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济愣了愣,感慨道:“玉格儿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

陈氏笑着轻轻推了推他,“儿子明白懂事还不好?”

多尔济笑着点头道好,又问:“你去骡马市大街要做什么?”

玉格解释道:“那郭木匠是个老鳏夫,虽然收了两个徒弟在身边,可冬至,徒弟也要回家过节,他一个人怕是很有些孤单,我去陪他说说话,顺便手里的钱还有多的,我去给大姐定个柜子,让他慢慢做着,一是慢工出细活,二是手里有活儿,心里也许就不那么孤单了。”

陈氏动容的看着玉格,“好孩子,难为你这样想着你大姐,连一个刚认识的木匠都记挂着,怪不得人家还给咱们送了节礼来。”

多尔济也点了点头,很是赞同玉格的做法,“你手里还有多少钱?”

“今儿一共花了二两银子,除开要还我同窗的三百文钱,不算鸭绒那处没付的二百文钱,还剩下三两,我想着留二两银子以防万一,剩下一两给大姐添个东西。”

多尔济点头,“虽然你如今做事已经这样妥当了,但到底还小,一个人出门不安全,正好我也没事,我陪你一道儿去。”

玉格点头,陈氏送了父子二人出门,六姐儿笑眯眯的钻到灶房里的大姐儿身边。

一路上,多尔济又问了些玉格往外送礼的事,听她说送了哪几家,用什么名目和佐领府上搭上的关系,又问她同窗东海的事,多尔济听得又是欣慰又是感慨。

他不善交际,他的儿子却是个心思灵动的。

到了骡马市大街,玉格上前敲开郭木匠家的门。

郭木匠家前铺后院,铺子房子虽然都不大,但都是自己的,他做木匠生意,除了木料,没什么成本,日子过得比他们家要殷实得多。

多尔济只和郭木匠说了一句,“我是玉格的阿玛,夜晚来访,多有打扰,玉格想给他大姐打一个柜子。”

旁的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郭木匠请两人先进屋,就要给两人泡茶,玉格连忙拦住,“不用了,这会儿喝了,只怕晚上就睡不着了。”

玉格一边请郭木匠坐下不用忙,一边道:“我想给我大姐打一个柜子,不着急要,明年三月的婚期,这之前做好就行,今儿就是找个由头过来寻您说说话而已。”

郭木匠笑着点了点头,“是又有什么别的主意了?”

玉格笑着点点头,“是有一些。”

郭木匠笑着给玉格拿了纸笔过来,玉格在纸上大概画了一下,大约就是一米六七高、两米宽的双人衣柜。

“我想做一个五尺高,六尺宽的大衣柜。”

第一幅图是立体外形图,上面用简单的线条画了四扇柜门,标注了长宽高的尺寸。

多尔济惊讶的发现,他儿子字写得不如何,但这图画得真是横平竖直,清楚明白。

第二幅图,玉格画了衣柜内里的结构。

衣柜内部用木板竖着分成两部分,左边内部的高处画了一根横杆,

郭木匠瞧了,说:“这个看起来像是晾衣杆?”

玉格点头,郭木匠皱眉道:“是不是太靠上了?这样可不好搭衣服。”

玉格笑道:“一会儿我给您画一个衣柜里头用的衣架。”

郭木匠笑着点了点头,玉格接着画右边,右边用木板分成上下两部分,上面部分也有一根横杆,下面部分紧贴着木板处画了一个带锁的抽屉。

第三幅图,玉格花了一个上面带钩,下面呈三角形带小钩的东西。

“这是晾衣架,把衣服挂到这上头,再挂到衣柜里的横杆上,衣服平平整整又一目了然。”

郭木匠按玉格所言想了想,抚掌笑道:“原来是这样用的,小公子真是巧思。”

玉格笑道:“您是长辈,叫我玉格就行。”

又道:“这个做工简单,很好仿制,您可以稍微多做一些,用稍好一些的木头,我想着那些贵人的衣服贵重,更经不起折叠,应该会喜欢这个小东西。”

郭木匠笑着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

玉格笑着点点头,又同郭木匠商量这个衣柜用什么木料。

好的紫檀木、黄花梨木、黑酸枝木、红酸枝木、条纹乌木、鸡翅木等根本不用想,郭木匠店铺里也没有,但要从普通的木头里挑出不那么贵,又尽量好的来,就得仔细思量了。

一步步为了价钱后退,最后衡量了又衡量,定了泡桐木。

泡桐木的纹理细腻,耐腐烂也耐磨损,只是浅木色的色泽不如时下爱用的红木黑木来得端庄大气,但也别有一种恬淡柔和的感觉。

“上一层清漆就好了,不用改色,也不用雕花,”玉格笑道:“就要天然去雕饰的自然,嗯,主要也没那么多银子。”

多尔济微微有些尴尬,郭木匠却觉得彼此又亲近几分,再看玉格也没有那种汉人看满人的距离感了。

“好,你既然不着急,我就慢慢做,没准能挑到便宜的好木头,你放心,一定赶在婚期之前。”

“多谢您,”玉格先道了谢,又问:“一共多少银子?”

不等回答,又笑着摊手道:“我这会银钱紧张,可能只能先付个定金,旁的要缓上一月半月的再给您。”

多尔济脸色微赧,不自在的在凳子上挪了挪。

郭木匠想了想道:“一共二两银子,你先给五百文就行。”

六尺宽的大衣柜,二两银子几乎是不赚什么钱了。

多尔济听了价,心里松了口气,正要说话,玉格已经应了下来,数了五百个钱给郭木匠。

“咱们就不用写什么契书了,我信郭叔。”玉格笑着道,“我有六个姐姐,往后的嫁妆都要麻烦郭叔了。”

写契书,就要请牙人,要给钱交税。

这话郭木匠听了心里熨帖,笑着点点头。

玉格往外看了看,天色见黑,起身同郭木匠告辞,“不早了,怕是要宵禁了,我们走了,郭叔早些休息。”

郭木匠将两人送到门口,父子二人借着冬至节店家的灯火,慢慢往家走。

一路上多尔济频频看向身旁的儿子,这一趟,她又叫他意外不已。

她从哪里学的画图,又从哪里知道那么多关于木料的事,她和郭木匠说的那些,好些他听都不曾听过。

“玉格,”多尔济唤了一声。

“嗯?怎么了?”玉格抬头。

多尔济张了张嘴,又道:“无事。”

玉格玉格,多尔济想到了那块玉,或许玉格真是生而不凡。

玉格说得对,皇上的阿哥们出生都没有这样的吉兆,玉格的玉还是不要外说的好,他自己也不要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