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谈不上……什么捕风捉影吧。”胡子卿在一旁打破僵局说:“如果就为了杨主任去上海的事,为什么不问我呢?我最知道原委。”

听胡子卿接过话题,何先生皱皱眉头,心想胡子卿莫不是又要解释说,整个事情是他主使,把责任包揽过来?脸上也生了怒意。

胡子卿并未理会何先生的反应,只是试探地先问汉辰说:“这两天,我不是跟你说……汉威……他做了个错事,要告诉你吗?……你没问他?”

汉辰不知道胡子卿要说什么,就凝视着胡子卿说:“胡司令有话请直讲。”

胡子卿自嘲地笑了声说,“到如今,孝彦就不再隐瞒,实话实说了。其实我本是想等贺寿过了再让你知道,我是给了汉威足够时间,让他自己向你坦白求饶的。”

杨汉辰吃惊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子卿说:“其实汉威去上海,是为了……是为了送令郎出国。”

见杨汉辰脸色逐渐阴沉下来,僵硬的眉头拧结在一处,不敢置信地追问胡子卿:“你是说……亮儿……”

“是!”胡子卿肯定地回答。

何先生也十分意外胡子卿如何节外生枝。

“其实这事我有愧,那次你打电话到我这里,来敲山震虎地诈汉威关于令郎离家出走的事,那时令郎就在场。在我们身边。”

见汉辰目光如焚,子卿歉疚说:“我也是那天才知道令郎离家逃来西安,可我怕告诉你。你这脾气,杨家的家法,也怪我妇人之仁,弄砸了这事。我只是警告汉威,这事我不能由他胡闹,我会对你讲。谁知道我忙了黑衣社的事,……”

胡子卿深吸口气,依然红肿的眼睛扫视了下何先生,似乎何先生的在场令他难以启齿。

“怎么可能?”汉辰似是自言自语,目光审视着胡子卿,仿佛忘记了何先生的存在,仿佛忘记了他是在何先生的住处。

胡子卿嘲弄地笑道:“汉辰,不是我说你,你真觉得你那家法板子就真能管住子弟?那天你打电话给我,想要震慑汉威,你还让汉威跟你在电话里发誓说保证不扯谎的话,……我当时和卢主任都在。若不是怕老卢知道你家的这……”

胡子卿聪明的把“丑事”两个字吞了说,“若不是想瞒住老卢,我都要失声大笑了,太滑稽了。……所以我说你这弟弟我带不得了,他人小鬼大。不过伙计,我对天发誓,我没想帮他们骗你……我当场就命令你弟弟开飞机送令郎回家。他走了,我才只有用了小方去……”

胡子卿低头偷眼看了眼一脸怒色的大哥何先生,又说:“但后来出了黑衣社的事,你知道,我就去忙那个事,也就没注意汉威去做什么。等我忙过了黑衣社的事,从西京总座这里返回去,就听飞行教练跟我汇报说,汉威那夜开了飞机带了一男一女去了上海……,我才知道他把令郎和令郎的女友从上海送上了船去了香港,改道出逃了……”

见杨汉辰面部肌肉都开始抽搐,如炬的目光直视着他,已经气得怒不可遏,那种失望羞辱已经让他神色全乱。

胡子卿忙抱歉说:“汉辰兄,抱歉,是我不好。我当时也气坏了,询问汉威这个事的原委,他却跟我胡扯方之信被杀的事,我一气就打了他五十军棍,你知道我的,我平日最见不得这个,可我那天真气疯了……,所以,我告诫他说,让他从速跟你坦诚交代,他不说,我来河南见了你肯定说。……可没想……他还是……没说……”

杨汉辰震惊得不敢相信,仔细辨别着胡子卿话的真假,终于把头埋在手掌里,沉吟片刻抬头咽了口气坚强地说:“胡司令,我杨汉辰对不住你,把这个畜牲放在你身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一年给你添麻烦了。杨家家门不幸,我知道该怎么办。”

“汉辰,你管教他我不再拦你,可你还是有个度。汉威还是玉大于瑕,前几天的阅兵,你也看到他的能力。你别伤到他,我都罚了他一次了。”胡子卿劝慰说。

何先生想想,确实如此。胡子卿交代的原委,基本同黑衣社给的电话纪录和只言片语的风闻相符。杨汉辰给弟弟在那晚打电话,之后逼了兄弟发誓,汉威去上海,带了旁人,等等事端,都顺理成章地解释清了,而且胡子卿又不象在撒谎。

何先生这才叹口气,开口说:“这就难怪了。”

又拍拍杨汉辰,“汉辰,你也别气,古话说‘瑕不掩瑜’,子弟是要严加管教,但子卿的话也有道理,要适度。”然后又笑笑说,“我会同小云他们解释这个事去,但汉辰你也先以国事为重,先暂缓处理家事,不要为难汉威,让他先去飞行大队报到去美国受训,等两个月回来,再来管教他也不晚。”

见杨汉辰不做声,何先生正色说,“杨司令,这是军令呦!”

汉辰艰难地点点头,同胡子卿一起告辞出来。

才出了大门没等上车,杨汉辰忽然猛咳了几声,捂了嘴闪到角落里,一口血喷了出来。

“伙计,你怎么了?”胡子卿忙上前扶住汉辰。

汉威是从胡子卿那里得知大哥病倒的消息,也知道是胡子卿开飞机从河南把大哥送回龙城的。

汉威虽然知道胡子卿跟大哥关系一直很近,但也对他这种不分时机的告状,害得大哥毫无防备地被伤害的行为十分懊恼气愤。胡子卿则怨怪汉威太胆大,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不对他大哥讲坦白讲出实话。

但事已至此,汉威只有硬了头皮坐上胡子卿为他安排的飞机,迅速返回龙城,在他临走前去看望大哥的病情。

一路上汉威心神不宁,尽管那个飞行员不断同他讨好套近乎地聊扯美国空军的情况,汉威几乎是没心思细听。满心都是那种末日将至的危机感,身上的伤口也神经质地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