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交谈时,武藏才觉得双方没有隔阂,这令他欣慰不已。

不一会儿,妙秀开始望着茶壶发呆,而光悦也拿起画笔,背对着武藏画画。这样一来,武藏也沉默了。他不知该干些什么,只觉得无聊和寂寞。

这有什么意思?这对母子在初春时节来到这里,难道不怕冷吗?

武藏这样想着。在他看来,这对母子的生活简直不可思议。

如果他们是为了挖野菜,也应该等天气暖和些再来。那时,春回大地、万物复苏,能挖到很多野菜;如果是为了品茗,根本没必要将茶炉、茶具大老远地带到这儿,使用起来也不方便。况且,本阿弥家是望族,肯定有一间十分讲究的茶室。

难道,他们是为了画画?

武藏如此猜想着,目光便落到了光悦宽阔的背上。

他稍微侧了侧身,看了一眼光悦的画,纸上画的跟先前一样,都是一些流水样的线条。

原来,在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一条小河蜿蜒流过。此时,光悦专心致志地描画着流水的线条。他想借用笔墨将这条河的样貌呈现在纸上,却一直无法捕捉到它的神韵。所以,他不停地画了扔、扔完又画。

哦!看来绘画也不是件容易事啊!

武藏忘记了无聊,不觉看得出神。

当敌人站在剑尖的另一端,自己就达到物我两忘之境——与天地合二为一。哦!不对!就连这种意识都消失了。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击倒对手——光悦大人大概把那条河当成了对手,所以一直画不好。如果他把自己当成那条河,肯定就能画好!

无论任何事情,武藏都下意识地与剑术联系在一起。

从剑的角度思考绘画,他似乎稍有领悟——但他不明白的是,妙秀和光悦为何能如此乐在其中。这母子二人虽然默默地相背而坐,武藏却能明显感觉到,他们在尽情享受着此情此景。这种恬静、惬意的心境,令人不可思议。

看来他们实在闲得慌呀!

武藏下的结论,十分幼稚。

在如今乱世中,竟有人整天以画画、品茶为消遣……我真是没有这种福分。他们一定十分珍惜祖先留下的财富,甘愿过这种安静恬淡、与世无争的生活。

又过了一会儿,武藏有些意兴阑珊。对他而言,懒惰是一大禁忌。一想到这儿,他就再也坐下下去了。

“打扰你们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穿上草鞋。武藏觉得,自己终于要从无聊中解脱出来了。

“啊,您要走了吗?”妙秀颇感意外。

光悦也轻轻转过头,说道:“一杯粗茶不成敬意,家母诚心想请您品尝,一直认真烹制茶水。所以,请多留一会儿吧——刚才听到您与家母的谈话,想必您就是今早在莲台寺郊外与吉冈门长子比武的人吧?加贺大纳言大人和家康公常说‘战后一杯清茶胜过世上万千’。茶为养心之上品。所谓动由静生……来!我来陪您聊一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