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一的早上,王永元家与戴家两家共同迁往云南,戴妍也和母亲一同先往云南,一是为了在路上照顾母亲,二是吴远明实在不忍心让这个乖巧顺从的小姑娘陪着自己在江湖颠沛流离——戴妍可是吴远明几个老婆中唯一一个听话又懂事的啊。戴妍当然舍不得离开吴远明,可戴妍也知道吴远明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最终还是含泪答应了吴远明的要求。

赶走了老婆,大舅子戴梓却被吴远明带到了身边,因为吴远明还需要他改良连发火枪随时供自己使用——谁敢保证吴远明在剩下的时间里还会遇到什么意外?不过这又带来一个问题,吴远明的麻烦外甥女王莹儿坚持要和戴梓同行,而且吴远明不同意王莹儿就不让戴梓走,无奈下吴远明只好同意了外甥女的请求,说服姐夫姐姐让王莹儿跟着自己去长长见识,很希望和下一任平西王打好关系的王永元夫妇欣然同意。同时颇有些识人之能的吴远明又把二姐家那个江湖败类金刀要了过来,吴梅也满口答应。

依依惜别,送走了二姐一家和戴家母女,吴远明这才让进到戴家后院,去看望那三十二个沐王府三代弟子,刚进后院,被绑在一棵大柳树上的白馨松就嚷嚷了起来,“狗汉奸,无耻小人,放开我,放开我!”其他的沐王府三代弟子也纷纷破口大骂,骂吴远明什么的都有,当然了,骂吴远明汉奸走狗卖国贼兼卑鄙下流无耻的最多。

“无耻小人?”吴远明嘻嘻一笑,一拍金刀向白馨松努嘴道:“金刀,这丫头既然骂我们是无耻小人,那我们就无耻给她看看。去,把这丫头的衣服扒了。”吴远明身后的刘大麻子和洪大山都是大惊,忙阻拦道:“不行,她是沐老公爷的后代,不能这么污辱她。”吴远明低声答道:“没事,我先交代了的,只是吓吓她,让她知道江湖险恶。”

“臭**贼,你别过来,别过来!你要是敢碰我一根毫毛,我要你的命!”白馨松被吴远明的话吓得不轻,挣扎着大喊起来,可她的叫喊对金刀来说明显没什么作用,金刀**笑着伸出的魔手还是伸向了她的裙子。白馨松这下子彻底慌了,赶紧求饶道:“吴公子,我以后便骂你了,你饶了我吧。”吴远明手一挥,先让打手金刀停住咸猪手,这才向白馨松训斥道:“臭丫头,以后到了江湖嘴放干净些,一是能少惹祸,二是注意自己的修养,三是别给你的祖宗抹黑!”

“这些话对你们也有用!”吴远明又指着其他的沐王府三代弟子训斥道:“你们的祖先父辈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你们身为英雄后代,在江湖上行事说话更得注意,别让你们为国捐躯的先辈脸上无光,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下砒霜毒鞑子、毒汉奸、毒走狗是可以,可昨天晚上在场有那么多的无辜百姓,你们竟然也能下毒去毒他们,他们要是被你们毒死了,他们的妻儿老小怎么办?你们良心何在?这事情要是传了开去,你们沐王府的招牌还不全砸了?!”

“你们说,你们对得起你们的祖先吗?就算你们报仇成功了,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百姓,你们有脸到你们祖先的灵位前磕头说你们为他们报仇了吗?”吴远明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每句话都打在沐王府三代弟子心里,说得这些从小受柳大洪忠君爱国的半大孩子全都是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不过也有不服气的,一个长着尖额头的半大小子嚷嚷道:“杀鞑子杀汉奸有谁不误伤无辜的?我就不信这世上在打鞑子打汉奸的时候没伤过无辜百姓的。”

“刘大哥。”吴远明刚想叫刘大麻子出来说话,脾气暴躁的刘大麻子早按捺不住冲了上去,一脚把那被捆坐在地上的尖额头踹出三丈远,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道:“他妈的!老子告诉你,老子从十一岁跟着黑七叔打鞑子到现在,就没伤过一个无辜百姓,就连天地会总舵主陈近南也不得不向我竖起大拇指叫一声好!他娘的,下毒毒那么多无辜百姓还有理了?如果不是看在沐小公爷的面子上,老子一刀劈了你!”

“我想你们应该听说过,这位就是前段时间在骆马湖大战鞑子的刘英雄,你们沐小公爷和他是好朋友,曾经与他并肩杀敌,共抗鞑子,是你们的长辈。”吴远明指着刘大麻子介绍道。刘大麻子和天地会联手大战清军的事早已传遍江南,江南各路反清势力无不对刘大麻子敬佩有加,在场的沐王府三代弟子也曾听说过他的名字,不少沐王府弟子都叫了起来,“原来你就是刘大麻子刘大叔,柳爷爷常在我们面前夸你。”

“铁背苍龙柳老英雄经常夸我?”刘大麻子最爱被人奉承和夸奖,立即咧嘴傻笑起来。一个沐王府三代弟子答道:“经常夸,柳爷爷说天地会和我们沐王府的人被鞑子追杀,整个河北河南没有一个人敢帮我们和天地会,就有你不顾危险接纳我们和天地会,义薄云天!是罕见的大英雄大豪杰!”

“柳老英雄太夸奖了,我那敢当英雄豪杰。”刘大麻子嘴都笑得合不拢,白馨松却插口道:“别上当,谁知道他是不是冒名顶替的?”

“我冒名顶替?”刘大麻子鼻子差点没气歪了,从鞋筒子拔出一把匕首比划着大叫道:“看到没有?这把匕首就是柳英雄他老人家入缅做战时随身携带的武器之一,后来送了你们小公爷沐神保,沐小公爷又转送给我,我一直带在身边,看到这把匕首,我就象看到他老人家一样!”

“真的是柳爷爷的武器。”好几个沐王府弟子都叫了起来。这下沐王府三代弟子再不怀疑,脚没被捆住的人全都挣扎着下拜道:“见过刘大叔,柳爷爷曾经交代过,要我们对你执晚辈礼。”

“都请起,都请起。”刘大麻子益发笑得开心,忙去搀扶那些下拜的沐王府弟子,可一个沐王府弟子接下来的话却让刘大麻子楞在当场,“刘大叔,你不是最恨鞑子和汉奸吗?那你怎么和吴三桂的走狗在一起?还把我们全部抓住?”白馨松也嚷嚷道:“对啊,刘大叔,你旁边那个流氓臭无赖是吴三桂的走狗,你为什么不一刀杀了他?”

“这……”刘大麻子楞了半天才喃喃说道:“他这个汉奸走狗有点神经不正常,不仅不帮鞑子为非作歹,还帮我们打鞑子,所以我暂时让他的脑袋放在脖子上,等他做出对不起我们汉人的事,我再一刀把他砍了。”说到这,刘大麻子又指着吴远明补充一句,“说起来这个神经不正常的汉奸走狗和你们沐王府关系也不错,他还当着好多人的面和你们沐王府的小郡主沐萌姑娘亲嘴。”

“狗贼,竟敢污辱轻薄我们郡主!我和你拼了!”刘大麻子的话惹了大祸,在场能动的沐王府弟子全都跳起来要和吴远明拼命,刘大麻子赶紧解释道:“你们别误会,你们的小郡主是自愿给他亲嘴的,还当众承认是他的妻子。”

“我们小郡主当承认是这个汉奸走狗的妻子?”沐王府三代弟子全都傻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吴远明。吴远明干笑一声说道:“这事情你们别问我,等到了江宁,你们自己去问你们郡主就知道了。”吴远明又转向刘大麻子说道:“刘大哥,如果我没料错的话,这些孩子应该也是去江宁参拜明孝陵,那带领他们去江宁城和沐小公爷会合的事我就拜托你了。多照看他们一些,他们还小,还需要磨练,别让他们再冒险闯祸了。”

“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刘大麻子脱口问道。吴远明苦笑道:“刘大哥,我现在还是汉奸走狗,这些孩子是不会和我一起走的。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别让这些孩子再去刺杀我二姐他们,一是想让我二姐平安回家,二是我二姐他们现在有镖局保护,还带得有大量的火枪,没有我明里暗里的护着,这些孩子会吃大亏。”

“我尽力。”刘大麻子点头说道。吴远明又从身上拿出当初任维初孝敬给他的一千两银票,递给刘大麻子说道:“刘大哥,我知道你身上没钱了,这些孩子路上的吃住都得花钱,这点银票你先拿去用吧,别嫌少。”

“算我借你的,迟早我还你。”刘大麻子迟疑良久才接过吴远明的银票,故作平静的对吴远明说道。吴远明微笑一拱手转身,一言不发的带着金山、吴禄两人出了后院,与等候在前厅的戴梓、王莹儿和朱方旦三人乘车离开戴家庄,直奔运河码头而去。而刘大麻子和洪大山两人直到吴远明的身影消失良久后叹气回头,逐一替那帮沐王府三弟子割开绳索松绑。

“刘大叔,那个汉奸走狗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他抓住我们不打不骂,还把我们全放了?”刘大麻子给白馨松松绑时,白馨松向刘大麻子问道。刘大麻子迟疑良久才说道:“他说他是想保护你们,不想让你们在和他二姐的保镖交手中受伤,所以才把你们全部抓住,不过我觉得他是神经病。”

“管他是不是神经病。”白馨松想起这两天被吴远明非礼的经过就恨得牙直痒痒,咬着牙恨恨的说道:“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把那个无赖臭流氓的脑袋割下来,扔进粪坑里泡十天十夜。”

刘大麻子很守信用,果然阻止了沐王府三代弟子追杀吴梅一家的提议,带着这帮半大孩子离开戴家庄往北离去,因为运河沿途盘查极严的缘故,还是通缉犯的刘大麻子不敢走水路,只能取道陆路走湖州这条路赶往江宁。途中刘大麻子询问了柳大洪为什么没和沐王府三代弟子在一起的原因,白馨松等人按实说了,刘大麻子这才得知柳大洪先行北上还是和宿迁惨败有关。

那天晚上,骆马湖队伍被清军杀散,沐神保和沐萌兄妹不知去向,消息被先行逃到南方的沐王府弟子送到了正在北上的柳大洪,柳大洪只得带着二代弟子先行北上去寻找沐神保兄妹,这些三代弟子脚程不快,只能按计划继续北上江宁。途经杭州时,这些孩子听说吴三桂的女儿女婿住在杭州,就起了刺杀吴梅夫妇的念头,这才有了后来发生的事情。让刘大麻子和洪大山很是捏了一把冷汗,心说这些孩子武艺不精又经验匮乏,竟然也敢在防守严密的杭州城中刺杀吴三桂的女儿,也幸亏是遇上了那个神经病汉奸走狗,否则沐王府非断根不可。

这帮半大孩子的脚程果然不快,向北走了一天仍然没有走出杭州府境内,仅是赶到杭州北面的瓶窑集就已经天色黑定,刘大麻子和洪大山不忍心让这些饥渴交加的半大孩子连夜赶路,便在集上寻了一家客栈投宿,又叫来许多饭菜,带着这帮孩子在客栈正厅中用饭。刘大麻子极是好酒,刚落座就拍桌子叫道:“酒呢?老洪,你怎么没给我叫酒?”

“大哥,我们有正事在身不能喝酒,你忍一忍吧。”洪大山拒绝道。刘大麻子叫苦连天,“没酒叫我怎么吃饭?我就喝三碗,喝三碗可以吧?”那愁眉苦脸的模样惹得沐王府三代弟子一阵轰笑,洪大山则坚决摇头,“一碗都不行,只能吃饭。”刘大麻子也知道自己责任重大,无奈下只得埋头吃饭。这时候,白天那个被刘大麻子踢伤了胸口的尖额头站了起来,旁边白馨松问道:“小道,你不吃饭去那里?”

“馨姐,我去方便一下。”那尖额头答道。白馨松和洪大山等人不以为意,也就任由他去。谁知那尖额头出门后并没去设在后院的茅厕,而是翻墙出了客栈,乘着夜色往小巷尽头溜去。但他没跑多远就有两个穿着清兵服色的男子追了上来,其中一个生着山羊胡子的清兵向那尖额头叫道:“小鬼,给爷站住,深更半夜的,在街上乱跑什么?”

“军爷,你们来得正好,我有一桩大功劳正要送给你们。”那尖额头见追来的人是清兵不由大喜,忙揉着还在剧疼难当的胸口答道。另一个清兵问道:“什么大功劳?”那尖额头奸笑着答道:“军爷,你们应该听说过杭州将军的儿子被人刺杀的事吧?杭州将军大人已经悬赏五千两银子要那两个刺客的脑袋,通风报信的也有三千两银子。”

“听说过,难道你知道那两个刺客的下落?”一个清兵问道。那尖额头揉着胸口说道:“当然知道,今天我还被那个满脸麻子的刺客踹了一脚,胸口到现在还疼得要命。”

“那他们在那里?”一个清兵问道。那尖额头眨眨奸诈的眼睛,阴阴的说道:“军爷,现在我可不能说,你得带我去见你们的将军我才能说。不过我也会报答两位军爷的,我拿到赏银的时候,我孝敬两位军爷每人三百两银子。”

那两个清兵交头接耳的商量一番,其中一个说道:“可以,但我们得搜了你的身才能带你去见将军。”那尖额头身上既没带武器更没带银两,立即举起双手任由那两个清兵搜查,那两个清兵则一个在前面搜索,另一个则绕到那尖额头背后摸索,那尖额头不耐烦的催促道:“军爷,我是偷偷溜出来通风报信的,请你们快一些,别让那两个刺客跑了。”

“快了。”在背后搜索那清兵答应一声,忽然左手从背后探出一把捂住那尖额头的嘴巴,右手匕首刺出,无声无息的结束了那尖额头的小命。确定那尖额头已经断气后,那两个清兵将那尖额头的尸体搬到小巷深处,飞快消失在夜色中……

小半个时辰后,刘大麻子和洪大山等人久等那尖额头不回,只得打着灯笼出来寻找,很快就在旁边的小巷中发现了那尖额头的尸体,尖额头的尸体旁还有一行血字,‘此系叛徒,意欲出卖尔等,故而杀之,杭州非久留之地,连夜离开为妙。’落款则是‘河间酒友’四字。

“是那个神经病干的。”刘大麻子和洪大山很快猜出事情经过,不过刘大麻子还是有些奇怪,“既然他和我们同路,为什么不出来和我们见面呢?”

“还不是因为你一见他的面就破口大骂提刀子砍人,他只好暗中保护我们离开杭州了。”洪大山擦着血字,没好气的答道。洪大山又说道:“吴兄弟说得对,杭州接连发生大事,官府戒备森严,我们必须连夜离开,出了杭州府境内再休息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