深邃起来:“元娘子不也镇定不忙的。”

岁安轻哼一声,傲然中带着娇俏:“我平生赴宴无数,还没见过架子这么大的东主,请都请了,还玩字谜,我才不费这力气,就在这等,有人来接我就去,没人来接我就走。”

山铮大笑两声,眼神越发玩味:“架子大的东主就得配架子大的贵客,在下愿为娘子指路,不知娘子可愿赏脸?”

岁安看了他两眼:“你识得路?”

山铮勾唇:“元娘子想去,便是没有路,在下也得为您劈出一条路来。”

岁安骄矜的思考了一下,愉快的接受了邀请。

山铮:“那两日后子时,我们在此碰面。”

岁安颔首一笑:“一言为定。”

……

一日过去,入秋夜。

白日里舒爽的风在夜里染了寒凉,山铮站在窗边,一边于灯下把玩着一把匕首,一边听探子报回的消息,越听越玩味。

“有点意思。”山铮轻笑一声:“竟是来找人的?”

他看向手下,“那对姐弟可有查过。”

“目前只知是聂姓商人,其他的还有待细察。”

山铮:“青字号要找的人,除了是个男人,还有别的消息吗?”

“没有。”

山铮没说话了,他眼中映着深沉夜色,同样寒凉。

“来得及,立刻去查这聂姓姐弟的消息,然后去二爷手里打听看看有没有这么个人。”

“是!”

“等等。”山铮想了想,又道:“传信给红药,让她看好手里的人,然后赶过来一趟。”

手下错愕:“郎君怀疑青字号要找的人是……”

山铮眯了眯眼:“是或不是,试过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