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啦一下走了不少人, 还有一些是跟着去看萧老头捡骨头的。

符兵问:“大师,待会儿把和尚重新下葬,是不是要做场法事?”

井玫瑰:“不用, 他的魂已经不在这里了。”

符兵惊讶:“那您怎么说……”

井玫瑰知道他想说什么:“李宽地的魂是不在了,但这并不代表老村长没做过掘坟的事。就算他不能亲自讨个说法,天道也不会让他平白无故受委屈,好人就该有好报,如果没有,那天道更不可能让坏人得到好报,天道是公平的。”

符兵懂了:“原来如此。”

他想了想, 又问:“可是大师, 还有句老话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呢, 那又该怎么解释?这对不上啊?”

“以讹传讹罢了, 一个人做了坏事,不可能还过着十全十美的生活,总会有不如意的地方,或是家庭不和, 或者情感不顺,这就是报应, 哪怕因果没应在他自己身上,也会应在他身边亲近的人身上。”

符兵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

他知道一个曾经靠着不义之财发家的人, 现在仍坐拥着一笔不菲的财富,身家比他还多好几倍, 身边永远不缺巴结的狗腿子, 女人更是呼之即来, 很多人都羡慕他的潇洒日子。

可现在被井玫瑰的话一点拨,符兵忽然还想到,这个人的家庭一点都不和睦,妻子虽然对他在外找情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夫妻俩之间也没感情了,两人据说过着相敬如冰的生活,而且一双儿女都不听话,嚣张叛逆,在学校经常欺负同学。

前段时间一个被他们校园暴力过的学生,偷偷将他们欺负另一个同学的场景拍摄了视频,并上传到网络,引发了巨大的舆论,最后这个人花了好大一笔钱公关,还用钱买那些被欺负过的学生闭嘴。

可惜钱不是万能的,因为学校也不止他一个家长是有钱人,没人愿意让校园暴力者跟自己的孩子读一个学校,最终校方顶不住学生家长的施压,将两个孩子劝退了。

这人不得不再花一笔钱给孩子买进另一个学校,因为那边一了解他孩子退学的理由,也不肯接收,没办法只能用钱砸了。

这不正好跟井大师说的对应上了吗?

符兵一个激灵,虽说无奸不商,但幸好自己行事有个度,从没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

他往萧老头捡骨那边的方向走了几米,心思一静下来,就迫切希望父母快点入土为安。

当然他走开也不全是这个原因,符兵刚才一不小心扭了下脸,无意中看到孟麒麟也看着自己,那眼神,嘶,怎么说呢,不吓人,但就是让他莫名感到脖子有点凉。

还是走远点吧,今天确实耽误他们的时间了,就别再打扰人家情侣“独处”了,条件有限,自己往外稍稍得了,争取不当电灯泡。

四周还有一些留下来等着看热闹的人,不过他们都有自己闲聊的对象。

主要是这地仙和那个可能是她男朋友的人,这俩人长得太好看了,跟电视里的明星似的,他们就算好奇也不敢往前凑,于是就都站在原地,小小声地说着各种八卦。

“你们说那个男的是谁啊?会不会是地仙的男朋友?”

“我看像,两个人外观挺相配的,我这辈子都没亲眼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地仙的男朋友会不会也懂这个?”

“你管那么多干嘛呢?这是人家小两口的事。”

“害,我不就闲得无聊随便问问嘛。”

……

众人离得远,当面说人又特意压低了声音,所以井玫瑰不知道,现在误解她跟孟麒麟之间的关系的人,已经从符兵一个人将要发展到他们一整个村的村民了。

她转头四下看了看,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东西,等目光看到孟麒麟时忽然醒悟,原来是……

孟麒麟专注地盯着她,认真时的她无疑具有比平常更令人移不开眼神的吸引力,只是她一直将注意力放在那些和他不相干的人跟事上,孟少感到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忍耐力正在逐渐一点点瓦解。

好在她没有完全忘记他,只是看她这带着点小惊讶的眼神,像是刚刚才想起他的存在似的,让孟麒麟颇为在意。

“怎么了?”他故意假装没看见她恍然惊觉的眼神,朝她走了几步,俩人面对面站着,相距不过半米。

井玫瑰不自觉地往后挪了小半步:“没怎么。”

符兵回头刚好看见这一幕,赶紧又把脸转了回头,谁没个年轻的时候啊。

“是吗?”孟麒麟又向前,填补她退后空出来的距离。

井玫瑰怕他继续靠近,心下一急:“我是想问你在这里等我会不会很无聊。”

孟麒麟心里的郁气一扫而空,眼里含笑,没再逼近她:“是无聊。”

井玫瑰眼神没和他对视,没发现这是在逗她:“早知道我就不自作主张让你一起。”

孟麒麟笑意微敛:“没关系,是我自己想来。”

井玫瑰敏感地察觉到他的情绪瞬间有些变化,狐疑地抬头看他,孟麒麟已经恢复了刚才那副冷淡矜贵又自持的模样,令人只敢远望不敢靠近。

她是个聪明的人,脑子一转就猜到大概是他误会自己的意思了,她真的只是单纯担心他在这里会觉得没意思:“我……”

正想解释,侧方忽然传来一阵**,原来是萧老头已经给被乱埋的李宽地捡好骨头,他孙子萧青跟其他几个人一起将棺材抬了回来。

符兵问:“怎么这么快?”

萧老头子摇了摇头,脸上比去之前难看不少。

其中一个抬棺的小伙子年轻气盛,直接将真相曝光:“老村长太缺德了,根本没把人家的骨头埋进坟墓里去,就浅浅刨了一个坑,我们随便两锄头就给挖开了,萧青爷爷把骨头拣出来,我们就回来了。”

村民们一听,全都又惊又怒:“还有这种事?”

“这不怪人家小伙子说,就算是长辈又怎么样?缺德,实在缺德!”

“怎么昨天没听他们打坑的人说?”

有人起疑心,昨天参与挖坑的人纷纷出来辩解:“我们又不知道!”

“我们看都没看见,他说他自己一个人去埋,我们也怕死人骨头,他说不要我们去,我们就没人跟他去!”

“昨天秀生叔去埋骨头,自己带了一把锄头,他年纪大,肯定挖不动。”

“年纪大也不是做这种缺德事的理由!”

现场闹哄哄,这么多人你一言我一语,乱糟糟的都听不清人说话了。

最后还是符兵大喊一声“安静!”,才将场面给镇住了。

“大师,您看这怎么办?”他询问井玫瑰,先前谁都不知道事情会比他们想的更糟糕。

今天毕竟是符兵办大事,他一说话,众人都给他面子,又听见他问地仙怎么解决,纷纷盯着井玫瑰,看看她会怎么说。

“事情已经发生了,人死如灯灭,怎么补救都无济于事,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谁做错了事,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符兵一听就懂了,老村长来这一手,怕是会死得更快。

既然没自己什么事了,那就埋吧。

他大手一挥,示意抬棺的人将棺材下葬,又招呼萧老头:“劳烦您给放几响鞭炮吧,冷冷清清的也不像样。”

这事本来是老村长的活儿,符兵迁祖是大事,买了足够多的鞭炮钱纸,老村长喊了个人用箩筐和扁担挑着,他走在所有人前面,一边撒钱纸一边放鞭炮。

现在老村长腿软头晕被抬下山了,符兵就请萧老头接过这个活计。

棺木很快被放下去,符兵让埋土的小伙给他一个铲子,帮着他们一起将坟土堆起来。

他放下铲子,抹了把额上的汗,也算自己一份赔罪的心意吧。

鞭炮又响了起来,一行人抬起符兵父母的棺材,浩浩****向另一个“龙嘴”前进。

路不远,就是有点绕,毕竟是在相反的方向,符兵看着左右紧紧跟随的村民们,暗笑一声,农村永远不缺爱看热闹的人。

说起来还是他沾光了,给父母迁个坟还有这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送葬。

等到了目的地,符兵赶紧请井玫瑰掌眼,看看这块地能不能用,心里不住地祈祷,千万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井玫瑰环顾四周:“风水跟我想的一样好。”

符兵松了大一口气,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不过这还不算完:“大师,那什么时候能下葬?”他很担心要等很久,好日子不常有,之前错过了,下一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井玫瑰掐了掐手指,展颜一笑:“你运气不错,老天爷都在帮你,今天晚上又有一个好时辰。”

原先算时间,只算到今天的日子不错,适宜安葬,具体时间只算了刚才那个,定下来之后井玫瑰就没接着往后算了。

不过她心里有直觉,今天应该还会有另一个合适的时间,所以符兵着急问她的时候,她让符兵别急。

幸好祖师爷保佑,她的直觉没有出错,不然少不了一番波折才能把事情处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