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大概是这个世上最奇妙的东西,它很难建立,也十分易碎。当碎了以后更难以轻易弥合。
道愿和尚对于孙邦彦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要考虑再三。就在孙邦彦流泪的时候,他心中依旧再想:“这个人是不是再演戏?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即便孙邦彦说在早上孙正一因为佛子这件事想要杀他,道愿和尚也没什么完全相信孙邦彦的话。
这就是信任不存的结果。
不过虽然如此,道愿和尚还是在嘴头表示出兴趣:“是吗?”
孙邦彦不清楚道愿和尚心中所想,想到自己这短短两天的经历,他的眼泪已经停了,但眼中还是迷茫。
面对这个可能已经不是一路人的道愿和尚,他依旧说着自己的事情,但是更加含糊不清:“一个个都是十年,十年。这十年到底是图的什么?为什么都是十年!”
他看向宋敏,嘴角却有了一丝笑意:“虽然十年后没了《红指南》,不过也许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
道愿和尚本就在开动的脑筋面对十年这个敏感词,脑中突然一闪,他打断了孙邦彦要继续的那些无聊话语,问道:“你刚刚说十年,是什么意思?谁跟你提过十年?那些人?”
孙邦彦心中一凛,他敏锐意识到自己可能透露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他收起笑容,看了道愿和尚良久,终于说道:“是。”
他说出这话时,心中一阵轻松,但旋即他又补充道:“不止他们,还有其他一些人。”
“还有谁?我见过吗?能说吗?”道愿地语速飞出快,似乎这里面蕴含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孙邦彦心中思量一阵子说道:“还有两个,第一个是黄泉路的黑猫,他给了我一样东西,保证我十年后稳定可以到达九品。”
道愿和尚挑了挑眉毛,对于这样的天材地宝,若是平日他一定会好奇地打探清楚,但现在他却无意关心问道:“另一个呢?”
“另一个,是,是旱魃。”孙邦彦想到那个约定,说道:“我和她约定,她救我出去。我要在十年后将《红指南》送给她。”
“旱魃?”道愿和尚想起在旅馆感受到的那股威压,“在旅馆现身的那位神君?”
孙邦彦点点头,顺便将当时的情况粗略说了。
道愿和尚心中一阵琢磨,终于确认了这些人可能的目的后,他看向孙邦彦的目光中更加复杂。他心中对于孙邦彦的观感更是五味陈杂。有同情,但同情之外还有一份杀意。
如果现在杀了孙邦彦,可不可以阻止未来的事情发生?道愿和尚为自己脑海中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但旋即他很快就仔细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
如果说之前他仅仅只有私仇,那么现在加上公仇之后,他对杀孙邦彦这件事的考虑更加认真。
在他仔细思考的时候,孙邦彦脑海之中也在细细梳理之前和道愿和尚的对话,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突破口,理解道愿和尚到底发现了什么。
可惜无论他怎么想都没发现有什么问题,道愿和尚打断了他的思考,说道:“你呢,你自己怎么想的?”
我自己怎么想?在今天早上到晚上之前,孙邦彦对于这个事情持有一种谨慎乐观的态度。他知道别人这么看得起他,是为了利用他。但他对于这件事并不排斥。
毕竟就像他自己想的那样,他是一个普通人,如果没有利用价值别人又怎么会正眼看他?即便是他那个亲传,不也是用自己卖命换来的吗?
即便现在他也没有改变这个想法。他知道道愿和尚想说什么,他摇头道:“我回不去了。”
说到这,他反问道愿和尚道:“即便我想回去,他们会放我回去吗?”
道愿和尚沉默一会,说道:“关键还是看你自己。”
他们的对话到此就结束了,孙邦彦有心想问问十年后到底会如何,但道愿和尚并不想对于这件事多谈,只说这件事纯是自己的推测,真与不真还在两可之间,如果现在说了太不负责任。
孙邦彦心知道愿和尚对他还有芥蒂,心中虽然失望,但也不想在问下去。
前往云溪寺的最后一段路,就在两人望着躺在**生命垂危的两女思量各自事情之中度过。
到了云溪寺山脚,那年长的医生从前边走过来问道:“这一路上去都是山路,大师们打算怎么办?”
他这般说,其实在前边已经和那司机商量好,两人打算过来帮忙抬担架。毕竟两女的状况也不是那种能走路的人。
道愿和尚谢绝了他们的好意,说道:“二位辛苦了一晚上,先回去歇息吧。接下来的路我们自有法子。”
此时天色已经渐明,整个山道已经清晰可见。道愿和尚见有一个胖胖的头陀带着四个僧人从上面走下来,冲医生说道:“寺中已经有人来接我们了。”
那医生的视力没有道愿和尚这般好,不过他冲着道愿和尚远眺的方向望去,果真见到几个人影,心中稍稍放松。对于这些世外高人,他既有好奇又有畏惧,深怕接触深了惹上什么麻烦。不过那几个人影毕竟离地还远,医生犹豫了好一阵子方道:“虽然有人来接,但终究不是医生,需要我跟随吗?”
道愿和尚摇头道:“不必了,这些人既然来了,我相信那人一定是有什么把握。”
既然是这些世外高人说的,医生也就相信了,不过他没有立刻叫救护车司机开车走,而是说伤者最大,等接人的人到了再走。
道愿和尚知道那医生是担心直接将两女抛下,可能会加重两女的伤情,心中感激深深看了那医生一眼道:“谢谢。”
他本有心想给一些东西报答那医生,但旋即想到和自己这行沾上边的东西又有什么是好东西呢?尤其是对普通人来说更是如此,所以只好什么不说,在心中祝福道:“愿你以后不要见到我这样的人吧。”
对于普通人来说,碰到他们也许是天大的福报,但更多的可能是天大的祸事。
“阿弥陀佛,贫僧云溪寺色无大师门下二弟子受行。奉尊师之命前来迎接四位。”和受识和尚一副清修的苦行僧模样不同,受行和尚谈笑之间皆是笑意盎然,加上肥头大耳,一看就是有福之人。
大约是因为胖的缘故,他走路也是挺着肚皮迈着八步,走路之时颇有一种安步当车的闲适之感。
不过那只是感觉罢了。他从远远见到孙邦彦和道愿和尚时开始打招呼,等打完招呼已经走到孙邦彦两人面前。其速度远远超过后边四位跟着的僧众。
受行和尚和两人见过礼后,看向后边的救护车笑呵呵道:“伤者可是在车上?”
那医生本在车上等,听到受行和尚的声音,伸出头看了一眼,笑道:“原来是你这个呆和尚。”
“阿弥陀佛,原来是许神医。”受行和尚双手合十,脸上露出得色打招呼道:“贫僧自今日起已经升任本寺寺主,却可不能在说贫僧是呆和尚了。”
那医生一脸惊讶道:“你怎么做了寺主?受行禅师呢?”
“大师兄昨日已经离开本寺出去游学。”受行和尚对于那医生惊讶之中的质疑不以为意,说道:“贫僧往日确实是孟浪不假,不过那也是贫僧体验佛法的一种法子,许神医你是世俗人自然不懂的。”
那医生摇头想说些什么,见后边的僧人已经赶来,便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也是和这二位一样的高人?你们云溪寺都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