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不知颜妃从何处打探到太后的喜爱,然她此举的目的,叫安嬷嬷瞧着,只觉甚是明显,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

然安嬷嬷怎么说也是太后身边的老人,舍本逐末的事,她是不会干的。

来此的目的,断然也不会因着这一打岔而给忘记了。

“这——”

“嬷嬷一直不说话,可是觉得本宫这画技不堪入目,入不了太后的眼,又碍于本宫的身份,不好直言?”颜之玉一直不给安嬷嬷说话的机会,淡然中隐隐含着几分急切,“冬雨,扶着嬷嬷,到咱们颐和轩去,有劳嬷嬷选一幅太后可能会喜欢的。”

在来之前,冬雨就已经被自家主子下了令,无论如何,都要让安嬷嬷离开望舒楼。

她不懂,为何要如此做,然这并不妨碍她执行主子的命令。

随着这一声令下,冬雨不做犹豫,当即便上前,扶着安嬷嬷,一边将人往外拖,一边笑着道:“安嬷嬷请随奴婢来,当心脚下……嬷嬷小心些。”

“嬷嬷,多加注意啊。”

“咱们颐和轩离皇后的望舒楼不远,一会儿就到了……”

听着前方那逐渐远去的声音,颜之玉冲一旁的紫风点了点头,慢悠悠地离开了望舒楼。

被强行拖走的安嬷嬷一脸的阴沉,瞧着很是生气。

颜之玉见着了,就如没发现般,将自己所作的山水画都拿了出来,每一幅都由一名宫女拿着,一一散开,全部都摆在安嬷嬷的眼前。

上次在寿安宫一事被搅黄,这颜妃就似站在皇后那边,这次之事,她出现得如此巧合,安嬷嬷原是以为,她这是寻了个由头,将她带离了望舒楼,为皇后解围。

可当眼前摆着这一幅幅画时,她又想,兴许这颜妃是个没什么心计的,看这些画,并非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一下子能拿出这么多来,想是平日里费了不少功夫。

心里的气散了些,脸色并未转好。

有些事,需要讲求一鼓作气,她已经被带出来了,若是再回去望舒楼,坚持要让皇后去见太后,如此执着,传了出去,对太后没有益处,实为不太妥。

“嬷嬷?”颜之玉轻唤,“嬷嬷觉得本宫的这些画作,可有太后喜欢的?”

安嬷嬷瞧了瞧,抬手指了一下。

颜之玉看过去,那正是她近期所作的一幅。

挥手让其他的收起来,冬雨则小心翼翼地收起选中的这幅。

“多谢嬷嬷指点。”颜之玉满意地笑了笑,“本宫这会儿要去太后那里请安,嬷嬷可是要回去?”

在出来之时,安嬷嬷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况回去。

一路上,不管颜妃说什么,她的态度都很淡。

若非是因着好好的事情变成这样,她也无需这般跟着颜妃一道回去。

颜妃的面上一直保持着笑意,走路也是慢悠悠的,甚为悠闲,时不时地会跟安嬷嬷说几句话,又偶尔会跟身旁的宫女说一两句。

就在她们去往寿安宫的时候,乐望舒醒了。

刚睁眼的她,甚是迷茫,望着头顶上的帐子顶,发了好一阵呆。

缓了半晌,才堪堪回神。

紧接着,昨夜的记忆断断续续涌进了脑海里,她脸色有些难看。

身上的不适与疲惫之感,清晰地告诉她,昨夜有多疯狂与激烈。

自己那般的不正常,很显然是有人下了药。

而她的膳食,素来有紫玉经手,在里面下药的可能性不大,且晚膳小皇帝也有吃,记忆中,他是理智的,如此看来,并非是晚膳的问题,再往前推,便就还剩下了小皇帝带来的海棠酥。

赵全说,那是贵妃送去的……

“醒了?”

正琢磨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道清脆且温柔的少年音传进了乐望舒的耳中。

她转头看去,身侧站着的人一身便服,那俊逸的脸上隐含着浓浓的关心,满目温柔,缱绻而眷念,就好似在看心爱之人。

心爱之人?

脑子里在那一瞬间蹦出这个词,乐望舒只觉是自己疯了。

就算小皇帝这一世对她多有不同,然也仅是表面的而已。

在他的眼里,权势大过一切,无心无情无爱,这才当是他的本性。

“嗯。”

她浅浅应了一声,收回了眼神。

听着那有些粗的嗓音,墨星澜沉默着转过身。

乐望舒以为他走了,正重新在脑海里想着这整件事,哪知没过多大会儿,耳边又响起了那熟悉的声音:“喝点,会舒服些。”

她看着眼前那只骨节分明,纤细修长的手,心道:原来,是去倒茶了。

乐望舒的喉咙确实很不舒服,倒也没有矫情,伸手接过。

一杯喝下,感觉好了一些。

她将茶盏放到一侧,淡淡地道了句:“多谢皇上。”

她很平静,平静到让墨星澜觉得很不真实。

他原以为,她醒来后,会与自己吵闹一番,不成想,对于昨夜之事,却是只字不提,就好似没有发生过似的。

不知为何,他的胸口似被压上了一块石头,不大,死不了人,却能让人胸闷,以至喘息困难。

“昨夜——”

就在他暗自不舒服之际,耳边忽地传进一道浅浅的声音。

很轻很浅,却能让人听清。

她的嗓音有些哑,不似平日里的动听,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这两个字,就如将他从地狱中拽了出来。

“昨夜之举,并非出自本心,无意冒犯了皇上,还望恕罪。”乐望舒缓了口气,继续道,“想是臣妾治下不严,出了纰漏,这才致使出了这样的事,臣妾宫里的人,臣妾自会查清责罚,皇上若是要怪罪,怪臣妾一人便是。”

在她看来,不管小皇帝知不知道海棠酥有药,此事都不宜声张。

如此说,也算是顾全了彼此的面子,心照不宣,对彼此都好。

墨星澜简直不敢想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了下去,缓了缓,咬牙问:“你方才说什么?”

“臣妾知晓,皇上听见了,又何须臣妾再重复一遍?”乐望舒很平静地道。

她眉眼低垂,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

这件事,阴差阳错的,明明她是受害者,可说出的话,却是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揽。

他明白她的用意,此事暂不宜声张,然他却很不喜欢她如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