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事大人收手, 示意魔影卫将谷山带出去,双目如刀般扫向旁边吓得六神无主的小头目。

他手一扬, 黑色魔气萦绕间, 小头目便被他抓在手中。

主事死死掐着小头目的脖子,咬牙切齿,眼中黑光涌动:“我先前是不是说过, 让你们管住言行, 不要给我出任何差池?!”

小头目双脚不住地在空中踢踏,面色惊恐, 挣扎着解释:“……大、大人,放、放过我、我, 他, 犯人突然间袭击, 属下情急之下才……”

咔嗒一声,小头目的脖子被径直捏得粉碎, 头颅和肩以下大半身子朝外弹射出去,头颅骨碌碌滚在简欢三人面前。

还在冒着黑血的身子则落在刚刚和小头目打招呼的同伴前。

那个魔影卫瞬间双膝一软, 砰地一声跪倒在冰冷的地面。

一时之间,大牢通往牢房的长长甬道静得分明,众魔噤若寒蝉, 低着头缩在墙角,眼睛连眨都不敢眨一下。

主事大人的头左右扭了扭,目光在场间逡巡了圈,声音幽冷:“我再说一遍,魔使大人就快到了, 你们务必注意言行, 不要给我找事, 懂吗?”

众人异口同声:“是!”

主事摆摆手,让人处理掉小头目的尸身,亲自带着谷山和羽青去了牢外门口候着。

刚等没一会儿,一阵黑雾从魔殿的方向弥漫而来。

主事大人神情一变,收起面对下属时的阴狠,腰一弯到底,恭敬且讨好地道:“属下拜见魔使大人!”

四处的大批魔影卫傀儡卫随之跪下,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震声道:“属下拜见魔使大人!”

漂浮流动的黑雾在门口凝聚成一个佝偻驼背的魔影。

老者揣着手,声音苍老:“不必多礼。”他看向身后的谷山和羽青,“可有发生什么?”

“禀魔使。”牢狱主事抬头作揖,“重犯谷山狡猾,方才居然忽而清醒,暴起欲逃,但暗渊大牢重兵把守,属下又及时出手制住了谷山,因此并未发生异样!”

老者皱纹堆叠的眼皮耸拉了下,嗯了声:“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异常?”

牢狱主事摇摇头:“禀魔使,并无。”

老者点点头,枯瘦的手间魔气弥漫,将后头魔影卫搀着的谷山和羽青笼罩而去,将他们罩了起来,漂浮在空中。

“魔殿主事搜山未归。”老者喃喃道,“那此事就由你负责罢……”

牢狱主事心中狂喜,忙道:“请魔使吩咐,属下定万死不辞!”

老者浑浊幽黑的双目望向天幕。

天快亮了,即将降落的血月反而愈发鲜红,血月投射下来,映照在他眼中,弥漫开无边的期盼和疯狂。

他张开双手,音量明明不大,但说的每一个字,连立在牢狱甬道里的简欢三人都清清楚楚听见了。

“即刻起,你昭告全城,五日后,魔殿大开,当众烹饪化神期修士谷山和元婴期修士羽青!届时,设魔宴,迎万魔参宴!”

话音一落,老者仰面大笑数声,带着谷山和羽青,飞空而起,朝魔殿掠去。

与此同时,暗渊外的江家府邸。

江巍匆匆赶回:“府中可有发生什么?”

景赤恭敬道:“禀尊上,府中一切都好,暂无异样。”

江巍颔首。

他站在书房的窗前,望着渐渐亮起的天,有条不紊地沉声嘱咐:“天已快亮,你命下人将府中所有客人在今日上午送走,就说夫人昨晚寿宴受惊病重,危在旦夕,我伴在床前,无力顾及他们。”

景赤应下:“是。”

江巍扫向一旁的府中管事。

管事身子一缩,匍匐于地,忙道:“尊上,已查到沉寂之前往哪个秘境,我们的人正赶去,不出意外今日下午就能有消息……”

“不用。”江巍手一抬,冷笑着打断,“不用再找沉寂之了。”

景赤和管事下意识抬头,面上都有不解之意。

江巍也没解释,他没有和属下解释的必要。

他深吸一口气,直接交代管事:“你传我令,将我魔族各地栋梁召回,让他们三日内全部撤回暗渊。然后——”

江巍手扶上窗台,手背黑筋暴起,望着魔林的方向,一字一句道:“毁魔林枯井,关死暗渊!”

他被那两个闯进暗渊的小贼摆了一道,动了隐在玉清派的魔族卧底。

道玄那抠门老贼精明得很,怕是很快就能察觉到异样。

再加上失踪的冉慕儿,终究是个隐患。

合欢宗的掌门,和道玄私交不错,江巍有些怕。

成功近在眼前,他不能冒险。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江巍打算先撤了再说。

只要魔宴之事成了,整个九州大陆,早晚都是他魔族的地盘!

又交代了一通,江巍转身离去:“我去看看巧巧。”

江巧巧一夜未睡。

她坐在她娘的床前,手有一下没一下轻拍江夫人的胸口,助娘亲安眠。

但她却在出神,想着寿宴上的事。

那句‘江巧巧非江家女,江巍与魔勾结,偷走了菩提塔’一直在她脑海中盘旋,令她分外不安。

江巧巧自然信任爹娘。

她能感觉到,爹娘有多爱她,世上再也没有比爹娘更爱她的人了。

她怎么会不是爹娘的女儿呢?

只是,只是。

江巧巧很清楚,寿宴上的闹剧,定然是沈师兄他们一手促成的。

沈师兄说不会破坏她娘的寿宴,但他终究食言了。

为什么?

沈师兄他们为何要这么做?这么说?

江巧巧自小生活在江家,她比谁都清楚,她爹娘肯定不会是魔。

那些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明明冉慕儿才是魔族之后啊。

沈师兄怎么会愿意和冉慕儿同流合污?

其中定然有误会,怕是那个冉慕儿使了什么计,令沈师兄误解。

江巧巧很想和沈师兄解释,解释她爹爹不是这样的人,她江家是清白的。

而且她担心沈师兄被魔族所骗。要是一不小心,沈师兄踏入万劫不复之地,入了魔,那就糟了。

但现下,她也不知道沈师兄和那个简欢去了哪里,她娘又病重,她不能离开……

江巧巧越想越慌乱,望着窗外朦朦胧胧的晨光,坐立难安,急得眼角微湿。

正当她六神无主时,门外传来下人恭敬的请安声。

她爹回来了!

江巧巧面上一喜,霍然起身,身如轻风,朝门口飞去。

嘎吱一声,房门被推开。

江巍带着一身风尘仆仆,跨过门槛,随手关上房门,走了进来。

“爹!”她轻轻一唤,搀上江巍的手臂,忙不迭地问,“爹爹,怎么样了?冉慕儿那边可有盘问清楚?她是如何混进来的?有同伙吗?她的那些同伙呢?”

江巍的视线在江巧巧脸上扫了下。

心中冷哼一声。

原来如此,他女儿怕是早就发现了魔原石的踪迹,结果却帮着外人瞒了他。

那沉寂之和简欢驱使的风,怕就是他这个女儿给的!

江巧巧喜欢沉寂之,江巍一直都知道。

这些年,他待这个女儿不薄啊,结果出了事,她却胳膊肘往外拐。

到底不是他江巍正宗的女儿。

哪怕换了一身新血肉,内里依旧有着穆家女的劣性,人的恶根,令魔厌恶。

江巍脸上浮现一丝安抚的笑:“巧巧,你问这么多爹也回答不过来,一个个问,别急。”

江巧巧也反应过来,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爹爹,对不起,是女儿失态了,女儿只是担心……”

江巍伴着江巧巧朝内室走去,低首看着江巧巧,闻言伸手,慈爱地拍了拍她的头。

只是,倏然之间,他手中黑色魔气一闪,江巧巧的话语声便蓦然一停。

江巍松手。

女子纤细的身段没了支撑,软软地往地面倒去。

脑子被魔气重击,一时之间,江巧巧疼得神魂都在颤。

她喉间不住发着痛苦的呻吟声,双手抱着头,在地上扭动挣扎,一双眸夹杂着茫然、骇然,不敢置信地看着居高临下的江巍,努力地往外吐着字:“爹,你,你,你……”

“我这一击,寻常元婴期修士早已神魂俱灭,她倒还能清醒着。”江巍像观察着一只死狗那般,看着江巧巧的一举一动,语气还带着几分欣赏,“到底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变异风灵根。”

闻言,**病重的江夫人睁开了双目。

她掀开被子,起身走近,目光落在江巧巧身上,带着几分复杂之色。

再怎么说,巧巧虽不算她女儿,但也是她当年十月怀胎生下的。

江夫人朝江巍福了福身,问:“尊上,怎么今晚就……”

“魔原石已进魔城。”江巍一掀衣摆,半蹲在江巧巧面前,手爱惜地抚上江巧巧的脸庞,那张刚正不阿的脸,在初起的晨曦下,显出几分令人发憷的阴森之色,“一切都备好了,就只剩下你了,巧巧,我的女儿……”

檀香飘悠的房内,地面铺着柔软的地毯,温暖舒适。

但江巧巧却冷得发抖,不住哆嗦着。

话音落下,江巍的手毫不怜惜地盖上江巧巧不解不甘的双目。

江巧巧彻底晕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