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大雨不断,副官忽然喊汉威和小黑子过去,说是司令有事传他们。

汉威心里一阵揪心,如果传他去问话,他无所谓。但是叫小黑子也去书房,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大哥怀疑小黑子也是卧底。“丧心病狂”汉威心里暗骂。

“下了几天的雨河道水势太汹了。”汉辰瞟了眼立在眼前的汉威和小黑子,并没让他们坐下,这是低头边写边说。

“水利的专家测量过,大堤这几年一直加固,应该没问题,只是宋庄和渔户营那带地势太低,雨水积得过多。军粮都在那边,你们现在就带队人去把粮草转移到高坡处些,不要被水浸湿。”汉辰吩咐说:“胡毅,你的团不是就在东门外吗?拿了我的军令去,带了小爷去帮你,省得他在家里闲闷了胡思乱想的不做正事。”

小黑子犹豫一下得令要走,汉辰又喊了他们说:“雨大,小心,还有,要注意流民和城里逃难的灾民。渔户营那带就一直是个穷鬼坑,现在日军怕龙城的百姓空耗了粮食,强行把城里的一些百姓哄出了县城。各地的灾民都往那一代山沟里藏,前些时候他们还去哄劝过囤积的军粮,被我下令枪毙了几个为首作乱的。”

“知道了。”汉威说。

“你别不当心,那伙拿了木棍铁锹的穷鬼可比士兵厉害,饿急了什么都敢干,前些时候还抢劫了日军供应给养的一辆军车。”汉辰嘱咐说。“如有乱民闹事,杀一儆百。”

汉威不愿意同他多说话,诺诺的出去,起码这个事同日本人无关,干也无妨。

汉威即使不高兴,但是总比被绑了在家里受那无奈和屈辱好,也就勉强的应承下来。

出城的时候,也许因为戒严的缘故,城里静悄悄的。小黑子说,城里的居民几乎大半是被强迫了赶走的,只剩了些亲善如流的良民们留了下来。

暴雨暂停,一脸迷茫的汉威守着东方的晨曦,无奈的看了空****的粮仓。

“兄弟们,我们的粮食应该给灾民还是日本鬼子?”小黑子大声训示问。

浑身水淋淋却站得笔挺的士兵答道:“给中国人。”

“对!”

“那今天的粮食是怎么没有的?”小黑子又问。

“灾民抢粮,寡不敌众!”一个连长答道,俨然已经吧小黑子他们教好的话牢牢记住了。

是汉威面对了一双双如黑暗中饿狼般的眼睛,下令开仓放粮给灾民的。他想,不能把粮食留给日本人,因为护粮的军队说过,日本人自进城以来,已经强行征用了不少粮食。

军队帮了灾民把粮食运走,冒着倾盆的大雨。

汉威开了仓放粮给了灾民,看了灾民四散奔去,才坐在地上担心自己的退路了。比这个更痛心的是,他看到杨家军的一些士兵已经开始丧失了信心混在百姓中逃命去了。

“回去复命吗?肯定要去的,不然去哪里?逃走?出城的路上都是日本人,往哪里逃?死了算了,这样就便宜了日本人,他也不心甘呀。就这么回去复命,大哥不定要用什么方法折磨呢。”

作为军人,违抗军令是要被枪毙的。明明是受命来守仓,却又放粮给了灾民,他知道这怎么讲虽然于情于理,但是作为军人是太失职和荒唐了。

倒是小黑子劝他说,就说是百姓人多哄抢,当时情势混乱,放了枪也没镇压住,怕引起更大的**,就任了乱民抢粮了。好在也是个临阵苦战,能力不济。总比临阵倒戈的罪过小些。

是日本人先听了枪声赶到了宋庄粮仓,暴民早已逃进了山沟。

看了被洗劫一空的粮仓,日本人“八嘎”个没完。

过了一段时间,杨汉辰和山本大佐及储忠良等人都赶来了。

听说粮仓没守住,汉辰勃然大怒,掏出枪对准汉威说:“你出门前,我是如何嘱咐你的。留心暴民,留心暴民,皇军的粮车刚被抢劫过,你怎么还不长记性。”

“明瀚,明瀚~~”储忠良上前劝阻说:“先放下枪,你别吓坏小弟。”

“丢的是我们杨家的粮,跟你有什么关系!”汉威不领情的对储忠良喊道。

“啪”的一记响亮的耳光,汉威扑倒在泥坑里。

“小爷。”小黑子扑过来,被汉威一把推开。

“胡毅!”汉辰喝道:“你违抗军令,玩忽职守,该当何罪?”

“跟小黑子无关。”汉威一把按住小黑子吼道:“是我怕弟兄们寡不敌众,跟他无关。”

所有守粮失职的士兵被重打了二十军棍,这还是看在日本人求情的份上。

鬼哭狼嚎的声音不绝于耳,储忠良下令赏给挨打受罚的士兵每人四块大洋养伤。

日本人的求情,汉威免除了一场责罚。但一夜的大雨浇淋,汉威发起烧来。

小黑子被移送了军法处关了起来,汉威身边没了亲人。

空****的杨家大宅子就剩了他和大哥两个男人,但目光相对中,各怀心思,充满怨愤。

夜晚,不出他所料,大哥出现在他的病塌前,依然放了些蜜饯在他床头。

“头疼得厉害吧?”看着汉威痛苦的面容,汉辰也不由得心痛。面对大哥汉辰无微不至的照顾,汉威不再抵抗。

“不管你再作错事,你也是我弟弟;不管我再混蛋,我也是你哥哥,改不掉的事实。”

“大哥”汉威大哭起来,“大哥,你三思呀,你不能重走胡子卿大哥的路,妥协了日本人,你日后后悔都来不及。”

汉辰不说话,两天来只低头喂汉威服药,帮他喂饭,夜间陪了他伺候屎尿,清晨露水不散的时候,还扶他到花园里坐坐。那阳光是那么的绚烂灼眼,可也是带了一抹国破山河在的血色。

罗嫂临走的时候哭成泪人,离开杨家前最后一次趴跪在娴如嫂子那间空房地板上,一点点细致的擦着地,不顾汉威如何劝,罗嫂的泪水和着汗水滴答的落在地板上。

“不怪老爷。”罗嫂哭泣着对汉威说,“要怪就怪我命苦,老话说的好呀,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命不好,怪谁?”

汉威听得心酸,陪了罗嫂啜泣着。胡伯一去再也没了消息,小黑子被抓去也没有再回来。身边仅存的亲人,自己的大哥,却又是个世人不耻的汉奸,是个把龙城几十万百姓的身家拱手强盗的软骨头。

不管大哥的目光此刻变得多么慈爱,而汉威的目光却是越来越冷冽。

入夜,卧室一片漆黑,汉威轻声摸索到大哥床边,轻轻掀开床帷,咬紧牙关,枪对准了床。

就听一个声音沉静的说:“你果然来了!”

汉威如撞见鬼魂般浑身战栗。

灯开了。

大哥坐在**倚靠床栏,沉着的面色泛着得意的笑。

“我就猜到你不会死心。”

汉威枪对准大哥汉辰,眼眶里闪着泪:“大哥,对不住,等小弟打走日本狗,就追随大哥去地下为大哥赔罪。”

汉辰呵呵嘲笑两声说:“就你,你想打走几只日本狗?你知道日本进军中国有多少军队吗?你就一个头两只手去拼命吧!”

“是,就是去拼命我也不当卖国贼!”汉威嘶厉的叫嚷。

“开枪呀!”汉辰挑衅的声音。

见汉威的枪在犹豫,泪光在灯下熠熠闪烁。

“怎么不开枪?”汉辰嘲讽道,屋里十分安静,“卫队过来,你就没机会了。优柔寡断,你还当刺客,你就是想当汉奸都不够资格!”

汉威泪水模糊了视线,他咬紧牙关,按下扳机。

没有声响,子弹不知什么时候被除去。

“你跟我玩这些还太嫩,小兔崽子。”汉辰轻声骂道,又对门外喊:“来人”

一阵乱响,窗外床底,门外一共二十多个荷枪实弹的士兵如从天降。

“你,你早有准备。”汉威失望而震惊。

“不防备你这忘恩负义的畜生,我早就见阎王了。”

汉辰从**蹿起。

“来人!”汉辰吩咐,“把这个畜生给我绑到祠堂去!”

“不用!”汉威挣扎了喝道:“我自己会走!”

※※※

“看你结交了些什么朋友,胡子卿、杨汉辰,乱臣贼子一群!”何文厚指着张继组的鼻子痛骂着。

张继组站得笔挺,恭恭敬敬的聆听何文厚长官的训示。

一旁的云西路虽然心中得意,但还是谦恭的说:“总座,属下认为,继组兄不过是一时受了胡、杨的蒙骗,也不全怪继组兄。”

张继组从云西路的话音里听出些幸灾乐祸,他平日虽然鄙薄云西路,云西路也很忌惮他张继组,但他们二人也从未拉破脸。他们的交锋也仅仅限于台面上握着手,台底下下互相用脚猛踹的范畴。而今天何长官莫名其妙的鬼火,怕也少不了是云西路暗中点起来的。

“什么‘八公子’,简直是‘八贼子’!”何文厚怒不可遏的斥骂,张继组一头冷汗低头连连认错,但当了云西路挨骂,令他觉得无地自容。

何文厚骂够了,恨铁不成钢的藐视着张继组,又转向云西路:“龙城那边还有什么消息,日军都入城了?”又骂了句:“堂堂中央大员,封疆大吏,临阵投敌,匪夷所思!无耻之极!”

“是!总座训示的是!”云西路暗笑了,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高声应着:“龙城方面,日军从东门进外城,经过宋庄入住县城,据说要修整数日厉兵秣马后,从南城和北城出城西进。下一战,应该是宋将军守的定城和鲁庄。”

“这个我知道,小宋也是个不顾大局,独扫门前雪的。丢我的脸,若不是他按兵不动,不去救援,何以逼了杨汉辰出此下策投敌。”

“这~~~”云西路迟疑一下,转而义正词严的说:“总座经常训示属下说,这做人的风骨最重要,人可以锉骨扬尘,怕这风骨是不改不了的。杨汉辰有此悖逆卖国的恶行,怕还是生性使然。”

张继组听得心中怒火中烧,恨不得踹这个落井下石的小人一脚。

“杨汉辰有什么动静?”何文厚气急败坏的接了问。

“据说一直同日本人密谈,日本人还送了他武器装备。就连前些时候他那个兄弟守粮仓玩忽职守,致使军粮被乱给哄抢一空,还是靠日本人求情才没被军法严惩。”云西路谨慎的答了说。

“杨汉威现在怎么样?”

“听说还算有点志气,跟杨汉辰这个汉奸兄长闹翻了脸,被绑在家里动弹不得。这么娇贵的少爷,还真可惜。也不知道能否坚持抗日决心到底。”

张继组听得心酸,他知道汉辰对汉威这个兄弟即严厉又疼惜,他怎么忍心这么对威儿。

“属下还打探到,杨汉辰后天晚上要为日军将领开欢迎会,说是为了庆祝共荣合作成功。为了避人耳目,特地选了在北城外。~~还有,日军军官的家属从北平南下到了龙城,好像要拿龙城当据点落脚,还要在那里搞大东亚共荣圈,做第二个满洲国。”

听了云西路一一道来打探到的消息,何文厚沉思着,火气也见消,时而迟疑,时而摇头。

云西路退下,何文厚气恼的看了眼张继组说:“你去了龙城这么多次,怎么就劝不回杨汉辰回心转意。当年胡子卿就能只身四下龙城劝他杨汉辰归降中央。你说,你是能力不够,还是没拿我交待的事放在心上。”

听何先生提起胡子卿,张继组更是一肚子的怨气,嘟囔句:“胡子卿是比属下口舌伶俐,先生不妨再让子卿去试试。”

一句话,张继组无可避免的挨了一脚。

“混账东西!”

见平日插科打诨,自称脸皮比城墙厚的张继组居然眼里闪烁出泪光,何文厚反有些尴尬。

平日,他恼怒的时候对身边的嫡系学生和亲信难免的斥责,越是走得近,越是疾声厉色,拳脚相加。

尤其张继组和小云,跟随他左右多年,没有少被他责罚,可也少见张继组如此委屈失态。

何文厚长吸口气,压了火气说:“怎么,冤了你了?”

张继组依然立得笔直说:“总座教训的极是。”

“极是?”何文厚哼了声骂道:“我看你是口服心不服。”

“继组不敢,”张继组说:“继组失态,全是为战局及党国前途担忧。出了杨汉辰之流的叛逆贼竖,实属党国悲哀。”

何文厚刚要开口,张继组紧了迟疑说:“只愿将来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杨汉辰被逼反呢。”

何文厚听张继组话中有话,审视了他片刻问:“你此话何意?难不成我想逼反他杨汉辰?”

见何长官暴怒,张继组支吾不语。

“你有话就直讲,不用拐弯抹角。”

张继组见何文厚已经如他所料的尾随了他的话套儿追来,就支吾说:“继组惶恐,有些话如果再不说与总座,继组怕有负总座多年的栽培。”

“混账!你什么意思?”

“杨汉辰投日,怕是因云主任而起。”

“荒诞不经!难不成他杨汉辰一方主帅开城投敌,小云一个情报局的主任就能左右他?小云同杨汉辰怕没什么交往吧。”

“汉辰逝去的长子之所以空难撞舰殉国,是因为飞机失灵。”

“这个我知道,同小云有什么关系?”

“飞机零件被盗,牵扯出军需处的假帐,这幕后的最大黑手,是云主任的亲戚。”

“什么?”

“是杨汉威在空军那条线上抓住的,当时人脏并获。本来要移送军法处,被杨汉辰知道了,连夜让我带了他赶去猎鹰大队驻地,怕国难当头的惹出事端,动摇军心,把这个事给拦住了。”

“空军的事,他怎么拦得住?”

“是那关键的脏证,那军需处的账簿被拦下了。”

何文厚沉吟片刻,还是不甘心问“凭证,我怎相信。”

“在属下手里,只是汉辰不让示人。”

“混账!”

看了张继组取来的账簿,那上面赫然的一笔笔空军大队同军需处勾结,如何倒卖物资收受贿赂的暗帐,何文厚看得皱紧眉头。

张继组又说:“那年外面对空军丑事的传闻,是杨汉辰的儿媳因为丧夫之痛误露给报界的,汉辰他真不知晓。如果汉辰有意针对中央,怕早就把帐目公开了。”

张继组又说:“事发之后,空军方面谨慎起见,处置了云主任那个亲戚。但毕竟是捕风捉影,而且很多‘要犯’并未被牵扯出来。可云主任为此忌恨杨汉辰,才故意把‘空军蛀虫案’闹得沸沸扬扬,故弄玄虚的以动摇军心的罪名请处杨汉威。小云借总座之口达到自己泄私份之目的,这可是有陷害长官于不义之嫌。”张继组解气的骂了说。

若换了平时,张继组也是个油滑了明哲保身的。胡子卿和杨汉辰这些朋友,都是他力所能及的时候才当朋友,所以对于胡子卿西安叛乱和杨汉辰屡遭猜忌,他虽然心中多知道些内幕,但总不想引火上身,招何文厚猜忌,或得罪他人。如今既然云西路借着杨汉辰叛变的事捅他张继组刀子,就别怪他张继组手狠了。“八贼子”,什么是“八贼子”?张继组心中愤愤发寒,忠心耿耿的服侍老头子这么多年,居然落个“贼子”,他怎么能心服。

果不出张继组所料,一贯在下属中搞平衡护短的何长官漫不经心的说:“言过了,小云可能有私心在,但也是出于对党国中心,不忍事态扩大才出此拘押杨汉威的建议。他当初很犹豫,对我再三言讲,说怕伤了同杨汉辰司令的和气。更何况杨汉辰算来也是他师叔辈份,他是投鼠忌器的。”

“这倒奇了。”张继组故作惊惑的说:“小云这么谨慎的人,也知道拘押杨汉威的目的不过是震慑他的鲁莽。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偏要用那么下流的私刑来凌辱杨汉威,还让一个非黑衣社的外人来刑讯,那外人还是杨家的仇人。”

见何文厚惊讶的目光,张继组就简单的介绍了李潇云及他那个上海警备厅的舅舅同云西路的密切关系,及昔日在龙城李潇云如何调戏汉威被驱逐出城,及至姓李的又出于报复娶了曾与杨汉威订婚的女子,结果那个女的嫁到李家还心存杨汉威,两个人梁子越结越深。

“而且黑衣社审问杨汉威用的那下流手段,是个男人都要急眼~~”张继组嘟囔说,“黑衣社那些人又不是头一次,就是为了屈打成招也不用那么下~~~”

张继组一翻话不吐不快,尽数道来,见何文厚已经脸色时青时白。张继组心中暗骂,我看你还说小云是无心之过。

何文厚半信半疑:“这些轶事,都是风闻吧?”

“总座是指哪件?若是杨汉威同那个姓李的流氓的纠葛,这个胡子卿最清楚。当时打伤了李潇云的同伙——蓝帮老赵的侄子,这事闹得沸沸扬扬,蓝帮怀恨扬言要废掉杨汉威。还是胡子卿亲自带了杨汉辰去上海蓝帮摆讲酒说和。子卿当场送了一辆新买的福特轿车给赵公子压惊,给足了老赵的面子,才把这事了了。至于西南社刑讯的事,小云真那么公道,怎么国外的期刊里都登载了黑衣社刑讯犯人那不堪入目的照片,听说一张这种照片卖不少钱呢。”

“混账!无耻!”何文厚把水杯打落在地,张继组吓得哆嗦一下,裤脚都被溅湿了。

“你既然知道内情,为什么不早说?”何文厚斥责道。

“属下也怕人议论我张继组结党营私呢,同杨汉辰即便是世交,他平日对谁都远离几分距离,把‘君子周而不比’总挂在口上。”

见何文厚瞪着他一言不发,张继组说:“杨汉辰从来是个闷葫芦,他怎么想从来不说,远不如胡子卿直白。为了津浦会战,他的咳血旧疾犯的厉害,前线缺医少药的,人都快不行了还一直挺了,我这都是后来听赵司令闲聊说起的。津浦庆功宴怕人议论,还撑了病去坚持了会儿子。听说回了龙城人就倒了,吓坏了他媳妇,还以为这人就要不行了呢。”

何文厚忍了气,听了张继组诉着苦,这些话他怕永远不会从杨汉辰嘴里听到。

翁夫子敲门进来,见张继组失态的样子,犹豫了进退两难的说:“这~~我等下再来。”

“夫子,不妨,有事吗?”

“小左从龙城回来了,带来杨汉辰司令给总座的信函。”翁夫子谨慎的说,托托圆圆的眼睛框。

何文厚见翁夫子神色异样,眼睛湿红,知道这些往来信件都会过翁夫子的手。就迟疑了接过这叠摸起来厚厚的信封,打来看来,吃惊的“啊?”了一声。

这信封里掉出来的不是信纸,而是一方长长的白色绢帕,展开就是条横幅,那上面是血红色的字迹。

“《正气歌》”张继组看了那方血帕十分震惊的脱口说。

黑红色和了墨迹的字,泛了淡淡的墨香和血腥气,那分明是用毛笔蘸了血墨写下的《正气歌》,字字如歌如泣、刻骨铭心: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

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

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

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嗟予遘阳九,隶也实不力。

楚囚缨其冠,传车送穷北。鼎镬甘如饴,求之不可得。阴房阗鬼火,春院闭天黑。

牛骥同一皂,鸡栖凤凰食。一朝蒙雾露,分作沟中瘠。如此再寒暑,百疠自辟易。

嗟哉沮洳场,为我安乐国。岂有他缪巧,阴阳不能贼。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

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何文厚捧着这方血书的手在颤抖、心在流血,似乎这轻轻的绢帕有千斤重。

翁夫子动情的说了句“总座,是不是我们都误会杨司令了”

见何文厚不做答,翁夫子感叹说:“杨汉辰危矣!”

“还不迅速下令去救援杨汉辰,拿我的手谕去,不管龙城能否守住,我只要他杨汉辰将军回来、平安回来。城池丢了可以再夺,兵将没了可以再组,只要他在、人在,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