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细有点惊喜。

沈繁会主动让她和沈青松也提出要求, 这是她没想到的。

但转念一想,其实沈繁的情感会这么敏感,同理心也一定很强, 估计是那种看了be结局电视剧都会哭的女孩儿。

又或者是,沈繁觉得自己淋过雨,也不想别人淋雨。

沈繁知道不公平的难受, 她曾经在家庭遭受不公平的对待,这种不公平是和父母想象中的那个不存在的儿子比的。

这才是最难受的, 她要和一个不存在的人竞争。

所以,她会对顾细和沈青松公平。

沈繁开门见山,“第一, 不能在饭桌上说教。”

本来吃着饭正舒服呢, 大人偏偏在这时候找存在感, 简直倒胃口。

特别是突然说,你只能靠你自己, 父母帮不了你这样诸如此类的话,每次听到这句话,她都会特别心寒。

难道就这么着急把她撇出去, 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吗?

可是她认为, 父母哪怕是安慰她一句话,这都是帮助啊。可惜,她从来没有听到过。

从来没有。

过往的场景在这一瞬突然涌进脑海, 又在下一秒如海浪潮汐那般退了, 只有她还在沙滩上。

沈繁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道:“第二, 不能只让我吃某一道菜, 要么大家一起吃, 要么大家都不吃。”

他们家的家底,买个三人份的食物还是没问题的。

沈青松执笔,把沈繁说过的规则写下来,顾细在一旁看着,顺便检查,看上去还挺正式。

接下来,就是一些生活习惯上的琐事,有点繁琐。沈繁慢吞吞地说,沈青松也没有马虎,认真记下来。

“你们做饭,每一顿饭要多点花样,至少三菜一汤,但是不能剩菜,我不喜欢吃剩菜,你们也不许吃剩菜。”

乍一听,会以为沈繁刻意为难,可剩菜不健康呢。就是需要控制好份量,做少点没关系,可以加餐。

顾细一边听,一边盘算。

“床单要一个星期洗一次……”

“最后一条,我可以随时增加规则,反对无效。”沈繁挑衅地看向两个大人,她就是这么霸道。

如果他们翻脸,那么以后没必要合作。

这点小心思在顾细和沈青松眼里,就跟透明的似的。

顾细满口答应下来。

照她的观察,沈繁看似挑剔,可是每一条规则都是很正常的要求,甚至于对他们以后的相处有益,对生活有益,并没有所谓的“不公平条约”。

所以最后一条看似不公平的规则,对他们也没有太大影响。

“我也答应,”沈青松头也不抬,写完最后一个字,“好了。”

沈繁抿抿唇。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期待顾细和沈青松反抗,还是不期待他们反抗。

不过既然他们没反抗,那就算了。

“轮到你们。”

她倒要看看,顾细和沈青松会如何反击。

顾细问沈青松,“你有什么要求没?”

沈青松摇头。

“我也没有。那咱们就不用写了,”顾细笑着注视沈繁,“直接签名吧。”

沈繁讶异,眼神充满疑惑。

目前的情况对她有利,按理说,她该高兴才对,可是,该死的,她那不该升起的同理心让她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

不行,她都想好了,在这个平行时空,挣脱了那对父母的枷锁,她要做一个没心没肺的冷血的人,做个自私自利只对自己好的人。

她调整了一下表情,像只高傲的小白天鹅,不紧不慢点头:“签吧。”

顾细和沈青松毫不犹豫,唰唰唰签下名字。

沈繁看着他们行云流水的签名动作,问:“你们穿越前就叫这个名字?”

顾细笑着把合同递过去,“对。”

沈繁点头,缓缓写下自己的名字,内心微起波澜,或许,相同的名字是他们穿越过来的契机?

这是同名不同命吗?名字相同的人,性格差别如此之大。

她没急着对顾细和沈青松下定论,但是就目前的表现来看,两人的一些习惯深得她心。

管他们呢,反正现在他们在她手里。

写到“繁”字的最后一点,沈繁端详了会儿,突然道:“我想改名。”

都是新人生了,她为什么要顶着过去的名字?

不过,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沈繁“吩咐”起两个新晋员工:“你们帮我想想?”

顾细一直在暗中观察沈繁。或许就连沈繁都不知道,她现在已经放松了许多,让他们替她想名字,这本身就是一种愿意沟通的征兆,只是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顾细能大概感受到了沈繁的性格了,一旦沈繁将某个人纳入了她的心理安全范围内,就会好相处很多。自己和沈青松估计是因为和她原来的父母形成对比,这才占了便宜,让孩子这么快暂时和他们和谐相处。

就像是对于吃过很多苦的孩子来说,一点点甜就足够了。

沈繁对他们苛刻之余也很宽容,是行为上的苛刻,心理上的宽容。

沈繁有时候的小孩子气,或许,这就是她的另一面,会在不经意间露出来。

沈繁的眼睛很漂亮,褪去阴霾的漆黑眸子不再森然,恰好,阳光照进来,映在小孩儿的眼眸里,似有星光。

顾细拿出一张白纸,写下三个字——沈繁星。

繁星点点,熠熠生辉。每个女孩都值得璀璨的人生。

沈繁眼前一亮,翘了下嘴角。

她喜欢这个名字。一看就觉得是被人宠爱的名字,她就这点虚荣心了。

“好,你大后天去上班,帮我去改吧。”沈繁,不,现在是沈繁星了,她对着沈青松道。

沈青松想到衣柜里的制服,“我在派出所工作?”

“嗯。”沈繁星微一点头。

看在两人十分配合的面子上,沈繁星就勉为其难给他们详细地介绍沈青松的工作和周围的邻里关系吧。

说了半个多小时,沈繁星道:“大部分都是住在这栋楼里,待会儿我画个草图,写上名字和职务以及关系亲近,你们自己记住。”

“接下来,说说你的。”沈繁星看向顾细。

“你是全职家庭主妇,但是偶尔镇上有制衣厂赶工,忙不过来,你就可以拿点衣服回来做了。”说到这儿,她不由自主看向屋子里的缝纫机,不由自主想到那个经常坐在那里的背影。

她怎么可能对他们,特别是对生她的妈妈没有感情?

人心都是肉做的,她无数次心软,可每一次心软,等来的却是和以前一样的失望。

久而久之,再多的感情也被消磨了。

这时,她的视角突然被阻挡。

顾细坐到孩子旁边,隔断了孩子看向缝纫机的视线。

很明显,对方沉溺在过去,每到这个时候,沈繁星整个人都像是被蒙在阴霾里,不见一点鲜活。

这和孩子新取的名字一点也不搭,繁星就应该是有光的。

“繁星,你看,这个名字多好听,你也喜欢,咱们就做繁星,好吗?这个世界和你原来那个世界没有一点关系,你不必有任何负罪感和愧疚心,理论上,你已经和从前的父母切割开了。”

顾细放柔声音:“你在这个世界,是全新的自己,那些过去对你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他们不存在。”

可能,过去的郑繁星就像是扛着包袱的人,一步一步,颤颤巍巍地往前走,没人扶她。

但现在,有她和沈青松在,怎么会继续让沈繁星如此呢?她要先丢掉沈繁星的包袱,一家人轻装上阵。

沈繁星眨眨眼,似乎有点明白了顾细的意思了。

这个独立的世界,在她重生回来后,才有意义。

她应该像一个从来没有遭受过那些事情的孩子那样,开始全新的生活。

“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沈繁星轻声道。她懊悔经常控制不住自己。

顾细拍拍孩子瘦弱的肩膀,“没关系,慢慢来。”

“现在继续说我们的事儿吧。”

桌上的水杯被再次推了过来,沈繁星一看,是一直很安静的沈青松。

她收回视线,心情复杂。

慢腾腾地喝了水,沈繁星才继续介绍顾细的其他事情。

这栋楼的人介绍得差不多了,沈繁星道:“放心吧,你们只在我面前发泄那些坏情绪,对我不好,对其他人还是很不错的,风评也挺好。”

这也是她最不理解的地方。

家人不应该是最亲密,世界上最值得信赖、最值得好好对待的人吗?为什么他们可以对外人好,却吝啬于对她好?

亦或是,她的父母清楚地知道,只有她这个身份,她这个女儿,才能被他们任意对待欺凌,其他人都不能?

她嗤笑一声:“而且,在外面,他们会装作对我很好,跟别人说给我买了多少衣服,吃得多好,塑造了一对好好父母的形象。”

其中滋味,只有她自己清楚。

这次,沈繁星主动回神,说起了其他。

“至于亲属观察下,我有外婆,也就是你的妈妈,你是四兄弟姐妹,你是最大的那一个,大舅舅拍第二,小姨排第三,小舅排第四,靠种果子卖果子为生,都还没结婚。”

“我是外婆家里第一个孙辈,他们对我都很好,没有嫌弃我是个女孩儿。对我最不好的,反而是亲妈。”沈繁星冷笑一声。

神奇的是,说出来了,她心里了反而舒坦了很多。

接下来说都的话也愈发流利,又说了半个多小时,才算是捋清楚两个大人的人际关系。

期间,沈青松在沈繁星的允许下,对家里的东西进行了一番查询,包括户口本身份证等重要东西所在的地方。

沈繁星伸手:“这些东西都由我保管。”

沈青松“乖巧”送上,他现在在女孩儿的心里信任度可不高,需要好好表现。

顾细轻笑出来,“沈总,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呢?”

既然和孩子说了,他们都听她的,那当然是遵守承诺啦。

因着这句话和这个称呼,屋内的气氛轻松许多。

沈繁星内心有点赧然,她上辈子也没这么厉害,做到沈总这个级别,她让两人改口:“以后叫我繁星,我在外面就叫你们爸爸妈妈,这样才不会穿帮,在家里就叫……”

叫什么好呢?她苦恼地想。

顾细干脆道:“叫名字就好啦。”

“叫名字太奇怪了,算了,”沈繁星深深地看了顾细和沈青松一眼,认命似的叹口气,“我也懒得改口了,家里随时都有可能有邻居过来,我还是叫你们爸爸妈妈吧。”

一个称呼而已。

上辈子,她叫他们爸妈,他们也没做得多好。

沈繁星一锤定音,收拾了一下心情,反过来问顾细和沈青松:“你们觉得,现在应该做什么?”

她认真道:“我是小孩子,不要事事由我安排,很累的。我上辈子身体不怎么好,所以呢,我这辈子要养生,不想劳心劳力。”

劳心劳力有什么用,他们也不会领情,还不如躺平。

顾细终于知道沈繁星身上独特的气质是什么了。

这孩子有种看透世事的“丧”,比佛系这个程度还要低一点,配合她现在小孩子的表情,丧萌丧萌的。

当然哈,顾细可不是吐槽,只是觉得孩子有种独特的魅力。

她和沈青松养了那么多孩子,最是知道,养孩子不能操之过急。更何况,沈繁星内里还是一个成年人,更需要日久见人心。

慢慢来,先好好相处。

沈青松试探道:“我们先出去买点东西吃,顺便逛一逛,认认路?之后再回来打扫卫生吧。”

顾细认同点头,给沈青松一个“不错”的赞赏表情。

显然,他这个提议也说到了郑繁的心里。

小孩儿起身:“走吧,顺便买菜。”

出门正好遇上一个从外面回来的女人,她用藤编篮子提着菜,大步走过来,见到他们,笑了:“这是一家人要出去?”

顾细听出来了,这就是之前经过他们家,朝他们喊了一嗓子的女声,也就是他们的邻居,王莲。

“莲姨。”郑繁星在问好,也是在提醒顾细和沈青松两人认认脸。

“呀,今天繁繁真有礼貌。”王莲面带诧异,善意调侃道。

沈繁星恍惚想起来,小时候为了对抗父母的说教,他们让她喊人,她就偏不喊。

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她让她喊人无异于天方夜谭。然后父母就会为了挽回面子,特地在外人面前说她嘴笨,而不是他们不会教。

但那会儿沈繁星已经不在意父母的诋毁了,随便说呗,反正她就那样。

等到长大后,出来工作了,她遇到那些叔叔阿姨,反而会主动问好,因为父母不在她身边,她可以做自己。

那种反抗父母的感觉,估计也只有她才能理解吧。虽然现在看来,当时的行为很幼稚,但这是她为数不多能做到的反抗,拒绝父母的安排。

莲姨对她很好,没有恶意,沈繁星笑笑,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顾细揽着繁星的肩膀,孩子坚决不让抱,自己走路,身高才到大腿。

她综合了一下从繁星那里得来的信息和此时对王莲的观察,如果此时对繁星喊人的事儿多加解释,反而会把小事变大。

很明显王莲就是随口一说,就像路过门口和他们一家人打招呼那样,人家就只是吆喝一声,之后马上就走了。

顾细笑着转移话题:“我们打算给孩子改名了,叫沈繁星。”

王莲疑惑,“怎么突然间就改名了呢?”

沈繁星抢着说:“外婆给我算过,说要改成这样。”

她晃晃顾细和沈青松的手。

顾细立刻了然,一副就是如此的表情:“你懂的,孩子也愿意,就随了老人家的心思。”

据繁星所说,外公会玄学,就是风水先生,不过去年去世了。外婆也会一点,这样的借口倒是很有这个时代的特色哈。

王莲立马意会,一脸懂懂懂的表情,“那要改一改,老人家也是为了孩子好。”

两人又聊了几句,这才分开。

等到看不到认了,沈繁星分析:“这个借口说出去,大家都不会追问,简单省事。”

如果说是为了好听,大家面上不说,背后指不定说他们家乱折腾。

用玄学理由,大家一般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也能理解。

顾细表示理解,“反正省事就好。”

东家长西家短的,也挺繁琐。

想到繁星说,之前都是周末去看望外婆,顾细道:“要不我们明天去外婆那儿?”

他们家在果园也有一片地,得由他们自家负责。

沈繁星这会儿积极多了,“行。”

几人一路走过去,繁星会小声地给他们介绍。

“其实,我不太喜欢吃街上的东西,你们看啊,那个灰尘,但是偶尔吃一次也没问题。”

上辈子的父母也不让她吃路边摊和零食,和她说那都是不健康不卫生的东西,实则是为了省钱。

不过她的确也没多大兴趣就是了,长大后了解过,尝过,还是觉得口味太重,吃不惯,而且后来身体不好后,会下意识看配料表,有些零食确实比较多添加剂,她就愈发不喜欢吃。

“那我们买材料自己回去做啊,”顾细爽快道,“自己做的,健康安全放心,你看你那么瘦,得多吃点。”

“你不怕麻烦吗?”沈繁星抬头问。

上辈子见到她的人都说她瘦,可是父母却总是是她自己不想吃,言语见颇为嫌弃无奈,搞得所有人都认为是她挑食。

可是,整天吃差不多的菜,而且要不就是没味道,要不就是特别咸,怎么有胃口有食欲?

他们并不会真的为她着想,想法设法让她多吃,而是不吃就算了。

更不会像顾细说的这样,买回去自己做,他们从来不会在她身上花费这个时间。

“有什么麻烦的,我们吃得开心就好了。”顾细道。

如果能让自己和家人吃得开心放心,这个时间就很值。

沈繁星若有所思。

菜市场人不多,沈繁星看了眼沈青松,主动道:“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她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小摊:“那一家发糕很好吃,是附近乡镇中最好吃的,再过十几年,摊主不做了,就没有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发糕是用红糖做的,闻起来就有一种香甜的气味。

一路上见到好几家,但既然繁星说这家最好吃,那他们当然要去那这家买。

正巧还剩最后一个

摊主笑呵呵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说罢,便动作娴熟地打包。

“让你早点起床你不听,待会儿没得吃又要闹,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骂骂咧咧的男声由远及近。

顾细转头一看,一对爷孙走到摊位面前。和摊主道:“给我来一份发糕。”

摊主摇头:“没了。最后一份已经卖出去了。”

他把袋子递给顾细,顾细接过。

大爷像是才看到顾细一样,热情客套:“小顾,早啊。”

沈繁星并没有喊人,想来这对爷孙应该不太重要,所以顾细只是礼貌地点头,转身就要带沈繁星走。

可是大爷十分不依不饶,拉着胖男孩拦住顾细:“小顾,你是个好人,应该能体谅我,我这个孙子的脾气哦……你能不能把这份发糕给我?”

这个小顾,他记得。上次也是遇到这种情况,他说了几句这小女孩的好话,说对方是个好孩子,小顾二话不说就把发糕让给了他们,还说她家孩子不娇气,吃什么都行,可想而知,肯定是这个女娃不受家里重视。

这次肯定也行。

顾细蹙眉。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说是请求,可是语气分外不客气。

胖男孩还朝繁星做鬼脸,繁星直接扭头不看他,一看就知道不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关系肯定不怎么样。

“不好意思,大爷,我们要吃。”

大爷板着脸:“怎么回事?我是长辈,我家小孩儿是你的晚辈,你就不能让让?”

顾细无语。

“我们家孩子也是你的晚辈,也没见你给她让?再说了,先到先得,遵守秩序,我们已经买了,这就是我们的。”

沈青松本来在旁边买河粉的,见状立马过来:“怎么了?”

大爷见到沈青松,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马摆上范儿了:“小沈,你说说你老婆,怎么能这样?我让她给我一份发糕都不行!”

沈繁星直接翻了个白眼。

顾细将事情说了一遍,沈青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当然是选择帮理也帮亲啊。

这事儿他们本来就没做错。

“大爷,既然我们买到了,就是我们的,你想吃,明天就请早吧。”沈青松将老婆孩子护在身后。

摊主也出来帮腔:“就是,大爷,你每次都是这样,别人是看在你一老一小的份上,都已经忍让你了,但这是人家出钱先买的。”

胖男孩不大的眼睛滴溜溜一转,“哇”地坐在地上假意哭嚎起来。

大爷骂骂咧咧的,好像顾细一家人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

顾细和沈繁星道:“咱们就在这儿吃,行吗?”

沈繁星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顾细要做什么,求证似的望向顾细。

顾细点点头,直接在旁边买河粉的摊位坐下。

沈青松买的河粉还没提走呢,直接让摊主又给他们上了四份猪肠碌,喊卖发糕的摊主道:“您也累一早上了,我们今天请您吃份猪肠碌吧。”

发糕摊主挑挑眉,没拒绝,坐下。

顾细当着爷孙俩的面,把发糕掰成三份。她,沈繁星还有沈青松一人一份,当着爷孙俩的面吃。

顾细还和沈繁星对话:“好不好吃?”

沈繁星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好吃,伯伯,您做的发糕真好吃。”

小胖子像是没见过这种操作,呆愣坐在地上,连哭嚎都忘了。

老爷子气得“你你你你”了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周围的人见到这副场景,有些人凑过来看热闹,卖发糕的摊主无奈道:“大爷,是人家先买的,你想吃就明天早点来买,怎么能强迫别人把这份发糕让给你呢?刚才人家好好地和你解释,你倒好,还骂了起来。”

卖河粉的摊主看不过眼,附和道:“就是,快让你孙子起来吧,这菜市场地多脏啊,你都不管管。”

路过的人应该也有认识这爷孙俩的,和旁边的人窃窃私语:“可不,我之前买了一袋子花生回去,放在门口晾着,这小孩儿看到说想吃,老爷子问都没问我。直接拿了一把走。我当时就坐在门口,看他是小孩子才没计较。”

围观的人嗡嗡地说话,顾细和沈繁星没有半点不自在,做错事的人又不是他们一家人,该反省的人应该是爷孙俩,道德绑架别人。

她们有滋有味地吃完了发糕,和卖发糕的摊主赞道:“您做的发糕真好吃。”

摊主笑着收下赞赏:“那是,没有技术怎么敢出来摆摊?”

他们旁若无人地聊天,没人理睬那对爷孙。

爷孙俩没人搭理,还被旁边的人指指点点,表演不下去了,瞪了顾细一眼,灰溜溜地走了。

瞪沈青松,他们可不敢。

沈青松已经和摊主了解完那对爷孙的事儿,心中有了成算,很快吃完了他那份猪肠碌。

猪肠碌和猪肠没关系,是放上河粉和豆芽,再用河粉皮卷起来的一种小吃,河粉软糯,豆芽爽脆,两者结合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顾沈繁星人小,吃了发糕就半饱,猪肠碌也只吃了一半,最后还剩下半份。

顾细吃完了,看到沈繁星慢慢地吃,一眼看出来,便问:“饱了吗?”

沈繁星点头,慢吞吞地将装着另一半的猪肠碌绑起来:“我中午回去吃。”

顾细把话到嘴边的“我帮你吃”咽了回去,点头:“好。”

沈繁星吃的时候很小心,都是用签子挑起猪肠碌,并没有口水,顾细这才有这个想法,不过既然沈繁星想要自己吃完,那也行。

沈青松和两个摊主打了招呼,跟顾细、沈繁星一起走了。

待会儿要打扫卫生,估计中午没时间做别的,吃河粉比较方便。

回去的路上,没有其他人在身边,沈繁星终于能说出那爷孙俩如此放肆的理由。

“因为我妈之前也遇到一次这样的情况,在摊位遇到了他们,他们一说几句好话,我妈就拉不

她眼神满含嘲讽,“还教育我说,女孩子就应该善良,要懂得谦让,做个别人称赞的好姑娘。”

可惜,在她看来,这种行为愚蠢得不行。

几句好话就让她妈妈飘了,以为别人真这么称赞,别人指不定在背后吐槽她们蠢,说她们冤大头呢。

为了名声和面子就要自己吃亏,这种善良,这种谦让,她可不要。

可能也是因为这种委曲求全,她妈妈被她爸骂的时候,才会什么话都不说,默默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谩骂吧。

她却不想被她妈妈的话驯化,她觉得女人不应该这样。

顾细认真听完沈繁星的讲述,立场鲜明地道:“你不需要成为别人口中善良贤惠的女生。”

沈繁星猛地抬头。

顾细蹲下来,和沈繁星平视:“为了别人的认同而去讨好别人,是最不应该的。你不用去讨好任何人,你就做你自己。像是刚才,我们先买到发糕,那发糕就是我们,我们不想给,那就不给。”

“没有什么比你的感受更重要。”

不要给自己套枷锁。

顾细的话让沈繁星内心震颤。

顾细是第一个对她这样说的人。

沈青松站在靠车的那一边,护着顾细和沈繁星,闻言道:“善良也要有锋芒。”

像刚才的情况,如果他们真把发糕让出去,那不是善良,而是助纣为虐,会让爷孙俩更嚣张。

沈繁星动容:“那我以后,不善良不贤惠不无私,不结婚,没有好名声,你们也能忍受得了吗?”

“只要你过的开心,那就行了。”顾细起身,似乎沈繁星说的事对他们不会有任何影响。

她伸出手:“繁星,走吧,我们回去,这边车多,我牵着你。”

沈青松就站在顾细旁边:“我会看着车的。”

两人就小镇上的车辆讨论起来,似乎根本不在意沈繁星刚才说的没有好名声那些话。

沈繁星再一次强调:“我以后不结婚。”

顾细低头笑道:“可以,你的人生你做主。我们做父母,会创造条件让你自由地生活,所以,放心吧,你结不结婚,都行。”

沈繁星在回去的路上一脸沉思。

她不知道顾细和沈青松说的话只是说说而已,还是真的,但不可否认,听到这样的话,她很开心。

有这样拎得清的“合约父母”,以后的日子应该会轻松许多。

哼,希望他们真的能够说到做到。

不过,做不到也没关系,就像顾细刚才说的那样,她的人生她做主,谁也别想干涉她。她会努力强大起来。

到楼下,正好碰到一个肤色黝黑的婆婆提着两大篮子桑椹路过。

顾细喊人:“婆婆,这桑椹卖吗?”

婆婆惊喜道:“当然卖,你要买吗?”

这玩意不顶饱,摘和存放都要小心,有点费劲,她也就是挣个辛苦钱,可偏偏大伙儿觉得贵,都不爱买。也是,换做是她,她也买点米饭面粉回去,最起码不会饿肚子。

她都没抱希望会卖出去,没想到,竟然有人主动叫她。

顾细看向沈繁星,现在是沈繁星管钱。

沈繁星从重生一回,自然知道桑椹是种营养丰富的水果,如果是上辈子,她会觉得家里穷,而且爸妈肯定不会买这玩意。可现在情况不同,她清楚知道这个家的真是财产情况,家里还是她管钱,那就买吧,没必要苦着自己,没有什么比身体更重要。这第一件事,就是营养得跟上去。

就算顾细没叫住婆婆,她也会喊人。

这么一想,她们还挺有默契,最起码在消费、吃食还有三观上都比较契合。

沈繁星问:“你要多少?”

顾细问沈青松:“你要吗?”

沈青松点头:“全都要可以吗?我想泡点桑葚酒。”在体制内工作,有些时候,还是需要送人情的,这种自己酿做的酒,就比较适合。

沈繁星点头,和婆婆道:“多少钱?”

婆婆:……不是很懂这家子人。

为什么做主的是小孩儿?买东西还得征求小孩儿的意见?城里都是这么养孩子的吗?

不过,她管这么多干嘛,有钱收就行。

顾细和沈青松一人提着一篮子桑椹上去,隔壁家门口站这个平头男生,看样子应该就是邻居王莲和周平的儿子周康。

果不其然,沈繁星喊人:“康哥。”

周康嘿嘿笑:“我妈说得没错,你今天果然喊人了。你好呀,你好,叔叔阿姨早早早!”

顾细招呼:“待会儿给你桑椹吃,我们先进去洗一洗。”

走到家里,顾细光明正大称赞:“隔壁家小孩儿还挺帅。”

沈繁星听到,轻描淡写道:“哦,他结婚后就发福了,胖到走在街上我都认不出来。”

顾细:“……这么幻灭吗?”

沈青松憋笑,尽职尽责提桑椹进厨房。

顾细感慨:“哎,岁月是把杀猪刀。”

沈繁星和顾细一起走进厨房,顾细洗桑椹,沈繁星在旁边看。

沈青松见状,搬来一张小凳子,让沈繁星踩在上面,这样就不用踮起脚尖了。

沈繁星赞赏看了沈青松一眼。

她这样就能和他们身高接近了,说话也不那么费劲,不用仰视他们。

她负手而立,不紧不慢道:“我还小,身体也不好,还不能干家务。”

“反正,你们以后就当我是反派,我这个反派,不会和你们说贴心话,不会帮你们干活,不会帮忙的。”

别对她有任何期待,她要做一个自私自利、只对自己好的反派。

顾细好笑,将自称是反派的小屁孩抱到地面,把洗好的桑椹塞到女孩儿怀里,哄道:“行,反派大人,现在你该拿着桑椹到外面慢慢吃了,我们会好好干活的。”

沈繁星:……你可以说得再敷衍一点吗?一点都不尊重我这个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