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
颜疏桐已经快要站不住了，翻了个白眼：“你要是想不好我们回头再聊吧。”
刘思默不肯：“等一下。我长得高，这条算吗？”
颜疏桐：……
真想一巴掌把他头打歪。
“等一下等一下，”刘思默自己又否认，“沈向珏跟我差不多高。这个应该不算优势……”
颜疏桐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这样，我呢，先回屋喝口水，你呢，先回去吃个饭，我们改天再聊，好吗？”
“改天是什么时候？今天下午不行吗？我晚上也没事，要不我们一起玩游戏吧……”
“停！”
颜疏桐突然觉得，她好像又激活了刘思默什么不得了的属性。
她真的好渴。昏睡的这一天两夜中，她似乎一直被照顾得很好，醒来不仅脸很干净，嘴唇也润润的，但她还是很后悔刚才拒绝了沈向珏倒的水。
水啊……
她现在需要水！
没空扯皮！
摆摆手：“你在这慢慢想，我先回去一趟……”
“那我送你！”刘思默死乞白赖跟着。
俩人一起回到她的病房里，没想到沈向珏和老陈竟然都已经不见了。
她这是个三人间，她的位置在门边，中间有一个空床位，靠窗的是一个大婶。
管不了那么多，先拿起桌上的水杯“吨吨吨”喝光，一口气呼出来，总算舒坦了一点。
刘思默眼尖，拿起刚才被压在杯子底下的小卡片，上面有一行小字写着——“我们走了，再见桐桐，好好休息。”
他下意识想把卡片收走，但下一秒还是主动说：“沈向珏走了。”
“啊？”颜疏桐正在倒第二杯水，“去哪儿了？”
“回锦城吧，他没说。”刘思默把卡片递给她。
颜疏桐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又随手放在桌上，好像并不在意。目光流转，心里想的是别的事儿。
她在床边坐下，捧着杯子，神情莫名严肃：“说到走，我有个问题问你。”
“问！”刘思默照旧先帮她把输液架固定好，然后拖了一把椅子过来。
“你是不是也说过你要走了？”颜疏桐抬脚轻轻把他的椅子踢走。
刘思默动作顿住：“我？什么时候？”
“别给我装傻。”
“没有吧……”他是真傻，哪还用装。
“提醒你一下，当时我还没醒，”颜疏桐悠然地抿了一口水，像个在训话的领导，“好好回忆回忆，你背着我都说了什么。”
刘思默认真地站在那想，想了半天，就跟死机了似的，突然灵光一闪：“我想起来了！就今天上午是吧？”
颜疏桐不露声色，手指却下意识捏紧了杯子。
她竟然没听错。什么放手，什么要走了，真的是他说的。
那他对她表白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是像两年前一样摇摆不坚定吗……
是不是一时兴起说爱她，一时兴起就又会把她丢下呢。
睫毛低垂，眼底情绪渐冷，仿佛一瞬间又变回了那个生人勿近的颜疏桐。
刘思默这个不怕死的完全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把椅子又拖过来，在她对面坐下：“没想到你还真的都听到了，我以为你刚才唬我呢。”
颜疏桐把杯子“咚”地放下：“给你一句话的解释机会。”
“解释？”刘思默眨眼，“什么？”
颜疏桐心里的火“腾”地就上来了，目光锁定他，还不等开怼，旁边的大婶插嘴，操着一口亲切的方言：“人家姑娘让你解释你为啥要走，你这笨。”
“哦哦哦这个……可是，这有什么好？……”刘思默后知后觉，“等一下，阿颜你是不是误会了？”
颜疏桐冷冷地瞥他：“说完一句了。”
这也算一句？
刘思默一把抓住她的手：“能再给一句吗？”
“两句了。”
“！”
这时候就不得不依靠刘思默的一大绝技了，只见他吸了一口气——
“是这样阿颜你先听我说我的‘走’跟沈向珏的‘走’是不一样的因为我当时是偷偷来看你偷偷跟你说话结果还没说完没想到就碰见你妈回来了我跟她又不认识我在这也不好解释所以我才说……”
“停！”颜疏桐赶紧手动制止，光是听着已经感觉到了窒息。
她先在脑海中分段解读了一下刘思默说的话，然后才明白过来。
原来他说的走不是那个走，而是那个走。
算他解释到位。
面色稍缓，颜疏桐又把杯子端起来：“你碰见我妈又怎么了，你见不得人吗？”
“我这不是想给阿姨留个稍微好点的……正常点的……印象么。”他往这一坐，不仔细看脸，任谁也不会想到他是个有一千多万粉丝的网红。
要真以这副模样跟老陈正式见面，说不定老陈会更加坚定地选择沈向珏。
颜疏桐微博：“可是既然她都回来了，你是怎么脱身的？”
“哦，这个简单，我当时灵机一动……”
“灵机一动？”
刘思默指向旁边的大婶：“蹦到旁边喊了她一声妈。”
颜疏桐：……
旁边的大婶一挑眉毛，两道弯弯就跟波浪似的，还朝他们招招手。
当场认妈……
亏他想得出来。
他自己就是个病号，实在不行装成隔壁空床的病人淡定地走出去不就好了，老陈能拿他怎么样。
颜疏桐真的会无语，满脸搞不懂他的表情：“你是不是有毒啊刘思默？”
指定有点神经病流淌在他血液里。
刘思默也很无奈，比谁都委屈：“我就说一句话解释不清吧。”
这根本不是重点好吗！
“咕噜咕噜”
颜疏桐饿得肚子叫了。
刘思默很有眼力见，果断切话题：“阿颜我请你吃午饭吧。”
颜疏桐看了一眼他那挂在输液架上的馒头和土豆丝：“你还是自己吃吧。”
“不吃这个，这是买给小星星的。我给你单独点外卖！”刘思默说着开始掏兜。
掏完衣兜掏裤兜。
掏得那动作跟触电似的，最后啥也没掏出来。
“咳。那个……我好像没带手机。要不先用你的点了回头我给你钱……”
颜疏桐摊手：“我手机掉悬崖底下去了。”
那没辙了。
俩人齐齐回头看向大婶。
正在刷视频笑得前合后仰的大婶愣住。
幸好最后小星星及时找了过来，顺便还推了轮椅，见面直接扯着刘思默受伤的胳膊：“不想让我直播你的丑样就赶紧跟我回去！”
刘思默一边哀嚎一边被迫坐到轮椅上：“阿颜救我！”
颜疏桐收到信号，果断伸手拦截：“等一下！”
刘思默已经开始感动了：“阿颜你真好……”
颜疏桐指着那个轮椅：“这玩意儿哪里来的，给我也弄一个。”
刘思默：……
小星星说：“这是借的呢，颜老师你喜欢的话我按小时租给你。”
“那还是不用了吧。”颜疏桐现在啥也没有，什么身份证手机钱包，通通没有。沈向珏和老陈这一回去，她这后续的医药费还得再想办法呢。问她要钱，不如把她卖了得了。
“阿颜……”刘思默伸手。
“老实点！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是你不准动手动脚！”小星星强行推走轮椅，连带着轮椅上的刘思默。
可是走出去没多久呢，刘思默竟然自己蹦跶着回来了：“阿颜我忘记拿饭了……”
话没说完，饭也没拿到，又被小星星拽住衣领拖走。
颜疏桐突然有点不想认识这个人。
旁边大婶八卦地问：“我说姑娘，这个和上午那个，哪个是你对象？”
颜疏桐尴尬地笑了笑：“都不是。”
“那你喜欢哪个？”
“我……”
“阿颜！”刘思默再次从小星星手里逃脱，蹦跶着过来，扒在门口，“我等会回去就给你点外卖，下午有空我再来找你……”
话又没说完，刘思默又被小星星给抓走了。
颜疏桐哭笑不得。
大婶说：“我觉得这个比上午那个好。”
“为什么？”
可别说是因为喊了她一声妈……
大婶说：“这个真诚啊。”
“他？哪里真诚了，顶多就是傻。”
“傻还不好？没别的心思，眼里都是你，踏实。”
颜疏桐微微低下头：“我跟他……都分手很久了。”
“以前好过呀？那更好办了，你了解他，他了解你，把误会说开了多好。就算是自己家的亲人也会有摩擦，何况外人呢。要把外人变成亲人可不容易。”
外人，变……亲人。
颜疏桐从没跟老陈谈过心。很多事情她无处倾诉，也就自然形成了自我消化的习惯。消化得好，皆大欢喜，消化得不好，就像在死胡同里兜圈子。圈子兜多了，哪能不晕乎，哪能不迷茫。
她抬起头来，有点不好意思：“大婶，你真的觉得他很好啊？”
“我觉得没用，得你觉得。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说不好。我就怕万一复合了，最后还是重蹈覆辙，再像以前一样分开……那挺难受的。”
何止是难受，简直是在伤口上一遍又一遍地碾压。
她害怕那种痛苦。
“现在的人都聪明，心眼多，我看他也不像你说的那么傻，兴许人家只是想对你简单点呢？当然婶子劝和不劝分，肯定挑着好话说，他究竟是什么人还是你心里最有数。”大婶把手机往旁边一放，胳膊撑在身后，望着窗外的光景，“这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谁能料到以后怎么着。你这么年轻，别老担心没发生的事儿了，现在过得好还不好吗？”
不透支未来，除了不应该把希望莫名其妙地寄托在未来之外，也不应该把惶恐莫名其妙地推托到未来。
即便未雨绸缪是好事，生活却仍然不会按照计划分毫不差地发展。未来它甚至都没有来，那么它干嘛要承受那么多。
颜疏桐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念头。
她想去找刘思默。
她站起来，手就像握住兵器一样握住输液架的杆子。正打算谢谢大婶，嘴还没张开，却见小星星突然冲了进来。
用手揪着领口，神神秘秘得跟特务似的：“各部门注意，各部门注意，目标人物要跑！马上来七楼把颜老师扛走！”
颜疏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