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宫。

满园鲜花的亭台中,太后独自坐着,她面色沉重,周身泛着阴郁之气。

徐嫣然处理好两位宫妃之事,便赶了过来。

“太后自紫宸殿回来便不言不语,将身边人都赶走了,已经在此坐了好半晌,这更深露重的,这么下去,身子可吃不消,贵妃可要好好劝劝才是。”安嬷嬷神色担忧地道。

徐嫣然闻言,蹙起了眉头:“姨母可有用晚膳?”

安嬷嬷摇头:“没有。”

徐嫣然:“去备些。”

安嬷嬷瞧了瞧太后,又看了眼贵妃,点下了头:“好。”

徐嫣然缓步走向亭台,未让自己的贴身人跟着,独自一人过去了。

听到响动,太后转过头,仅是瞧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听闻姨母在此处看风景,已经看了好一阵了,我也来瞧瞧,是怎样的景色竟能这般吸引人?”徐嫣然浅笑着坐下来,有模有样地赏起了景。

半晌后,她道:“景致是不错,然也尚未到让人不吃不喝的地步。”

太后自是明白她这话语里的意思,不是太想说话地蹙了蹙眉。

“都言最让人沉浸一处的,无外乎睹物思人,姨母可是在想着什么人?”徐嫣然眨巴着眼睛,看着身边的人。

风将烛火吹得摇曳生姿,暗影若有若无地飘动着。

不知不觉间,太后的两鬓已经有了白发,眼尾也爬上了皱纹,岁月不饶人,年幼的他们长大了,她也老了。

徐嫣然忽地想起幼年时见到的太后,那时候的她还是皇后,穿着华丽的宫装,戴着皇后才能戴的头饰,瞧她时,需要仰望。

初次相见,便已然在徐嫣然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她也想要做那全天下最为尊贵的女人。

而身为家族中最合适进宫的她,自幼便被当成的皇后培养,虽是辛苦,然却是她甘愿的。

可是后来,皇上下旨封后之时,她沉浸了多年的梦,碎了。

一个她从不放在眼里的病秧子,抢了本该属于她的皇后之位。

长这么大,情绪有了第一次失控。

那时候姨母跟她说:“女人这一生,不可能会一直称心,有些东西,既然还没得到,那便去抢来……”

在那番一个时辰的长谈之后,她选择了入宫,成了后宫中一人之下的贵妃。

她原以为,皇上执意要乐望舒,看中的是乐家的地位,没想到的是,他会动了真心。

帝王怎么会有情?

她觉得有些可笑,可笑着笑着,却又觉得有些苦。

帝王也是人,又怎会真的无情?

譬如皇上对皇后,也譬如先皇对宸贵妃,也便是皇上的生母。

姨母的这模样,很显然是想到了先皇。

“姨母,夜深了,回去吧。”她收回心神,不知是否是因为同病相怜,看向太后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怜悯,“此次是咱们输了一筹,待从长计议,属于我们的,必定会夺回来!”

“皇帝的心计,可真是随了他。”

太后忽地笑了,只是那笑显得有些悲凉。

“不少大臣心中都明白,那些传言是哀家放出去的,大臣们围紫宸殿,他一直稳着不现身,是因为知道,哀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一直都在等哀家出现,等哀家挑起众怒。越来越多的大臣觉得哀家应该放权,觉得皇帝能独挡一面,经此一事,对哀家的怨声怕是会更加的多。

“他在一步一步地瓦解哀家在朝臣们心中的地位,这份心计,较之先皇,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算得准,也算得狠。昔日的小绵羊,已经长成了一只会吃人的狼,逐渐地露出了他的爪牙。”

徐嫣然不敢规劝说那仅是巧合,世上没有如此之巧的事。

“接下来,姨母打算如何做?”

太后眼神一凌:“打蛇打七寸!”

徐嫣然凝思了片刻:“……皇后?”

太后沉默不言。

徐嫣然想了想:“如今皇后以皇上禁足为由,足不出望舒楼,且她的身边都是禁军跟着,怕是不好动。”

“让她主动出来,还不简单?”太后冷笑。

在这里坐着吹冷风,也不是白吹的。

以往她的目光都放在皇帝和朝堂之上,现下想来,她兴许想错了。

既然皇上已经不好拿捏,何不换种方式。

徐嫣然:“还望姨母提点一二。”

她也曾想过很多种法子,然到底受身份限制,要实施起来,并不太容易。

姨母是在这后宫中几十年的人,见过的事,可比她多得多。

“到时,你自会知晓。”太后转而问,“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徐嫣然:“听闻了紫宸殿的事,担心姨母,便想着来瞧瞧您,哪知在半路上,遇上了贤妃和丽妃……”

她将来此之前所遇到的事,都道了来。

因着那地方离长乐宫不远,遇见了也不可不管不问,便将人都带回了长乐宫,且叫了太医,折腾了一番,再过来,已是如此晚了。

太后听完之后,眉头皱起,十分嫌弃地道:“这两个没用的东西,如此小事,犯得着大打出手?”

徐嫣然倒是觉得没什么:“都是家中娇养着的,哪里受得了委屈?”

太后:“两人的脸当真毁了?”

徐嫣然:“太医说,他是束手无策,不过听闻江湖上有一位名为医仙的人,兴许能挽救,但此人行踪不定,就连是男是女都不可知,要找起来,难度必是不会少的。”

‘医仙’二字可谓是戳到了太后的痛处,当年宸贵妃病重,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皇上便暗中搜寻民间的名医,请来不少,仍还是无法子,后来不知是在哪里听闻了世间有一能治百病的医仙,花了无数的精力去找寻,并没有找到踪迹。

先皇那段时间一度很消沉,除了上朝便是待在宸贵妃的宫里。

宸贵妃最后,终究是没能熬多久便去了。

先皇不知道的是,宸贵妃其实并不是病了,而是中毒。

她原以为没了这个祸国妖妃,一切都会好起来,哪知事与愿违。

先皇将对宸贵妃的爱转移到了尚还是皇子的墨星澜的身上,后宫如此之多的宫妃,仅有这位宸贵妃顺利诞下了皇嗣。

墨星澜成了唯一的皇子,待先皇百年之后,皇位自然而然便是他的,她不甘心自己的一生变成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