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行商府上正闹得沸沸扬扬时, 把名字倒过来写做了化名的祝锦宸祝三公子本人,正在船尾甲板上乘着海浪睡午觉。
决定要入驻琼江府以后,祝锦宸就打定主意, 出场定要惊艳四座, 要整一出惊掉人眼球的大活儿。琼江府四大商行垄断一应进出口贸易世人皆知,他若做小伏低,委身进来,要看四大行眼色过活, 逢年过节旬例交租,那还有什么奔头,又有什么乐趣?
他那个活络脑袋瓜子用在这种事上时, 真正是个天赋异禀, 事半功倍。自小浸**名利场中,祝锦宸早知这些大人物面上看着高不可攀、贵不可及,其实一个个心中都自带一个功名利禄排行榜,捧高踩低, 慕强凌弱,做来比谁都熟练。
所以他也准备利用这一点,将虚张声势做到极致, 叫这些大人物觉着他厉害非常, 肖想着能从他的身上捞好处,巴不得能和他做朋友。
他要造一个假身份,然后教所有人都相信他。三告投杼,三人成虎, 到了人人都信的时候, 弄假也成真。
为了这计划, 他首先得扮成一个无亲无故, 死无对证的人。所以他出了几十两银子,专门去盘了一条破产商船。
船的确是南洋回来的,外海遭遇风浪,九死一生逃回琼江的故事也是真的,只有那船家主人没能生还归来,早就死在了外头。祝锦宸将整只船连带剩下的水手一起盘走,顶替了船家主人的身份,从此得以在几大贸易港之间来去自由。
紧接着他找到了祝家从前交好的木工作坊,请他们牵头,将这条半吊子的破船全数改造、翻新了一轮。多亏祝锦宸还有些工程应用上的知识,挑选船只时他特别留了个心眼,专门选了龙骨料材较好的船。
因此重新改制时,更多工作是替换船身上的老朽木料,重新打榫上钉,成本不过十几两银,整艘船就改头换面,焕然一新。
至于船身内部,祝锦宸也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了个大改造。
底层舱室被他辟出一半,布进了六台织机,改装成了一个小型的移动织造坊。
第二层船舱也挑出了一半房间,分别改成了专一用来裁衣、绣花、染色、制香的小房间。
晾晒布匹时,就直接拉到甲板上凌风挂起,碧海蓝天,姹紫嫣红,也是十分风景。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样捯饬一番后,这艘船竟就成了一座海上的移动织造坊。
工坊铺好,就该物色织工了。这倒不太难——明霞坊为官府收缴以后,总有那么几位老织工顾念旧情,不愿去官办织造坊做活,找借口回乡去的。祝锦宸就着往日的花名册,挨个造访,诚恳请老人家再出山,情谊不可谓不真。几位老人家与祝家本就有感情,见到纨绔少爷浪子回头,无有不支持的。
在外颠沛,阻拦了一些人,但最后竟也有五六人等,愿追随祝锦宸前往琼江府,要填满织机,其实也差不多够了数。
人与机器全数到位,这船上织坊,即刻就运转起来。
六台织机,看着数量颇少,全然不比明霞坊当年声势,但实际开工以后,老织工才觉察到,这些织机,原都是经三公子手改造过的。虽然只得六台,产能却是普通织机四倍以上。织出来的布匹,排线均匀平滑,织法紧实细密,也较一般布匹品质更高。
原来这祝三公子在遭仙家迎头痛打以后,频频反思三百年工业发展史,逐渐懂得积少成多、厚积薄发的道理,从此脚踏实地,再不敢再瞧不起那些改个梭子形状、或是加装两个飞轮那样的小设计。
所以翻修船只时,他也与木工师傅一道商量,稍微改进了这条船上所用的织机。减小体积、降低重量,安装了更多的梭子,成就了一般织造坊四倍以上的生产率。即便船上空间并不富裕,请不起太多工人,也能够保证足够的布匹产量。
第一批织物出品以后,新的问题又接踵而来——
明霞坊的牌子,他们已不能再打。一间不明不白小作坊的出品,即便品质良好,老字号的布庄与裁缝铺子,也很难看得上眼,销售渠道实在不好铺开。
要怎么将寂寂无名的好东西卖出去,也是一门深奥学问。
祝锦宸灵机一动,就想到了被他翻了几千几万遍,烂熟于心的《莉莉安娜》。
那本书虽以服饰展览为主体,却也同时陈列了包括小物搭配、妆容画法等内容。它的整体设计思路,并非是将衣裳、饰品、口脂这些东西分开销售,而是帮助阅读者构建一个完整的自我想象。
——你想将自己,装扮成什么模样呢?
在这个为“美”而生的大主题下,才是这些小零件的分类贩售。这种大包大揽整条产业链的做法,具有很大的发展可能和利润空间,很中祝锦宸的意。
想法逻辑,其实没有什么错,只是又犯了好高骛远的老毛病。在仙家提醒下,钻了半天牛角尖的祝锦宸才想起来,这个关于美的梦境,目前根本无法实现。
衣裳是要丫鬟姨娘去布庄里采买布料,再找裁缝定制的;首饰金器,是要找专门的金银匠铺子打制的;水粉胭脂,香囊荷包,也都有专门的行商走卒来卖。整个儿就是七零八落,各行其是,若不能在各个领域都建立品质过硬的工坊,要整合产业链,无异于痴人说梦。
祝锦宸终于接受了现实,但他还是不甘心低三下四去求那些布庄。
他一定要想个法子,跳过布庄,直接将织物卖到那些名门贵女的府上!
……这一点,其实就是现代互联网黑话里常说的,打破渠道垄断,直达C端用户。
放在现代,不算稀罕。但祝锦宸一个古代人能跳出思维桎梏,如此不服不甘不信,沈玦还是十分支持的。
不过这件事,单靠祝锦宸自己,又实在是做不来。他一个大男人,如果像那些三姑六婆一般,举着架子,走街串巷,跑到太太小姐们的府上去卖头花布料,怕不是又要被当做流氓,乱棍打出来。
走到这里时,他就想到了那个望仙楼上,哭哭啼啼的小歌女。
虽说有几分人情利用之嫌,但若能邀到小歌女和他搭伙的话,他这些衣裳妆品的生意,进行起来可不就能顺利许多了?
他本人不便回桑禾县,就将那本《道德与法制》交给坊中的老织工当做身份信物,遣人去做说客,顺便也替人赎身。小歌女见了那本《道德与法制》,知是恩人求助,又听说能赚大钱,还不用赔笑卖唱,瞬时便心动了。
她想了一晚,彻彻底底下定决心,来做祝锦宸的白手套。
来的时候,她不仅带了自己的奶娘,甚至还说来了自己的好几个姐妹。
“三公子救过我,我信三公子。”小歌女言简意赅,“而且我们几个姐妹,都想赚大钱。”
“我们无依无靠,家中也没有人,就是要自己有钱。”她颇为老成地总结,其他几个姑娘也跟着点头,“有这个机会,大家都不想错过。”
祝锦宸整个儿目瞪口呆。
本来见白褚在酒楼中欺凌这小歌女时,他还以为这不过是朵菟丝子花,着人去问时,也就是随便一试的心情,没想见这名叫柳如莺的姑娘虽然身世飘零,却十分有主意,还真是个绝佳的拍档。
随柳如莺而来的姑娘们起初还有几分胆战心惊,生怕又被转手卖一道,却不想见到的尽是大船与织机,真的是实打实的织造工作,都是十分高兴快乐。祝锦宸知她们过往生活不易,也并没强逼她们做些什么,而是依着各人的性格趣味,安排了不同的工作。
有那愿与人聊天扯淡的,就多拿些样料小物,出去走街串巷去卖。基础工钱以外,就按照贩售出去的物件多少,按照比例提成。
有那性格安静孤僻的,多留在织坊内,跟着老人家学绣工织法,也是美事一桩。学的快的,织的好的,一样可以多拿赏钱。
由是为止,生产分销全流程打通,生意正式跑动起来。祝锦宸回首一看来时路,惊觉自己竟在这只大海船上,建起了一支由歌姬、花娘、织妇、卖婆组成的娘子军,不觉好笑。
这要教以往桑禾县乡里的客官老爷们知晓,恐怕又要呵斥他下流下作,天生的流氓胚子了。
不知道还以为他享尽艳福,只有船上的人才知晓,祝三公子每日都活得如履薄冰。
小时候给邻家女孩子做花衣裳差点被打死以后,三公子对姑娘们,那是要多敬重就有能多敬重,报复性地要证明自己是正人君子。如今船上老的小的,几乎都是姑娘家,他才似那圣僧进了女儿国,一路往后缩,把自己安排到甲板尽头一间小储藏间里去住了。
船上的姑娘们,多是一路吃苦受难过来的。谁待她们好,一眼就能看得明白。如今在祝锦宸这条船上工作,她们手中有银钱,身上有自由,自是对他十分感激。闲暇时彼此说小话,也知道了三公子家中变故之事,因此到了这进琼江府、卷土重来的计划付诸行动时,一个个都是全力以赴,决计要帮到三公子的忙。
着霓裳羽衣,以歌舞丝竹表演造势的主意,是能乐善舞的姑娘们提的。用这样的方式制造一场凭空幻梦,相信能叫所有人都眼红不已。
在琼江府上下散播传闻、打听四大商行的情报,是形貌平常的老妇人做的。她们走在人群中,显得微不足道,最难惹起怀疑。
那种交织了金丝银线的织法,能流光随转的特殊布料,则是织工们与祝锦宸一起,在织坊中琢磨了一个月,废了无数打版布料后,才做成功的。
至于那四件礼物——
珊瑚树和观音像是祝锦宸掏银子购入的不假,但那副失传的夜宴图,其实是祝家当年的藏品之一,是祝锦宸父亲最爱的书画之一。抄家之时,有老织工偷将书画带了出去,如今还给祝锦宸,只为助他一臂之力,重振门楣。
而那块太湖石……
其实半假不真,是祝锦宸专请了工匠们,在一块稀松平常的太湖石上,又穿又凿,造出来的玲珑工艺。
几百年后工业大发展,园林工艺中太湖石造假比比皆是,也衍生出许多鉴定行家。但在大夏当时,有余力修筑园林的人,全国上下,至死也不过数百人。造假一事,根本还没有几人想到过。
于是这么些看上去光鲜亮丽、无比亮眼的礼物,实际花销……也就在个七、八百两银子罢了。
还未有祝锦宸过往肆意投资时,一单的花销来得多。
沈玦一路随行,一路袖手旁观下来,时不时也要为祝锦宸的离奇手腕啧啧称奇。
他的确信守了诺言,不再好高骛远、囤货居奇、威逼利诱……
但这些层出不穷的套路,到底都是怎样无师自通的?能想出这许多歪主意,可也真有本事。
可若没有这些花哨手段保驾护航,全凭一腔清白热血,与那些堂而皇之、公然霸市的巨鳄们一较高下,真能占到赢面吗?
那未免也太过理想化了。
总之,看在祝锦宸确实是在踏踏实实、好好发展织造事业的份上,什么山寨礼品、冒领身份、假装富豪……之类的,就权当做是一种商业上的推广营销手段,睁一眼闭一眼过去吧。
这艘船一路行来,进入琼江府时,已拥有了自己的字号。
【昭华号】,是这条船的名字,亦是祝锦宸心中,未来那一间综合了布料采买、成衣定制、香料购置、妆容与首饰搭配的一体化商行的大名。
他想将那个华美绮丽的奇想,在琼江府落土生根,发芽壮大。
当时大夏,无论是布匹、还是妆品,都喜欢用那些蝶、香、春、梦之词,但祝锦宸想得更远。他希望每一个来到昭华号的女孩子,都能在这里找到自己喜欢的模样,取用昭昭华容之意,是为【昭华号】。
那么为了化不可能为可能,【昭华号】必须上来就把场面做大,与琼江府各家商行搞好关系,打通上下游,才能建起来这从布料、裁衣、小物到定制设计的一条完整产业链。
而现在万事俱备,只欠将【昭华号】送上江岸的一场东风。
“报三公子。如你所料,花、叶、封、杨四家的回信,已全都送来了。本月十五,他们将会往昭华号上,与三公子一道赏月宴饮,共度佳期。”
半年以前,仍在望仙楼中抖着身子发愣的小歌女柳如莺,现在已是一众女孩子们的小头领了。她冲祝锦宸行了个礼,向他汇报外头的最新情况。
小憩结束,祝锦宸懒洋洋地睁开眼,伸开双臂,坐起身来。
明霞已逝,昭华应升。漫长的夜晚,终将过去。
*
十五月下,转眼即至。
花领、叶开枝、封海平、杨向凌四人来到昭华号前,如那之前众位登临宝船的宾客一般,被用轻柔丝带蒙上眼睛,一路牵引至船上。
当他们再睁开眼时,却发觉自己站在一间堆满了无数绫罗绸缎、丝绸云纱的置物间内。但那些名贵衣料,不过是个背景点缀,真正的主角,是屋中衣架上,一身一身挂置起来的华美衣物。
蒙着面纱的小婢女冲他们行礼请安,请他们挑选、更换自己喜欢的衣物,再行开宴。
四位大商人颇有些不以为然。以他们的身份背景,要不就是府中自有裁缝服侍,要不就是专门去寻名家妙手订制的衣裳,此处未曾量身定制、未曾挑三拣四,这样的衣物,怎能穿得?
不过就是虚名夸大、沽名钓誉之徒的花招罢了。
但手一触到那缎料上时,丝滑凉意,垂坠细密,却绝非作伪的手感。四人都是见多识广,知晓孰优孰劣,指尖触及布料时,只觉这等织工,竟是平生未见,不由都大吃了一惊。
放下成见,再细瞧周围锦缎帷幔时,这才觉出这衣物间,布置得是何等铺张奢华。
织锦、纱罗、丝绒、潞绸,妆花纱、提花缎、浣花锦、还有传说之中,那种能随光变色的“幻花绸”,从天铺到地,将整间屋子装点的五光十色。布料织法、染色固色、衣裳的走线做工、乃至配件口金上的雕凿工艺,都是最上乘的。不说琼江府上无对手,即便是京中皇亲国戚,也未定有这样的福气,有这样的衣衫能穿。
众人来时,都带着五分疑惑,五分气势凌人。及至看清楚这满屋璎珞丝绸后,气势先自矮了三分。
择衣完毕,在屋内走动对镜时,身上忽然又觉出不同来。
这衣裳看似与他们穿惯的一样,其实内里又有巧妙不同。腋下裁片并非直来直往的一整匹布,而是破了口,将两匹裁成弧口的布拼在一处,构成一个喇叭口的结构。如此穿着时,肩窝下不会有大片布料堆积,活动起来比往日更为自如。
后片同样考虑到人体的走势,做了类似的弧度裁剪,行动起来时,衣片散落有度有制,整个人看着都利落许多。
四人从四处衣帽间中走出来,各自打量一眼,又吃了一惊。
这新衣裳各不相同,竟是船家主人依据他们个人形貌特色,特别定制、设计过的。
花领生得虎头环翎,浓眉大眼,他的衣裳用的大块浓墨重彩,局部织上大块刺绣,粗中有细,很是威武。
叶开枝有些虚浮白胖,他的衣裳裁剪更为简洁,多用直线型轮廓,布料中采用暗提花和金银线绣织,于无声处听惊雷。
封海平的衣着古朴简单,但在滚边处采用了大量的金丝刺绣和高光颜色,整个人看上去沉着踏实,又有一股不怒自威之意。
杨向凌年纪较其他人更年轻,整体大胆采用了更为明亮、鲜艳的布料,饰以稍微低调的细团花,克制中又透出足够贵气,将整个人衬得意气风发。
四人都不是重视外表、喜爱打扮之人,但彼此互望间,都觉得比往日更为精神抖擞了,实是赏心悦目。
尽管心知这繁冗套路,其实是船家主人用来展示实力的下马威,但被这般好生服侍,又被打点得端庄威严,心里头总是愉快的。
随婢子一路走过船舱甬道时,又见这船中舱室角落,隐约堆着些象牙、晶矿、香料之属。四人这下再无怀疑,已笃信了这船家主人,的的确确是一位从南洋归来的巨贾。
行到甲板上时,月出天际,霓裳管弦已齐齐备下。
旷达美景中,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位相貌普通、衣着也克制低调的中年儒商。
四位大当家都以为,行事如此高调乖张的船只,应当有一位更加顽劣的主人才对,现下都有些出乎意料。但转念想到船家主人流落海外,九死一生的经历,不免也就接受了眼前的事实。
说来也怪,这位大商人明明生得不好也不坏,但他那张脸不知怎的,就是很难叫人留下印象。但他能言会道,谈吐风趣,说起海外趣事来,真叫一个口若悬河。什么口吐烈火的小人,生满巨鸟的怪岛,以命相挟要请他做国师的愚昧皇帝……奇闻轶事张口就来,竟叫坊间那些漫天飞舞的异想谣言,生出了几分可信之处。
酒过三巡,轻歌曼舞。船家主人又起出那传说中的“幻花绸”来,教四位大当家品鉴指点。四人早已给这阵仗唬得迷了眼睛,哪有什么可指点的?
几人推杯换盏,彼此一顿吹捧,这事儿就算是定了。
三天后,【昭华号】拿到了琼江府特批的公文,很快又谈下了位于集市边沿、闹中取静的一处废弃商铺。
【昭华号】就快开门经营的消息不胫而走,船上下人的那一日,竟引得半个琼江府的人都聚拢来看。到底谁是此间主人?
但他们没有见着自己想象中的神秘富商或是在野王爷,只见着了许多罩着斗笠、蒙着面纱的女孩子。
走在最前头的是柳如莺。她带着斗笠,已将面纱扯了,招摇过市地走了过去。所有人都盯着她瞧,闲言碎语许多,她也并不在乎。
上了这艘船以后,她在一众姐妹里,将生意做的最出彩。祝锦宸要在琼江府中开临街商行,自己不便露面,就想将昭华号第一间商行掌柜的职务交给她。这间商铺所有的经营收入,与她三七分账。柳如莺已尝到手中有银钱的好处,当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她以后就是位女掌柜了,当然不稀罕再搭理这些闲人。
那么祝锦宸呢?他跑哪去了?
他扮做一个普通人,混在一众路人中,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愉快围观。
其实几个月前,他揣着几张从贼骨头身上摸到的路引文书,开始自己的漂流之旅时,是没想到会得到这许多帮助的。
这些他以前没有放在眼里的织工老师傅与唱歌卖艺的小姑娘们,本身竟然就藏着莫大的聪明主意与意志。昭华号能做起来,一多半其实都是他们的功劳。
他向仙家抒发这段时间的感悟,仙家却挺不以为意,还告诉了他两句话。
第一句话是,“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
第二句话呢,是“妇女能顶半边天。”
话糙理不糙,很值得好好回味。
祝锦宸瞅着路边百姓指指点点,想着那百年以后的世界。他知道他们终有一天,会发现自己弄错了,就不觉着生气了,相反还有点高兴。
得亏他四处打量,东看西看,才能不留神看见一个眼熟的人。
那是个面皮白净的公子哥儿,带着好几个随从,站在街角一家酒楼的露台上。他摇着折扇,目光一刻不停地钉死着光彩四射的柳如莺,满目恨色。不是白褚,又是谁!?
这小子,怎么也往琼江府来了?还好死不死,给他瞧见了柳如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