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吵吵嚷嚷,没了往日的肃静,
大皇子如坐针毡,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
这个御书房,他真是很怕进的!
还不如扎进自己宫里的那堆书里,安适又自在!
或许出宫也不错!
每次祁柘回京,大皇子总要见一面,他只觉得祁柘一身凛然之气,全然不似旁人说的那般凶残成性。
听祁柘讲讲边关苦寒,士兵们奋勇杀敌,
再听祁柘讲讲江南柔情,灰瓦白墙,
大皇子总是向往的很:“有朝一日,能让我出去见识下书本上说的山川河流,这辈子才算不辜负了!”
祁柘从来不嘲笑大皇子的异想天开,总是笑着说:“殿下一定梦想成真!”
可如今坐在御书房内,看父皇演着生气,看母后强撑欢喜,
看祁柘一张冷脸绽着花,看内侍们唯唯诺诺却各怀心思,
自己总是后知后觉,辨不清他们到底是真生气,还是假欢喜!
大皇子觉得,无聊透了!
若是以后他的日子,也将这样的无聊,那拥有这个至尊至贵的身份,其实就是老天对他做的最残忍的事!
圣上的兴致看起来非常不错,
也是,祁柘已经一年没回京了,皇后娘娘也好久没出宫门了,
是什么时候皇后看圣上的眼神开始冷淡的?
大皇子仔细回忆了片刻,才依稀记得听嬷嬷说过,大概是贵妃有孕的消息传遍宫中的时候吧。
大皇子记得,那时自己两岁,父皇和母后都宠着自己,
自己爱看书,两岁上就已经识了不少字,
母后在学识上不太够,也没请师父,全是父皇一个字一个字亲自教的。
可自从贵妃诞下了二弟,母后就不再愿意踏出宫门了,
哪怕圣上相邀一起去御田,母后也总是坐在一旁,
虽然笑意盈盈,可大皇子知道,母后的心,已经不在这座宫墙之中了。
想必父皇也是知道的,所以只要得了空,总是往母后的宫里钻,
哪怕碰再多的冷脸,只要母后能赏他一杯茶喝,就如同天降甘霖!
没了母后的指导,御田里的庄稼越加稀疏,
可御田里的人却越来越多了,踩的原本就不多的庄稼,越发没眼看了。
去年全国饥荒,父皇忙于政事,御田就彻底荒废了,
可后来没多久,父皇每日都要抽出时间,在御田里锄草,播种,
虽然御田里仍旧长不出什么,但父皇每日都去,
实在看不过眼的时候,父皇就会在母后宫里缠上半日,
如此一番不要脸后,第二日,母后就会在御田边加以指导,
每逢这时候,就连贵妃都不敢来打扰,
因为父皇真的会发火!
大皇子偶尔去御田边问安,会听到他的父皇嘀嘀咕咕地骂人:“祁柘那媳妇,真是烦人!”
“我就是那只被她赶上架的鸭子!”
“这一天天的,批奏折就累得慌,还得装模作样种庄稼!是不是祁柘想造反?想累死我!”
每逢这时,母后就会不咸不淡的站起来:“圣上要是这般猜忌,那就把祁将军和他夫人砍了了事!”
大皇子记得,初听母后说这句的时候,他是吓出一身冷汗的!
母后一向宽仁,怎么就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可下一瞬,就见父皇一个箭步上前,认起了错:“妍儿,我就是发几句牢骚,我怎么会猜忌祁柘?你别生气,就当我放了臭屁好么?我替妍儿扇扇风……”
再往下的话,大皇子可不敢听了!
父皇爱重母后,这就是宫墙里最好的事了!
可惜,父皇他,也爱重贵妃!
难道这宫墙内,就没有书上说的“情有独钟”?
大皇子坐在御书房,思绪飘得很远,远得跃出了宫墙,
内侍尖细的嗓音陡然响起,大皇子如被惊雷劈醒,猛地坐直了身板。
“二皇子到!”
“父皇,母后!祁柘在哪里?我可想死他了!”
未见其人,先见其声,
这是一道爽朗的声线,如灿烂的阳光下,开得正艳的一丛花。
“见过二殿下!”祁柘闻声,收了玉如意,俯身行礼,
礼行半截,就被人一把托起:“祁柘,我俩之间,还用这些?”
二皇子语含责怪却声音热烈,就如责怪一个经年老友的客套!
祁柘却仍是老老实实的微垂着眉眼说道:“二殿下厚爱,但二殿下身份贵重,臣不该僭越!”
二皇子没有纠缠这些,拍了拍祁柘的肩头,换了个话题:“去年你镇守容城,我送你出城的时候,还说等你回来,定要跟你大喝一场!”
“今晚如何?”二皇子看向祁柘,眼神热烈如看心仪的女子。
祁柘苦笑:“二殿下相邀,本不该推辞!可臣午间就没回去,要是晚饭还留夫人一人在家,怕是……”
说到这里,祁柘似是难为情得说不下去!
二皇子一愣,似是想到什么,突然大笑出声:“祁柘啊祁柘,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祁柘苦着一张脸,想笑又想哭的样子,惹得圣上都不得不赶人了:
“好了!听你这意思,倒是我的不是了!你现在就回家去,快快的走,允许你宫内骑马!省得你家母老虎在家骂我!”
祁柘诚惶诚恐的样子,躬着身一个劲的说:“那她不敢!她也就只敢逮着臣一个人欺负!”
书房内哄笑声大起,就连皇后娘娘的脸上都笑出了几条细纹。
“祁柘,这次放过你,下次,咱们不醉不归啊!”二皇子说道,趁势又在祁柘耳边悄声说了一句:
“妹妹不懂事,我替她给你赔不是!”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二皇子从温文尔雅,变得豪气万丈,
身上既有书香玉润,又添了几分果敢的侠气,
倒是让人一见之下,就想引为知己,恨不能掏心掏肺的畅谈一番!
祁柘神色稍显激动,抱着拳应道:“二殿下相邀,臣不敢辞!”
二皇子很满意,放祁柘走了。
大皇子其实很想上去和祁柘一块走,路上兴许还能聊聊外面的风景,
可不等他起身,二皇子一脸笑意地伏在圣上脚边说道:
“父皇,儿臣来前,先去了母妃的宫中,母妃做了红糖糯米丸子,据说这糯米粉用的就是容城产的旱稻,父皇要不要去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