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千疮百孔似的洞穴里而来,带着一种死气,夹杂在黑暗的空间中,仿佛能够将我们的生命和记忆都凝固。在这里透不过气来,压抑的死寂之中,一遍遍的探寻,一遍遍的摸索着周围每个洞口,并从回忆寻找关于这个洞口的线索。

它也在寻找,我们目光和手电光扫过彼此,并迅速钻入那些洞口里,不一刻又离开,继而重复这个动作和念头在另一个洞口。

”这里……好像有一些声音,你过来听一下!”对方忽然惊讶的向我开口,我也立刻靠近它所在的那个地方,耳朵凑到洞口,果然听到一些嘈杂而奇怪的声音。

无法分辨它们究竟是什么,是说话声,还是脚步声,亦或者是摩擦声,总觉得有些记忆,却仍旧无法完全抓住这记忆给我的切实感觉。

”其他地方,也有这种声音吗?”对方听后,茫然的摇了摇头,我想还应该确认这一点,但它却犹豫了好久,最终选择进入这条通道。

或许这声源也会在其他地方扩散,但它始终坚信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我不置可否,还是跟它一起向那个地方摸了过去,黑暗中,我在墙壁上留了个记号,以防万一。

走入这个地方时,我感觉自己的记忆越来越模糊,越来越不可靠,甚至想到这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只是耳朵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我们正在靠近它。

正如它的推测,这声音就在这里,或许就在出口处,那声音指引着我们来到这里,出口也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除了那声音外,我还能听到自己激动的心跳声,这一切夹杂在一起,却越发让我觉得它是如此的真切。

洞口出现,手电光透过面前的它照了出去,那目光在黑暗中不断扭曲延伸,又扩散开来,就看到洞口外的空间,是个斗室,四周围全是石头砌成的,壁上悬下一段铁链,而在铁链上束着一具尸骨。

那尸骨已腐朽不堪,历经了时间的磨难,身上的血肉几乎脱落殆尽,如同一团烂泥似的挂在骨架上,泛着一股恶臭,摇摇欲坠。

在下脚的地面,已经污浊斑斑,有铁汁和血水汇合凝固起来,造就了一种最直观上的死亡之景。

这里究竟发生过多么可怕的死亡之事?我骇然停步,愣愣的打量着那个低声——在刚才听到的声音继续响了一会儿,又忽然转变成另一个记忆深刻的簌簌声。

我循声望去,就看到在那些烂泥似的腐肉和铁锈上,蠕动着许多黑毛老鼠的踪影,那声音就是它们在这里啃食血肉的声音。

想到这一切,我直觉毛骨悚然,通过这声音,刺激着我的记忆,和眼睛所看到的世界。

恍惚中,又好像透过另一双眼睛放射出了奇异的光色,渐渐理解了我曾不知道的另一部分的过程。

那日记里的人是因为看到了这一切,这可怕的未来——她竟是因为预见了现在,才发疯的!她的母亲恐怕也是如此。

因为早早的预见了触目惊心的可怖,使自己无法承受死亡之重,和恐惧之形,被眼睛中的世界吞噬。

透过这曾被另一种眼睛窥视的境地,我也仿佛能明白事情的起因,尽是因为她们曾看到未来,又无法接受它,想改变却终发现自己无以改变,最终堕入这样的未来之下。

木然的看着这一切,想着曾注视它时绝望的目光,心里久久无法释怀,或许这又全是自己的臆测,其中几分是真?几分又是假呢?

那些老鼠也不怕人,只在我们靠近时,对它们产生了一些威胁,仿佛是抵御外敌似的,冲我们嘶叫了几声,又惺惺的走开了。

这是它们所生活的地方,而对于它们来说,我们就是外来者。它们惯于阴暗,也不曾臆想到外面的光芒,被这样白炽的光一照,便自逃开。

来到这个地方,更让人感觉不安,但四下寻找着关于她们的线索,还是略有发现的,在靠墙的地方,发现了从笔记本上撕扯下来的纸张。

我拾起那东西,将它凑到手电光下,仔细端详,上面的字迹透过血迹映了出来。

一些歪歪扭扭的文字映在光芒之下——“不要靠近这里,不要靠近这个时间!你的眼睛将会看到可怕的结果,对于审视命运的目光,它透过阴森空洞的视线,放射出可怕的未来!”

纸张落入黑暗,我恍惚间竟没捏住它,看它消失在手里,却仍入神的想着纸张上那些危险而带有警告的文字。

“同样也是关于这里的一种可能,不能全当真看待!”它说着,又把手电光打向附近的一个门洞口,地上拖着许多条乌黑色的痕迹,是死者最后留下来的,在死亡中挣扎,印在时间中,落在这里的,证明曾经另一个灵魂所经受种种苦难的事实。

她似乎也是被迫逃到这里的,透过人类以事实根据所形成的猜想的眼睛,以类比能力来描摹出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某些过往。

它自有其真实的部分,也需要用更多臆测来进行填充,继而凝视出过去的一道残影。

那些凌乱的脚印被覆盖在周围的血渍之中,更多的线索被埋葬在时间里,我们只能以手中的光柱,追着那旧时的痕迹走向这生命的来处。

门洞外仍旧黑漆漆的,如同置身在一口深井之下,周围常能听到老鼠窜来窜去的声音,而我们正要与之为邻,从那些分食生命载体的幽灵之间穿行而过。

死亡化为的阴影,拖在地上拉下长长的踪迹线,而地上干涸的脚印又被老鼠们的痕迹覆盖,可还是能够依稀分辨大概走向的。

我猜想着,在几十年前,这样可怕的景色都以一种残忍的预见性映到了那双秀丽的眸子里。

其中血光近人,死亡逼近时的一幕,定然吓的她惶惶不安,形同遇见我们的老鼠,不断逃窜,却漫无方向,甚至在黑暗中寻不到一个安身之所。

地上的痕迹隐没在灯光里,血迹消失了,脚印也消失了,连着墙壁上那些凹痕都变淡了。

而回过神来,我仿佛对上了这样一双女人的眼睛——一双映着死光,眸中充斥着黑色的树形,一个诡谲的世界就在这样的眼睛里闪过。

而在我们相对的目光之间横着一条界线,长长的划破黑夜,分割生之国和死之国的界线。

我默默的对视,不敢接近也不敢逃避,她给我渲染出一个无比可怕的世界,要用眼睛中看到的光,来吓退我的灵魂,继而唤出我另一个“名字”,并将她的过往告诉那个“名字”。

我了然她的目的,也了然自己的恐惧,因此我不敢贸然靠近她,也不敢逃避她,直到那界线在黑暗中持续延伸,覆盖到意识里去。

直到那界线化为了一道门扉,我呆呆的站在门前,看门上刻了些字,如同置身在一部老旧电影中,进退不得,直到门悠然被打开,里面伸出一双手,手里拿着蜡烛,身上穿着白的发灰的寿衣。

借着亮光,那尸体似的东西把我拉进去,并且在门被关上的时候,冲我说了一句话。

这仿佛又是一个梦,梦很短也很奇怪,那个穿寿衣的人,似乎是我记忆中的某个人,我知道他就在这里,也或许就是他在引我来此的。

随即手电光一转,的确出现了一道门,地上的痕迹全消失在门前,我们两个手电光聚集在门上,仿佛借由这种缥缈的力量去推开门。

门里空间很大,环境大有些哥特风格,终日不见光亮,被光柱一照,那黑暗有实质似的快速退散,亦如流动的时间。

我小心的走进去,脚步声盖过这合叶发出来的声音,黑漆漆的空间也覆盖了我黑漆漆的影子。

满世界都是通黑的,不着他色,满眼睛都是一团化不开的雾气,它们只因手电那月亮似的光而悄悄躲开,却又在看不到的角落聚集起来,在感觉中覆盖着密集的黑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