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汉辰含了笑,凝视了汉威的眼神似是有话,真相怕大哥已经猜到。汉威将目光有意回避,玉凝心细的测查到所有细微的变化,脸上掠过的无奈和失落,苦笑道:“我还是明天再过来给小弟办生日,今天先回去了。”

“玉凝要走,就让她回去吧。”大哥顺其自然的说。

汉威知道今晚是徒劳无功了,大姐也是一脸的遗憾,尴尬了说:“那好,龙官儿去送玉凝。”

“威儿去送大姐吧。”汉辰吩咐说。

“是”汉威应了起身,大姐却瞪了汉威一眼说:“谁知道他会不会在车里再弄出什么老鼠来整我,算了吧。”

汉辰忙犹豫说:“那我去送大姐,小弟~~”

“哥,不是早说好了让我去送大姐吗,你就去送嫂子吧。”

汉威发动汽车时,大哥追过来再三叮嘱汉威说,路上开车一定要小心,路远地僻,不要贪快开野车。“见到储姐夫,替大哥谢过姐夫从东北周旋来的补药。”大哥叮咛汉威说,“姐夫一番心意,兵荒马乱的还托人颇费周折弄来的润肺的人参和药,你拿到的时候一定好好谢谢姐夫。知道怎么说话吧?总不用大哥再教你。”

汉威喏喏称是,领了命开车送大姐回储家庄院。

凤荣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遗憾的对小弟抱怨着汉辰:“你哥呀,人聪明,嘴怎么这么笨,明明一句好话就能把你嫂子留住了,就不肯说,可让我怎么同他着急。”

汉威噗哧一笑,说:“我哥要会对女人说好话,还不成胡子卿了,大姐又会有别的话骂他了。”

“这天下的男人都好色,我还说你哥是个例外,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想他年轻时是一时荒唐,都这么大了还闹出这种事来。”大姐念叨着自己这些天如何辛苦解决大哥大嫂的矛盾,却被大哥的不知进退给功亏一篑。边叹息,边不忘指手画脚啰唆着指挥汉威开车。

山路上,颠颠簸簸,大姐凤荣开始骂骂咧咧,不停口的教训汉威:“你不能开慢些,肠子都要颠出来了。”

“已经够慢了,山路不平。”汉威听了她一路不停嘴的叨念,已经有些不耐烦,草草应付着。

开过一段坑洼不停石子路,就是坦阔的平路。

车子开得稳稳的,凤荣还是口不饶人的教训汉威说:“这不也会好好开车吗,我看你就是存心同我别扭。好大个后生了,不整出些顽皮的恶作剧捉弄人你就不舒坦是吧?”见小弟直视前方不理她,凤荣骂着:“还不知道你欺软怕硬,怎不见你敢顶撞你大哥。”

汉威没有理他,心想:“我大哥岂有你这般无理取闹。”每到这时候,汉威总开始不自觉的可怜那个肥头大耳的储姐夫,娶了大姐这么个母夜叉,想必在家没少吃苦。

凤荣骂了一阵,自觉无趣,开始昏昏欲睡。车开出一段路程,地上一块儿石头颠得车子一震,凤荣被颠醒,头重重撞在车棚上:“你要杀人呀!”大姐喝骂。

“天黑没有灯,下面的石头看不清。”汉威念了句,依旧开车。

“小王八蛋,你是不是长本事学会耍弄人了。”大姐被颠醒后,再也睡不着,开始骂骂咧咧的不停嘴。

“快到了,你也该醒醒了。”汉威不冷不热的话。

沉默一阵,凤荣觉得无趣,开口挑了个话题阴阳怪气的问:“小弟,你和那个香儿倒底是怎么回事?”

汉威心中一沉,但没去理会大姐的挑衅,沉个脸只顾了开车。

“这天下男人没几个好人,都好色。好女色还是好的,好男色就更恶心。”大姐骂道:“你看看你们兄弟两个,没一个让我省心。”

汉威心中暗骂:“谁让你来多事了。”还是一言不发的正视前方的夜色,开着车往前赶路。

见汉威置若罔闻、避而不答,大姐忿恨的用手在汉威的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骂道:“说话!”

疼得汉威“唉呦”一声,猛打方向盘,险些没开到菜地里。

汉威想发作,但还是强压了怒火隐忍了瞟了大姐一眼,厌恶的说:“你有这功夫还是管管储姐夫吧,我就不劳你费心了。”

“你以为我爱理你,还不是怕你小小年纪不学好,丢杨家的脸。”大姐训斥说:“要不是怕你哥病还没大好,再气出个好歹,我早就让你哥知道你这点埋汰事,看他不揭你的皮。”

“你跟我哥说去呀。我没拦阻你。”汉威厌烦的冷言冷语嘟囔说:“当谁都跟我储姐夫那样不要脸呢,我的事有大哥管,不劳你费心。”

“说你几句就敢跟我甩脸色!”大姐不依不饶的边骂,边伸手在汉威的胳膊腿上一阵乱掐乱拧,骂着,“立点功劳眼睛就长去脑袋顶了?什么‘不劳你费心’,你是谁?我是谁?你说。”汉威把车急刹在路边,同大姐怒视着。

“你还敢瞪我了,你还知道你姓什么吗?你就是有今天的本事,那也是你大哥雕铸朽木成材的功夫,也是吃杨家喝杨家的长大的。”

汉威不知道大姐平白的又发什么疯,为什么说这些无聊的话,一脚油门颠簸着车直驶向前,继续赶路。

汉威边开车,边口不饶人的奚落回敬:“你现在还姓杨吗?这姓前怕要加个储字了吧。我吃不吃杨家的饭,也没你什么相干。”

“小混蛋,你管我姓什么?你只要还姓杨,我就打得你骂得你。”大姐又挥舞着钳子一般的利手,运用着修炼多年的鸡爪功开始对汉威又掐又拧。

“你发的什么疯,我开车呢。”汉威吼道,车开始在路上扭拐着跑着弧线。

“你吼谁?我就不信管不得你了。立了军功你就上天了?到哪里你还是我弟弟。”凤荣大姐边说又在汉威的大腿狠拧了一把,汉威“哎呦”的惨叫一声,一脚刹车,车冲停在田垄上。

汉威强忍了怒气,委屈的伏在方向盘喘息着。

“装什么死?”大姐在旁边得意的挑衅着,“哭了?”见汉威把头埋在方向盘里,凤荣哄逗了他说:“大姐的手段比你大哥的家法如何呀?”

汉威深吸一口气,咬咬牙,抬起头,目不斜视的发动汽车向前出发。

四周黑黝黝,只是借了月光的光亮辨路,但已经隐隐看到夜色中的城堡——储家庄院。

汉威心想把这尊菩萨送回去就死也不来这个鬼地方,大姐简直就不可理喻。

不甘寂寞的大姐凤荣开始在汉威身边不停的絮叨,数落汉威从小的乖张顽劣,难以管教,杨家是如何优待他,培养他长大成人,条条罪状叨唠个没完。说着又来了气,伸手去拧了汉威的面颊说:“生得个招惹是非的模样,四处去惹祸。”

汉威侧脸挣扎,一脚刹车踩住,车又停了不动:“你有没个节制,虐我你开心是吗?你这些修身处世的学问拿回去教训储姐夫去,别碰我。”汉威起初听了大姐不停的埋怨责骂,多少理解她是这些天没少为大哥的事去倪家奔波周旋,也受了些屈辱,不过寻个机会同他诉诉苦水,汉威也没多跟她计较。但她如今变本加厉、动手动脚又抓又掐的让汉威忍无可忍。

大姐凤荣对汉威仍然又捶又打的骂了说:“你哥不听我的,你也跟了学,打不了他我还打得动你,反了你了!”

“你发什么疯,我开车呢。”汉威极力躲避同凤荣推搡着。

车渐渐向前开去,汉威赌气的把车开得左右忽闪,忽慢忽快,凤荣被颠簸得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的在车里晃**不停,自顾不暇的再没气力同汉威发威。

汉威心里暗笑,心想早就该这么对待她,省得她发疯。

“停车停车!”凤荣大喊停车,汉威故意不理,径直开了车嘲弄的说:“你忍忍吧,快到了,嫌车开得不好,你自己开呀。”

凤荣憋着满腹的气恼,摇晃不定的索性运足力气反手抽了汉威一个嘴巴骂:“小混蛋,你捉弄我不是?停车停车!我胃里恶心。”大姐开始疯狂的抓弄着方向盘,脚下也试图去踩油门刹车,吓得汉威一把将车急停下来,大姐的头撞到了前面的挡风玻璃上。好在车速不快,没撞得很猛,但五脏六腑的腌臜已经不堪狼狈的翻倒出来,溅了在汉威身上。

汉威原来正沉醉于恶作剧般的开心,如今见大姐揉了头,手忙脚乱的开车跳出去,蹲在路边呕吐着眼泪都出来了。反而愧疚的拿了车上的纸递给她,缓了语气说:“别闹了,上车吧,都快到了。”

远远望见储家庄院,大姐忿忿的说:“滚,我自己回去,不用你送。”

大姐从包里掏出手绢擦着嘴,不理会汉威,径直向前走。

汉威无可奈何,还是开车跟了她慢慢往前挪,逗趣她说:“真不上来了?别拐了你大小姐的脚,小弟可吃罪不起。”

“滚!小混蛋,我回去就给你哥打电话,告诉他,你把我扔在荒郊野外。看他不打得你屁股开花,就算你不认识我。”

汉威郁怒,又不好发作,心想大姐这招还真毒。只能在后面悄悄的慢慢溜着车跟了她往前。

“跟我干什么?”大姐奚落说:“怕了吧?我倒忘记你和那个小戏子的丑事了,不如一起说给你哥听了,看他怎么往死里打你。不过杨家养的个玩意儿,养只狗还知道摇个尾巴,养了你这个小白眼狼。滚!少跟了我。”

跟了一段儿,汉威见大姐骂得越来越不堪,只有停在原地无可奈何看了她一路远去。

抬头看看,不远处大姐的身影正趁了星光月色向庄院而去,离他越来越远。

汉威仰视天空,星辰辽阔,低头再看大姐,已经摇摇摆摆的离庄门越来越近。

汉威心中暗骂,怎么会有如此破落户的姐姐,简直不可理喻,爹爹当年号称家教森严,不也养出这么个混不讲理的女儿。不知道她见了大哥会如何添油加醋的告状,惹出些无端的麻烦。

爹爹去世后,这个可恶的大姐就总在落井下石的撺掇大哥狠打他,仿佛寻仇般的看了他挨打无比快意。每次含泪看了大姐在一旁幸灾乐祸的那满脸横肉的脸,汉威心里说不出的厌恶愤恨。

汉威回到车里,发动汽车,抬头叹口气再看时,大姐已经不见踪影,应是进了庄院了,只有庄院的灯光在夜色牧野中格外耀眼。

汉威掉转车头往回飞驰回家向大哥复命。

草草应付过大哥,汉威洗过澡就找到胡伯要青伤药。

见小爷汉威一脸的委屈,露出细润的皮肤上被大姐凤荣掐拧得青紫的几块儿伤痕,胡伯也说不出的心疼,用药酒帮他小心的揉搓着。

“大小姐就是这个脾气。”听汉威悲愤的倾诉了凤荣大姐那些无礼的话,胡伯慨叹说:“小爷也别多想。大小姐从小就十分骄纵,这脾气上来的不管不顾任是老帅在世也奈何她不得,当年七爷也常被她无缘无故的欺负。”胡伯说:“有次老帅回来,带给他叔侄一些大大小小的空弹壳让他们拿去玩儿。七爷都不到十岁大,大小姐比他还大上两岁,两个孩子分赃不匀的就闹起来。你猜大小姐怎么着?她一古脑的把东西全掀翻在地上,对七爷是又抓又掐的骂了说‘爹是我的,娘是我的,你这没爹没娘的孩子就该扔去山里喂野狼的,留了你在家里还敢同我抢爹爹带来的东西了’。”

汉威听得目瞪口呆,记得爹爹去世不久,大姐也曾拧了他的脸对他骂了说:“没爹没娘的孩子是该扔去山沟里喂野狼的。”这话汉威当时只觉得恐惧,还委实被吓得做过几场噩梦。及至长大后屡屡听到大姐这种尖刻的论调,心里总是平添伤感。七叔应该比他还惨,生来就没了爹娘,如何面对这种冷言冷语的虐待。

汉威眼泪倏然落下,胡伯心疼的忙说:“弄疼你了就说一声,胡伯也轻些揉。”

又接了说:“七爷是个懂事的孩子,先听了大小姐的这番话也愣呆了,随后不急不恼的和气着蹲了身子拾捡满地的弹壳,凭大小姐怎么抢,他也没计较,没事儿一样。可晚上吃饭的时候,全家人寻遍了院落找不到了七爷。”

汉威心里一凉,问:“七叔去哪里了?”

“后来还是打更的老四伯夜里看了祠堂门开了条缝,进去一看,唬了一跳。七爷缩在供案前抱了老太爷的灵位睡着了。”胡伯感叹说:“终没逃过老爷气急败坏的一顿打呀。”

“那大姐呢?”汉威愤愤不平,想这恶人倒是无事,七叔这苦孩子如何这么的苦命。

“她一个女孩子家,大太太后来知道真相要罚她,老爷却拉了不许,说是个姑娘家,都娇气。”听了胡伯的话,汉威更不明白了,大姐这么的欺负七叔,居然她同七叔的感情还那么深。

“别看大小姐那么霸道,真有谁伤了小七爷,她比谁都伤心。还有那年七爷被冤枉了离家出走,大小姐本是随了储姑爷去了扬州,等回来知道了这当子事,当了多少人给老帅下不来台的摔打哭闹。老帅实在忍不下了才气得打了她一巴掌,那是少有的几次打她,大小姐就哭了回婆家好几个月不再回娘家。”

挽起裤腿,胡伯给汉威揉搓着大腿上的瘀伤,汉威抱怨着:“恐怕她前世是野猫投胎的,这么泼野。”

话音未落,大哥没敲门就闯了进来。

“威儿,你是怎么送大姐回家的?”

汉威迟疑的“嗯”了一声,心砰砰乱跳,心想这可恶的大姐果然“言出必行”的开始算计他了。

“大哥你比别听大姐的一面之辞,”汉威委屈说,仗了胡伯在一旁的娇宠,汉威咽了泪:“胡伯都帮我揉了一晚上,还没揉完呢,她太欺负人了。”

大哥严肃的看了他,根本没理会他的伤势,追问:“你肯定把大姐送到家了?”

汉威不耐烦的微翘了嘴赌气说:“她找你恶人先告状了?”

汉威话音刚落,头上重重的着了一巴掌,大哥抓了他的衣领揪起他喝问:“说实话!储姐夫来电话说,大姐现在还没回家。你不是说谢过姐夫了吗?那药呢?”

汉威揉着头,猛的头脑发空。看着大哥焦急凶狠的目光,汉威心都提到嗓子,嗫懦的躲开大哥的眼神说:“我~我~~没进去。”

汉威心虚的说出这句话,分明看出大哥焦急的目光中露出愤然。

“大姐没回家?不可能呀,看了她往门口去的。”汉威自言自语的嘟囔。

“你回家时是怎么跟我讲的?”大哥喝道。

“我~”汉威口吃了,预感到事态的不祥。仔细想想,明明大姐是往大门去,虽然没亲眼看大姐的脚迈进门。

汉威开始后怕了,忙反问说:“姐夫说他没见大姐回家么?”

汉辰一把钳住汉威胳膊,双手十分用力,汉威疼得咧嘴又不敢呻吟。

“你到底把大姐扔到了哪里?”汉辰怒火中烧的追问。

“这~就~~就在庄子门口,她自己说不要我送。”汉威指了大腿上的青紫泪眼汪汪对大哥说:“她发疯似的又掐又拧,不让我送她的。”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汉威的脸上,汉威扑到在**。“畜牲!庄院那里荒郊野外,你怎么忍心让大姐一个女流之辈在外面独自走。”

肿痕隆起,汉威可怜巴巴的看了大哥,“是她不要我送的。”

“我再问你,你眼见了大姐进门么?”

汉威点点头,又在大哥的如炬的目光逼视下慌忙摇摇头说:“应该是~”

又一记响亮的耳光,汉威再次被扇倒在**。

“是还是不是?回答我!”

汉威抽泣着,捂着肿痛的脸哽咽道:“我是看了她往大门那里走,发动车的转眼功夫,她就在门口不见了。不是进门了,她能去哪里?”

大哥指了他的鼻子哆嗦着连连骂了几声“畜牲”,转身撞门出去。

“小爷,你可也不小了。”胡伯咽了半截话,急得跺了脚追了汉辰出去。

汉威忍了疼痛,换上衣服,来到大哥的书房。心里还万分疑惑,大姐可能会失踪?就那么近的距离就失踪了,那才是《聊斋》重现呢。

汉威揉着被大哥打得痛肿的脸颊,听到大哥在电话中对储姐夫的安慰和连声承诺立刻会调动军队去四处找寻。大哥拨了几个电话给驻地的负责人,放下电话,就捏了额头捶了桌子发呆。

汉威心里委屈,他明明是看了大姐回庄园,发动车的功夫就那一瞬,十几步的距离大姐不进庄子会去哪里?真要是遇到狼叼她,她还不大喊大叫,又不是死人。

隐隐的,汉威觉得是大姐在有意报复他。不然分手时大姐会那么自负的告诫他,“回去就给你哥打电话,告诉他,你把我扔在荒郊野外。看他不打得你屁股开花,就算你不认识我。”

“哥,你先别急,大姐她可能是在同我斗气。”汉威解释着,大哥头也不抬,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听他的辩解。

汉威眼见了大哥不停的接着电话,一脸的忐忑不安,汉威也不由得担心起来。

一个小时过去了,汉威开始怀疑自己的推断,如果大姐是同他怄气才不回家,荒郊野外也不害怕吗?这道理上也讲不通呀。汉威开始紧张,仔细想了几个小时前的每个细节,真如电影一般。