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乐望舒靠在床头,脸色依然苍白,嘴唇干涩,整个人呈现出病态来。

墨星阑两日没梳洗打理,也未歇息,脸色不好,眼底的乌青尤为清晰,头发也稍有些乱,整个人呈现出颓废来。

两人沉默地看着对方。

半晌,乐望舒先开口:“皇上,坐下说吧。”

屋内的人都屏退了,就只剩他们俩。

她说这话,很是平静,似乎两日前的一幕,不曾发生过。

墨星阑摸不着她的心思,抿着唇,坐下来。

乐望舒看着他,道:“既然我们都有上一世的记忆,我也便不卖关子了,前世因,今生果,昔日种种,皆已成过往,然已发生之事,要想忘却,实在太难。这一世,我很感激你的维护,感激你对丞相府的关照。”

“愧疚也好,弥补也罢,现在的结果,便是我想要的。日后,皇上若是有何吩咐,臣妾定当在所不辞。”她微微勾了下唇角,“这后宫,臣妾当一日的皇后,便尽所能,让皇上没有后顾之忧。”

醒来后,她将眼下的情况想得很清楚。

事已至此,容不得她任性妄为。

做好分内之事,将那险些交付出去的心,再度收回来。

“这两日,叨扰皇上了,臣妾一会儿便回望舒殿去。”她道。

她眼中的疏离与淡漠,如往他心间插了一把刀。

心口很疼,说不出的疼。

面对文武百官都能从善如流,可看着眼前之人,他却是如鲠在喉,半句话都说不出。

“望舒……”

“皇上。”乐望舒出声打断他的话,“您还是称呼臣妾为皇后为好。”

“……”墨星阑咽下苦涩,顺从地道,“皇后……前世,我并没有想要你死,只是……只是——”

“过去之事,已成过往云烟,皇上还是不要过多纠结的好。”乐望舒平静地道。

墨星阑从那双眼睛中,读出了“她不想知道,不想听”。

墨星阑敛下受伤的眼神,缓了缓情绪,说道:“傅遥说,你很有可能怀孕了,你身子弱,这孩子会给你带来危险。”

乐望舒怔住,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腹部。

有孕了?

能够看出来,至少都是快有一月了,那时候,才刚停药没多久,这就有了?

眼中有着明显的难以置信。

乐望舒最终仍还是不顾墨星阑的劝阻,回到了望舒殿。

而后让紫风去将傅遥请了来。

傅遥将可能的情况说与了她,没有任何的隐瞒。

听闻之后,乐望舒沉寂了几日。

每日都按时用膳,按时睡觉,就是话少了些,一整日里,有时一句话都没有。

紫玉瞧着,是着急不已。

她本就不是一个憋得住话的人,能够忍着几日不言,已经算是极限了。

乐望舒坐在亭中,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斗篷,斗篷的帽子盖在头上,手里还抱着一手炉。

她看着盛开着的海棠花发呆,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了那日的情景。

“娘娘,这孩子会让你陷入危险,不能要。”

紫玉的声音,拉回了乐望舒的思绪。

她转头看去,对上了一双满是关怀的眼睛,莞尔一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傅公子也说了,那只是可能发生的事,也有可能不会发生呢。”

听着这话,紫玉便知她已经做下了决定,眼中的担忧更甚。

“或许在你们的眼中,这孩子尚未成型,看不见,摸不着,有没有都无所谓。”乐望舒看着远方,悠悠道,“可我让他有机会来到这个世上,他来时,我没有给他选择,我不能残忍的,让他来了,都没能看一眼这万千世界,便剥夺他的生命……紫玉,我做不到。”

乐望舒转头望向紫玉,眼里有着泪花:“我这一生,体弱多病,本就不是长命之相,若是到时真有什么不测,那也是我命该如此。你和紫风都是自小跟着我的,我知道你们一心都是为了我好……”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腹部:“这选择,是我自己做下的,与他无关。我希望你们能够不要怨他,怪他,不要对他有偏见,好吗?”

这一刻,紫玉知道,主子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她眼含泪光,看向主子的腹部,哽咽道:“好……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的伺候好您和小主子。”

乐望舒泪珠落下,点了点头:“好。”

.

半个时辰前。

“皇上,那女子死了。”

墨星阑批奏折的手一顿,冰冷的目光看过去。

无影将一封血书放到案几上。

墨星阑拆开,里面只有三个字——【徐嫣然】

墨星阑何其聪慧,当即便明白了过来。

是前世的徐嫣然!

薄薄的宣纸,被他捏成团,整个人散发出阴郁的气息。

坐了片刻,站起身,离开了紫宸殿。

悄无声息到了望舒殿,在庭院中找到人,没想到会听到乐望舒跟身边人的这番对话。

她,竟然想要留下这个孩子。

目送着主仆俩离开,墨星阑才悄然转了身。

他来时,无人知,走时,毅然也无人知。

没有回紫宸殿,直接去了宫外的小院。

傅遥从乐禹的屋子走出,瞧见他,倒是丝毫不意外。

“她想要留下孩子。”

墨星阑没有转身看,但却知道靠近的人是谁。

傅遥挑眉:“所以,你还要坚持吗?”

墨星阑余光瞥见人站到了身边,沉声问:“有多大的几率会发生你所言的情况?”

“五成。”

人命关天,傅遥只能如实相告。

“就连你,也无法保她平安么?”墨星阑的声音有些抖。

“江湖上都称我为医仙,可我到底只是人,不是仙。”傅遥浅叹一息,“是人就会有做不到,无能为力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