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榻上的颜之玉,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脑海中一直浮现的是他明亮的眼,和那没入黑夜的背影。

她当时脑子混乱,并没有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

待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走了。

她不禁想着,他是不是难过了?

越想便越是睡不着,最后烦躁地坐起了身。

打开窗轩,站着让晚风吹了一会儿。

伸头一看出去,便见隔壁的窗轩开着,且还坐着一道白色的身影,瞧那姿势,似乎是在……赏月?

颜之玉愣愣地瞧了片刻。

傅遥似有所感,转过头。

旁边屋子窗轩大开,却是无人。

谷中要比外面冷一些,夜里开着窗睡,很容易生病。

他眉头微皱,还不待有动作,便听见了叩门的声音。

房门打开,穿得单薄的女子站在外面。

“进来。”他冷声道。

“我不进了。”颜之玉看着他,神情认真,“我就来跟你说句话,我不后悔——认识你不悔,跟你来这里也不悔。”

傅遥愣住。

颜之玉眨了眨眼:“我说完了。”

涨红着一张脸回到屋中,关上了窗轩,窝进了被窝,用被褥将自己紧紧裹住。

寂静之中,她似乎能听见自己狂跳的心跳声。

脸好热,热得发烫,脑子也晕乎乎的。

缓了缓,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另一边,傅遥仍还站在门口,保持着姿势没变。

认识颜之玉,是因为小皇帝。

她似一团火,热烈而温暖,就那般毫无征兆地闯进自己的生活,打破了往昔的宁静。

起初以为,她仅是因着对自己好奇,三分热度罢了。

在外行走这些年,遇到的官宦人家女子不少,也有似她这般目的明显的。

可到最后,娇养着长大的她们,都受不了离去了。

她,是个例外。

心思很明显,就差直接写在了脸上。

他也如曾经那般,冷淡相待。

她的热情,并未被浇灭,反而越来越烈。

他觉得,她这是兴致还未散。

后来,她说要跟自己走时,当时的心情,还记忆犹新,很震惊,又好像有些开心。

她跟那些女子,不一样。

尚书府的姑娘,自幼便是金尊玉贵,出行不是马车便是轿子,未曾吃过半分苦头,可她来的这一路上,没有喊过半句累,没有一丝一毫的埋怨,脸上总是洋溢的笑容。

来了这里,看了这里的环境,得知了他的身世。

她说她不悔。.CoM

冷了多年的心口,似乎流淌着一丝暖流,正在一点一点驱散寒气。

……

翌日,颜之玉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傅遥自是不在的。

刚穿好衣裳,便听房门被敲响。

打开了门,见外面站着一弟子,稍有些惊讶:“请问有事吗?”

愣神的弟子回神:“没,大师兄让我给姑娘送吃的来。”

说着,提起放到一旁的食盒。

颜之玉接过,微微一笑:“谢谢。”

“不,不客气。”弟子红着脸跑了。

颜之玉打开食盒,将吃食都端了出来。

别说,还挺丰盛。

不知傅遥在忙些什么,一整日都没见着人。

不过到了时间,便会有弟子送吃的来。

想到说要来找自己的温情,一整日都没出现,她接过弟子送来的食盒,问:“你们的小师妹,她今日很忙吗?”

“小师妹被大师兄派去晒药草了,估摸着连着几日都没空闲,姑娘找她有事吗?”

“没事。”颜之玉扬了下手里的食盒,“谢谢。”

用饭的时候,她琢磨着,温情是唯一的女弟子,大家应该都挺照顾的吧,听说这晒药草算是一门苦差事,大多弟子都不愿做,都是犯了错的弟子被罚去的。

温情犯错了?

傅遥忙了一整日,回到小院时,已经是深夜了。

他推开小院的门,见到趴在庭院中睡着的女子,怔了一下,抬脚走了过去。

站到她的面前,默了半晌,弯腰将人抱了起来。

颜之玉浅眠,闻到熟悉的气息,并未睁眼。

傅遥将人放到床榻上,替她捻好被褥,刚要起身,手便被拽住。

他看过去,哑声问:“醒了?”

颜之玉望着他:“怎么才回来?”

傅遥想到她睡在庭院中,问:“你在等我?”

“嗯。”颜之玉点头。

傅遥:“最近谷中事情多,困了就睡,不用等。”

“我有话要说。”颜之玉道,“说不定明日我醒来时,你又已经走了。”

傅遥眸光变得温和了些许,柔声问:“想说什么?”

颜之玉:“我听说温情被你派去晒药草了,还听说,那是被罚的弟子做的。温情做了什么,让你这般罚她?我问过其他弟子,他们说不知道。”

傅遥:“……没有这回事,早些歇着吧。”

颜之玉愣愣地点头:“那就好。”

看着那离开的背影,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傅遥最后那句话,语气好像有些冷,这是错觉吧?

她不知道的是,因着这一提,温情晒药草的时间又多了两日,一直到他们的师父出关,才得以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